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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石阻隔,有石有泥沙,典型的山体滑坡。
小心翼翼的行走在乱石泥沙中,慕晚歌忽然感觉到一股悲凉。
还在河边时,视野里除了沉积的河沙与浑浊发黄的河水,便再无其他。因此,对于胥城的“水患严重”,仅仅停留在水漫河堤、村舍被淹的意识上。
只是,离开河沿,真正走入胥城地界的官道时,才发现水患严重到了什么地步。早先沿着河岸的道路还好些,越远离河岸,道路却是越来越不好走。各处都是水渍,坑坑洼洼。马蹄踏过所溅起的污水落在一旁的植物上,浸泡得发软的叶子瞬间便匍匐在了水里。
大雨已经停了好几日,路上有三五结伙的流民不时走过,也有马车压出的辙印。她忽然想起来,前世那些贫穷山村里的土路,每次下雨后的模样与眼前的路面相差无几,一样的杂乱,一样的脏污。
而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官道两旁的良田,里面全是水。良田作物几乎都看不到头,一眼望去一片清凉凉的水滩。只能依稀辨认出一条被疏通的官道。勉强可以前行。道路两旁的房舍草屋酒肆等几乎都已经倒塌,没倒塌的也淹没在水中。
几乎所有的谷物都被埋在了水里,水多的地方只能看到谷物扬起的末梢,水少的地方白茫茫倒塌一片。良田里根本就没有排水所用的沟渠,远远望去,一片惨淡。
慕晚歌从进入胥城地界后,短短几十里路就看得太多,感慨过后也只有麻木。回想起湛城那截然不同的景象,她心里也不免一阵唏嘘。湛城与胥城雨量相近,而湛城却没有出现丝毫受灾的情况,更甚至雨水落入河道,在下游已经被拦截了起来,蓄入水库中,以作干旱时节备用之水。
而胥城也算是大城,此刻虽也有官员带领着士兵在疏通道路和排水,城外的农田里也有士兵和百姓忙活着挖沟排水。但这一切都是发生后的补救,比起湛城的防患于未然,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古人选地址大都依傍河流而建,这样便于用水,但有利有弊。胥城正因为这样的地势,所以造就了如今受水灾情况的严峻程度。但从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胥城的官员与水利是存在多大的漏洞。
真正走至胥城城门下时,已是晌午时分。可胥城城门处并没有什么人,进出的也不过一两个,或肩挑重担,或赶车疾驰。
而出乎慕晚歌意料的是,两名守城的士兵竟如雕塑般直直挺立在城门口,即便河水漫在脚下,也依旧不见他们玩忽职守。如此严整的守备,估计只有元宇倾才能训练出来的吧!
进了城,慕晚歌也无暇顾及其他,直奔卢朝轩临行前告诉自己的酒楼,沐朝阁。
利落的翻身下马,将马缰一甩交给小二,随意大步走向了柜台处。素手一拍,冷声问道:“卢朝轩在哪里?”
守在柜台处算账的年轻男子一听,眸光微微一闪,连忙走了出来,恭敬问道:“公子可是姓慕?”
慕晚歌点了点头,并不作声。
那年轻男子早前应该是得到了卢朝轩的吩咐,听她这么一说,连忙躬着身往里面迎去,边走边说道:“卢老板已经恭候多时。公子请随小的过来。”
一听到“卢老板”这三个字,慕晚歌嘴角抽了抽,忽然有种暴笑的冲动。但碍于自己的身份形象,愣是死死的咬着牙不松口。
不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了一扇门前。
慕晚歌朝那年轻男子摆摆手,随即推开门,往里面走去。室内虽略显昏暗,却不妨碍她四处搜寻着卢朝轩的身影。忽然,脚下一顿,便见到堆叠成山的账簿册子后面,隐隐约约可见一颗晃动的脑袋。
慕晚歌嘴角一勾,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随即手掌用力拍在账簿上,几乎是与“扑扑”声响起的同时,卢朝轩猛地从座位上跌了下去,臀部与地面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听的慕晚歌都被他感到阵阵冷硬的疼痛。
于此同时,账簿小山因承受不住突然的力道,哗啦啦的掉在了地上。卢朝轩见状,连屁股都来不及揉,就猛地从书桌后冲了出来。待看到自己辛辛苦苦整理的东西全部被打散落在地上时,满腔的怒火一下蹭了上来,指着慕晚歌怒道:“你是何人?竟敢随意进出我的房间?你爹娘没教过你要尊重他人隐私吗?亏你还是个男子汉呢,难道不知道堂堂男子汉做人不得如此猥琐吗?”
说着,还特意板起一张脸,面色沉肃,直让人对其敬而远之。
慕晚歌忽而轻笑出声,双手抱胸,后退一步,懒洋洋的靠在房柱上,满眼兴味的看着不明所以的卢朝轩,直到他不耐烦的想要发作时,这才笑道:“先生,我自小没有爹娘,您所说的这些,我听都没听过,怎么办?”
