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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辰,是景师父要为她针灸的时候。
姬殊晏坐直了身子,淡淡道:“进来吧。”
动作极为熟练,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收回了针,准备离开。
“等一下,这几日我都感觉不到子母蛊的存在,你是用药物压制住了它们吗?”
闻言,景师父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灰暗,“是,不过这只能起到暂时的作用,它们何时会再次发作,我无法确定。”
苏念仔仔细细地看着景师父脸上的所有细节,并未发现有什么异样之处,才收回目光,“我想睡会儿,你去忙吧。”
颔首,姬殊晏贴心地将她安妥好,才与景师父一同出了房间。
一入书房,景师父便开门见山道:“殿下,我觉得她已经起疑了,还是……”
“其实在那日你用假蛊植入她的体内之时,她便已经疑心了,只是不说罢了。今日她应当是已经明白,但子蛊已经在本宫的体内,木已成舟,她便算是知道了也只能生闷气。”
所以才会说想要睡觉,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景师父张嘴才想要说些什么,便见得姬殊晏忽然捂上自己的心口,身子猛地一晃,就要向前倒去。
身形迅速上前接住,旋即扣上他的手腕,“殿下!”
将吼间的一口血腥给咽了回去,姬殊晏借着他的力道堪堪站稳了身子,蹙眉道:“没想到这子母蛊的反噬竟然如此厉害,倒是本宫小瞧了它了。”
“殿下你太任性妄为了!”把完脉,景师父差些暴走。
他的医术也相当不错,不会不明白,若是男女双方中了子母蛊,只绝对不可以交。欢的,一旦交。欢,母蛊与子蛊就会差生相呼应,虽然能在最大程度上减弱母蛊的力量,但是子蛊却在同时被催化了!
缓过了这一阵心绞之痛,他才淡淡启唇:“本宫知道由于她身上有母蛊,所以你一直不敢放手去彻底治好她的腿疾,如今母蛊沉睡,你有几成把握?”
景师父的面色铁青,半晌才道:“九成。但是殿下,你体内的子蛊被催化,我却连三成的把握也没有。”
“不过是被催化,毕竟只是个子蛊,只要本宫不运功,便不会有什么大碍。”
看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景师父真是气得牙痒痒,“若是楼主来了,定然可以……”
“小景,你话太多了。”
冰凉的嗓音,瞬间让景师父后头想要说的话又给生生绕了回去。
——
三月三,正是大好吉日,而这一日,也是整个京都最为热闹的一天,只因——九殿下姬殊晏与韦相独女韦思大婚。
两个身份地位都极为尊贵之人成婚,京都的所有大街小巷,都有御林军看守,尤其是正大街上,更是不例外。
但即便如此,也阻挡不了百姓想要见证这一场浩大婚礼的心,一大早,便挤满了人,一堆堆的人头,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而自韦夫人被接回王府休养之后,沉寂了好几日的相府终于又迎来了朝气。
贴花的铜镜前,一张精致的美人颜,在婢女精心的打扮下,出落地愈加美丽动人,点好朱砂,扑好粉面,最后印好朱唇。
韦思面上有掩不住的笑意,但是一想到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婚事,自己的母亲却无法到场,多少还是心中有些遗憾。
“小姐小姐,王府派了李嬷嬷过来,说是来伺候小姐出嫁的!”
外头,婢女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终归,韦黎在那件事上是做得过分了些,但韦家与王家这根线,只要有韦夫人在,是不会断的。
“让李嬷嬷进来吧。”
这李嬷嬷在王府待了数多年,是个甚有地位的下人,将她派来伺候韦思出嫁,也还算王家顾全了韦家的颜面。
一下又一下地梳着韦思一头的墨发,李嬷嬷缓缓说道:“小姐,夫人让奴婢带话来,今日乃是小姐的大婚,小姐定要开开心心地出嫁,待夫人的身子好些了,便会亲自去淮府看小姐。”
有了韦夫人的这一句话,韦思的心底多少有了安慰,“母亲的身子……可有好些?”
“解了毒,已经大好了,只是老夫人一直不肯放夫人回去,这其中的渊源,做奴婢的也不敢多加揣测。”
自然是因为——王家要等韦黎亲自上门道歉,才肯放人了!
韦思苦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梳妆打扮一切准备就绪,外头的鞭炮便开始放了起来,即便是待在闺房,韦思依然能够闻到那股子的喜庆味儿,冲淡了心中的不悦。
而在另一头的淮府,姬殊晏难得褪去了平日里所穿的白衣,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的红衣,眉目俊雅之外,还多了几分神秘之感,令人不可直视。
比之与相府上下的热闹气氛,淮府可是要安静许多,没有炮竹声响,只门口处多挂了两盏大红灯笼,以显示今日乃是喜事临门。
鹤雪牵来了匹枣红马,姬殊晏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马后跟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一声马鸣下,目标明确地朝着相府进发。
迎亲队伍正驶到正大街上,忽然有一处的百姓像是着了魔一般的,凭借着人多力量大,竟然挤出了御林军的围拦,冲到街道的正中央。
齐刷刷地跪地,磕首,向着马上的姬殊晏高高喊:“求殿下为草民做主!”
