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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过以前也没有心脏病啊?”
“你爸爸今年五十七,他比我小一岁,是走得早。”
“我们没照顾好他。”
“不是你们的事,你爸心细,没事儿总琢磨,总爱放在心上,起诉政府的事也上了点儿火。”
“我们也总劝他,不让他去,起诉什么政府?他老了有我们姐弟俩养活,不至于吃不上饭。”
“你爸爸不能白死,我们还得去请愿,为你爸爸讨回公道!”张叔又来劲儿了。
“张叔,我看你们就算了吧,和政府斗能有什么结果?”
“唉!说实话,你爸要是不回日本,在中国起码是大学老师,有劳保有社会地位,不会这么早就死了!”
“都是为了我们。”林雨豪说。
“大家都说日本好,挣死扒命地回来,日本政府也让我们回来,回来又咋样呐?像你爸爸这种死法儿其实挺好,不连累别人,我还不知道将来怎么死呐!”
“张叔,你好好活着吧。”
林雨豪姐姐没顾得上和李梦华说话,林雨豪也没介绍,姐姐还以为李梦华是林雨豪店里的员工呐。看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李梦华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林雨豪送李梦华下楼。
“明天你不用来了。”林雨豪说。
“好,后天葬礼我再来吧。”
“你学习忙,不用来了。”
“我请假,豪哥,你要坚强点儿,后事还要靠你办呐。”
“我知道。”
“人死不能复生,父母不会跟我们一辈子,你自己想开点儿吧!”
“嗯。”
第二天,林雨豪爷爷和纪子姑姑从冈山赶来了,林雨豪没想到爷爷也能来。爷爷和姑姑在酒店住下,林雨豪和姐姐、姐夫来到酒店见爷爷。
“抢救进行了多长时间?”爷爷问。
“半个小时。”林雨豪回答。
“听说喝酒了,心脏不好还喝什么酒?”
爷爷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他笔直地坐在沙发里,旁边放着一根拐杖。
“是啊。”
“听说经常参加残留孤儿的活动,还要起诉日本政府,是这样吗?”爷爷接着问。
“是。”
“为什么要起诉政府?难道日本的生活不比中国好吗?”
“爸爸,哥哥一定有自己的理由。”纪子姑姑说。
“其实,我给他准备了一笔钱,打算等他六十岁以后给他,我怕他乱花钱,一直没告诉他,可惜啊!”
和林雨豪相比,爷爷和爸爸这对父子更没有沟通交流,可能连语言都不通。
“哥哥真可怜。”纪子姑姑掉下眼泪。
“你们打算葬在哪儿?”爷爷问。
“葬在残留孤儿墓地。”林雨豪说。
“那不好,骨灰我带走,葬在冈山家族墓地比较好。”
“爷爷,我妈妈葬在残留孤儿墓地。”
“那就连你妈妈一起迁走。”
“不行,妈妈自己要葬在那里。”
“雨豪。”林雨豪姐姐示意要听爷爷的。
“还是葬在家族墓地吧,毕竟是加藤家族的人。”
“对不起爷爷,妈妈生前一再要求葬在残留孤儿墓地,我爸爸和我妈妈要葬在一起,他们不能分开。”
“不回冈山?浩介,你再考虑考虑吧。”爷爷说。
“爸爸,我看不葬在冈山也可以,重要的是哥哥、嫂子要葬在一起。”纪子姑姑插话说。
“祖先就不重要了吗?”爷爷生气地说。
“爸,这件事应该听浩介的。”纪子姑姑说。
“好吧,我也是快要入土的人了,请你们再考虑考虑吧。”爷爷明显对葬在残留孤儿墓地有意见。
“爷爷,你好好休息吧,我们去准备明天的葬礼。”林雨豪说。
“好吧,再有,这件事就别告诉你奶奶了。”爷爷说。
“是。”
“浩介,这里是一百万日元,你拿去用吧,好好送你爸爸一程。”纪子姑姑拿出一个信封说。
“不用了姑姑,我们有钱。”
“拿着吧,这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叔叔们工作忙,他们来不了。”纪子姑姑把信封塞到林雨豪手里。
“不用了,姑姑。”
“雨豪,拿着吧。”林雨豪姐姐说。
“那好吧,谢谢姑姑。”林雨豪接过信封。
虽说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可三年之内父母相继离世,对林雨豪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林雨豪强忍着悲痛,从相册中找出一张爸爸在中国时照的相片作遗像,和葬仪公司的人商量葬礼细节。
“祭坛要什么等级的?”葬仪公司的人问。
“有什么等级?”
“共有三个等级,请看这是图册,最高级祭坛分三层,正中央是照片,两侧依次摆放荷花灯、花篮、鲜花和水果,隆重又不失典雅,第二个等级——”
“行了,就要最好的。”
“好,祭坛用最高等级,请问要不要请和尚念经?”
“请。”
“那就今天晚上念一次,明天告别仪式再念一次,您看可以吗?”