卢朝轩面色一怔,为对方口气中的随意自然,但他仔细端详了一下,却没有发现任何熟悉的痕迹,心中顿时起了几分戒备,正色道:“什么先生,我不是先生!如此年轻俊美的男子,你居然看成了先生,你的眼睛是怎么长的?还有,你没有爹娘,我不介意现在多教给你一些做人的道理…”
“先生是想要做我爹娘吗?是想过继还是…”慕晚歌意有所指的看了卢朝轩一眼,狡黠的目光如月光下泛动的粼粼波光,让人看了忍不住沉浸其中,以清凉的湖水洗去夏日沉重的燥热感。
艰难的从那如水明眸中拔了出来,卢朝轩自觉的离对方远了些,目光忽然变得凌厉起来,挺直腰板道:“阁下若是没事,就请先离去。念在你年少无知,擅闯私人房间的罪名我就不追究了。”
“呵呵…”慕晚歌微仰起头,美目中满含潋滟光华,只见她微抬眸看了卢朝轩一眼,随即一撩衣摆,径自落座在卢朝轩对面,笑吟吟道,“不过几日不见,你居然就忘记我了。卢老板真是好记性啊!”
卢朝轩面色一怔,随即笑颜惊喜一绽,猛地冲到慕晚歌面前,一把打横抱起她。转了几个圈后,忽然又向前一扔,狠狠的将笑得得意的慕晚歌扔了出去。
好在慕晚歌早有防备,旋了几圈后便稳稳落地,化妆后冷峻不少的面容刹那间展颜一笑。
卢朝轩愤愤转身,根本不看身后那人笑得过分的容颜,脚步重重的踩在地上,一个转身便走到了书桌后面,拿起方才的册子又看了起来。只是那半天都不翻动一页的模样,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他是在看册子而不是在赌气。
无奈的叹了口气,慕晚歌认命的弯腰捡起掉落地上的账簿册子,一本一本,一次一次;每一次捡起,就偷瞄一次卢朝轩的脸色,待发现他睫毛微微颤了颤,嘴角不由得溢出一声叹息。
一声一声,如人群中中遍寻不得的无奈与等待,亦如踏遍万水千山后的重聚与归来,虽无人应和却依旧淡淡诉说着这一路的过关斩将、披荆斩棘。
待地上的账簿册子都捡完,慕晚歌忽然长舒了一口气,手肘撑在高高的册子上,试探着问道:“怎么了?看见我回来不高兴么?”
卢朝轩猛地翻动起书页,哗啦啦的声响如潮水般瞬间涌入了慕晚歌的心房里,也让她回忆起那些阳光的午后少年别扭而认真的神情。
前世,罗浩宇本就比她小很多,相比于王弘文的稳重与成熟,他就显得稚嫩了很多,只要是关于自己的事情,他从来都没有能喜怒不形于色的。那么,这一次,估计就是因为自己一身男装回来捉弄了他而生气了?
这事儿似乎不是很好办了!
慕晚歌的脑袋搁在手臂上,悄悄的看了看卢朝轩阴沉的脸色,暗道不好,顿时如犯错的孩子般讨好道:“别气恼了啊!我这不是也逼不得已的么?你也知道的,若是我以女装示人,那些凡夫俗子怎么能抵抗得了我的美色呢?女扮男装,不是为了方便么?”
“哗…”书页又翻了一下,声音较之方才有了更大的变化,依稀可以感觉出其中的烦躁。
慕晚歌面色一怔,难道自己道错歉了?他根本就不是因为这个生气的?小脑袋微微抬起,忽然又笑吟吟道:“我承认刚才是起了开玩笑的心思,可那完全不能掩盖我急于见到你的欣喜啊,我…”
“哗啦啦…”潮水般的声音顿时席卷了慕晚歌有些心虚的低声。卢朝轩的脸色越发黑沉了下来,抓着书页的手微微泛白,嘴唇竟也紧紧抿着。
慕晚歌见状,忽然觉得笑不出来了,慌忙解释道:“你若是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可以。如果你是觉得我这么久才到胥城找你,这个我是可以解释的。我在湛城找到了火炼子的消息,可有个老头儿十分讨厌,居然出十万两黄金让我买。这简直是坑爹的啊。后来我就问了当地向导,找了一条直线距离,本以为能够快点到胥城,谁想一路上竟要翻山越岭、趟过河流,还要风餐露宿,这已经是我最快的速度了,我…”
卢朝轩忽然抬起头来,静静的盯着慕晚歌,复杂的情绪在眼中兀自翻涌着。从他紧抿的嘴唇、狠劲儿捏着书页的指尖就可以看出,他在强自压制和隐忍着,可这样的无声压制与隐忍,却比他直接揪起自己的衣襟要更加揪心。
面对着这样一双幽深而满含痛色的眸子,慕晚歌只觉再多的话都已说不出口。
她忽然回忆起前世的某个片段来。那时,他们还在逃亡之中,前有猛虎后有追兵,而当时护着她的人都受了或重或轻的伤。为了拼出一条生路,她趁着所有人不在意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偷潜到了前方,一个人挥着一把匕首杀死了一百多人。那是她有史以来一次性杀人最多的一次。
而当她满身鲜血的回到队伍中时,他和王弘文的脸色比现在更加阴沉可怕。那也是唯一的一次,那两个男人,连死都不怕,却在听到她脱离队伍的消息后,面色大变得想要毁了这天地。
她忽然明白了卢朝轩此举的意思。
经历了那场噩梦之后,她开始了流亡的生涯。他们三人是在一次食物抢夺大战中走到了一起。他和王弘文都是孤儿,而她虽有爸妈,却也和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