“大胆刁民!”竟然连九殿下的迎亲队伍都敢拦,可不是找死么。
一众御林军见之,怕姬殊晏会动怒,赶忙威吓着要将他们给拖下去。
“殿下若是今日不为草民做主,草民等便算是死,也绝不会走!”
在御林军恼怒要抓人之际,马背之上的姬殊晏忽而提了下手,淡淡出声:“住手。”
‘唰’地一下,长矛全部正立了回去。
“拦截本宫的迎亲队伍,你们可知会有如何的下场?”
话音依旧淡淡,可是在无形之中,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心中一凛。
“草民万分清楚!可若不是实在是走投无路,也不敢来拦截殿下的迎亲,只是草民今日所要状告的,便是殿下所要迎亲的对象!”
一时之间,在场的许多人,都不由自主想起了前几日,也有一群百姓拦截了大理寺少卿方湛的马车伸冤,当时方湛不是接下了诉状吗,那今日又是闹得哪番?
微一挑眉,“你们要状告韦相?”
“正是!草民等在前几日向大理寺少卿方大人请诉,方大人当场便接下了诉状,说要为草民们做主,但我们却不曾想到,方大人前脚才走,我们后脚便遭到了暗杀!”
一句话,顿时便引起了轩然大波。
似是怕姬殊晏还不信,那男子手一挥,立马便有几个人,自人群中抬出了几张架子,上头盖了块长布。
一一摆开来,男子动作极为迅速地便将上头的长布给掀了开,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张张如死灰一般的脸。
而且最为可怖的,是他们的面容之上全都是血!
迎亲之上见血,可是犯了大忌讳!
众人皆以为姬殊晏会动怒,却不想他一个翻身,竟然落下了马来,目光落在那一具具尸体之上,“指控可是要有证据的。”
“草民有证据,还请殿下为草民和死去的无辜之人做主!”
说罢,便呈上来一块玉佩,上头赫然写着‘韦’字,乃是韦黎的贴身玉佩,代表着他作为一朝丞相的身份。
眸光微敛,姬殊晏将玉佩收入了袖中,旋即翻身上马,“将死去的百姓好生安葬。”
“殿下您是……”
“绕道,去大理寺!”
坚决果断的一句话,瞬间便引来了百姓的欢呼,即便有些人并未搞懂这是个什么情况。
但是作为大齐最为尊贵的人物,在其大婚之上,能够忍受有人因冤屈而拦截迎亲队伍,甚至为了他们而改变计划,这可是迄今以来前所未有的!
这可是难得的明君呀!在场的百姓心中无不这般想。
这头的百姓心潮澎湃,拥着前往大理寺,而那头,满心欢喜地等着出嫁的韦思,等来的却是一个太监,外加一道圣旨。
圣旨上写的,却是将她的父亲韦黎带走,前往大理寺问审!
“殿下呢?为何要带我父亲去大理寺?”
韦思也顾不得新娘子不得在出嫁前掀开红盖头的规定了,一把扯掉盖头,急急地问道。
“天子脚下,韦相竟敢公然行刺,这不是显然不曾将殿下放入眼中么?这可是圣旨,韦小姐这是要抗旨不尊了?”
这小太监,之前还对着她唯唯诺诺,恭恭敬敬的,而今却像是换了张面皮,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韦思被气得险先喘不过气来,“殿下绝不会颁布这种无厘头的旨意!”
“好了,无中生有之事,我行得端做得正,自是不怕去大理寺受审!”
韦黎伸出手,阻止了韦思后头想要说的话,将腰板挺得笔直,旋即,对韦思说道:“在这儿等着为父,为父定然不会让你的婚礼耽搁的。”
咬一咬牙,韦思果断道:“女儿也要去!既然殿下为了替那些刁民伸冤而放弃迎亲,那女儿在此等待也没有丝毫的意义。”
但韦黎却皱眉,不悦地道:“你一个待出嫁的女儿家,怎可说出这番话,在府中老老实实地待着,殿下会这般做,定然是有原因的,他绝不会不来迎亲。”
他有自信,一来,他是百官之首,二来他代表的可是整个门阀贵族,三来,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不过只是些乌合之众,即便是手上有一些证据,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但到了大理寺,他发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头。
大堂之上,坐的乃是此次的主审方湛,而在旁边的主位上,姬殊晏一身红衣显得格外醒目。
整个大堂之内,十分肃静,便是连跪在地上的几个原告方,也相当地安静。
看到他进来了,没有任何的表示,他只能硬着头皮,将腰板挺得更直,以显示自己是有理的一方。
“跪下!”
待到他走到正中央的位置站定,一旁的差役便大喝道。
他不由想冷笑,将目光转向姬殊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