“可以。”
“再请给我一个死者生前用过的饭碗,还要一双筷子。”
“行。”
林雨豪只想把爸爸的葬礼办得风风光光。按照日本风俗,火化前一天晚上家属要守夜,时间从晚上六点开始,林雨豪和姐姐身穿黑色礼服守护在父亲灵柩旁,林雨豪店里的人陪着他们。灵柩头朝北放着,爸爸脸上盖着一块白布,两手合掌,胸前放着一把剃刀,剃刀是用来驱魔辟邪的,枕头边放了一个小方桌,桌子上有一碗清水和一碗米饭,米饭上插着一双筷子,碗和筷子都是林雨豪爸爸生前用过的。按照习俗,祭坛前供着的香不能熄灭,点完一柱再续上,要不断地烧,香烟袅袅中一个胖大和尚来了,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和尚很年轻,穿着一身白色僧袍,举止庄重声音洪亮,他先念了一段“弥陀经”,接着又念七七四十九遍“往生咒”,一边念一边转着做法事。殡仪间里庄严肃穆法号声声,不知道为什么,林雨豪和姐姐心里感到平静了许多。
人生是一场客旅,不论你多么有钱还是多大官,都要面对死亡,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荣华富贵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佛教讲轮回,今生不是终点,而是来生的起点。从某种意义上说,人活着就是为了死亡,当你看到印度人、西藏人把今生看得很淡、把生命看得很轻时就会理解。不知道林雨豪爸爸来生会不会托生为日本人?他自己乐意吗?和佛教不同,基督教没有葬礼仪式,只有欢送仪式,基督教认为死亡的只是肉体,灵魂要回归天堂,所以,基督徒死的时候都很安详,他们认为死亡是回家。耶稣在十字架上咽气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不是“完了”而是“成了”。林雨豪爸爸什么也不信,不过他死得很安详。
由于林雨豪爸爸生前没有固定工作,也就没有单位领导和同事,告别仪式上来的几乎都是残留孤儿,黑压压的有二、三十人,把不太大的告别厅都挤满了。主持人念完悼词,和尚开始念经,残留孤儿们脸上流着泪,哭声一片。日本人的葬礼一般都比较安静,家属也不怎么痛哭,不像中国人哭得惊天动地。
“老林,你死得太冤了!”
“老林,你走得太早了!”
“老林,我们的命咋就那么苦呐!”
林雨豪爷爷在殡仪馆只呆了一会儿就走了,他没去墓地,在纪子姑姑的搀扶下上车走了。
中国归国者之墓是一片公共墓地,这里长眠着二十多名残留孤儿及其家属,墓地不大,密密麻麻立着墓碑,日本人活着时住的房子小,死了也不宽敞,这里是残留孤儿的最后归宿。
“爸,回家了,你和妈妈在一起,不会孤单。”林雨豪流着泪说。
“爸,你安息吧,我们会常来看你。”林雨豪姐姐也哭着说。
“老林,你不会白死,我们一定会继续斗争,为大家讨回公道。”张叔悲痛地说。
“老林,你安息吧,你活得太累了,活得太不容易了。”另一个残留孤儿说。
“老林——”
李梦华站在人群之中,身边这些残留孤儿们讲着正宗东北话,这是在哪儿?李梦华突然有种时空倒置的感觉,这是在中国吗?这些满头白发的老人,像是自己的叔叔大爷。林雨豪真可怜,不到三十岁就失去了父母,从此一个人孤零零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李梦华禁不住也掉下眼泪。
读者朋友们,经过日本各地残留孤儿们的不懈斗争,五年以后,残留孤儿们最终与日本政府达成和解,日本政府将实施新的支援政策:一是对于年满六十五周岁的残留孤儿,日本政府将每月全额支付六万六千日元的国民年金,此前个人已缴纳的年金将全部退还给本人;二是政府每月还将支付八万日元的生活支援金,夫妻两人的每月十二万日元;三是政府将支付残留孤儿的住宅、医疗、护理等各项补贴金,支援残留孤儿购买和保有汽车等等。可惜林雨豪爸爸没能等到那一天。
☆、风俗店
张慧娟和小芸很长时间没见面了,平时各忙各的事,今天好不容易凑到一起,她俩约好一起去新宿逛街。
“小芸,好久不见,你怎么脸色不太好?”一见面,张慧娟问。
“啊,最近有点累。”
“你忙什么?”
“没忙啥,可能休息不太好。”
“你和小杉怎么样了?”
“老样子,你呐,你和牛晓东怎么样?”
“还行吧。”
“你净给牛晓东打工赚钱了吧?”
“是。”
“把自己都累倒了,我搞不明白,你自己不念书还给别人交学费。”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小杉都快把你当成摇钱树了,你再怎么能挣,也架不住他乱花呀?”
“好了,不说这些臭男人了,咱姐俩儿好久没见面了,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我请你吧。”
“别争了,我挣的比你多,下次你请我。”
“那好吧。”
“慧娟,你看这件衣服怎么样?”小芸相中一件衣服。
“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