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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儿,这是什么?”元宇倾修长的手指一指,好奇道。
慕晚歌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依旧澄澈明透,并没有因为元宇倾不知此物而得意洋洋,清了清嗓子,这才淡淡道:“将胥河的水引流至湛城,的确是解决了日后胥城水患严重的问题;可若要减轻胥城至湛城的河流负荷,从根本上进一步杜绝江河水泛滥,也可以从流枫亭四周的河流下手。我画出来的,就是将那几条河流进行改道、分流、缓冲的具体示意图。”
“那这个又是什么?”顾寻指着图纸上类似于鱼嘴的形状,甚是不解道。
此刻,早先因慕晚歌强于自己而产生的别扭心理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与此同时,更是为慕晚歌的灵招妙策钦佩不已,甚至都有种想要将她脑袋掰成两瓣的冲动,好看看比自己小很多的脑袋里到底装的都是些什么绝无仅有的东西。
慕晚歌手指在图纸上,又恢复了她指点江山之时特有的自信而冷静语调与淡淡的神色,“方才从胥城河流分布图中可以看出,地势最高的河流水势凶猛,更甚至出现此次特大洪灾的情况时,河水或多或少都会漫出堤坝,轻则淹没沿岸的庄稼,重则堤坝溃毁,家破人亡。这个类似于鱼嘴的形造型,一方面能够起到减缓河水来势与速度的作用,同时还能借此分流,从而引一部分来势较缓的河水以备灌溉。”
顿了顿,慕晚歌指向最下方类似于瓶口的造型,继续说道:“此处形似瓶口且功能奇特,是人工凿成的控制下方河流进水的咽喉。当水流流至此处时,若是流速过快,要么漫过堤坝,要么成波成浪的往下堆堵挤攘,从而导致下方这狭窄口水势过于凶猛。对于堤坝而言,这是非常危险的。而这边较为迂回且宽敞的地方,便是用于缓冲这部分激流的。”
“那这里又是什么功能?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元宇倾指了指中间的部分,随即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的灼灼光芒直让人不敢直视,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被吸入其中,无法自拔。
慕晚歌神色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嘴角一勾,清冷的气质随之增添了不少柔和的光彩,眼里流转的睿智更是让不敢忽视,甚至是甘拜下风。
她手指一指,便指向中间的一大片地方,继而冷静分析道:“此处看上去十分平凡,其实它的功用非常大,可以说是确保胥城和湛城不受水灾的关键要害。它的作用主要是当流至瓶口的水量超过其流量上限时,多余的水便从此处自行溢出;如遇特大洪水,一如此次的非常情况,它还会自行溃堤,从而让大量河水回归胥河正流。而胥河正流已引至湛城,中间蜿蜒绵延上千里,河水想要肆虐,也是不可能的。”
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慕晚歌微微喘了口气,继续道,“它的另一作用是‘飞沙’,也可以称之为过滤。我方才查看过,地势最高的河流沿岸并没有过多的植被,雨水冲刷之下,定会挟着大量的泥沙和石块。如果让它们顺着此处瓶口而下,就会淤塞此处狭窄之口及以下地区。作此地方,一般是用竹笼卵石堆砌而成;当然,若是有其他更加适合的材料,能够制成过滤纱笼,倒是可以一劳永逸。”
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两人,待发现他们如自己所预料的那般兴趣盎然,便知道这步棋是走对了。
她在查看两城的分布图时,便敏锐的发觉了一个奇异的现象。流枫亭四周的河流与都江堰的河流分布竟是相近的,且地势排布也大同小异。
而前世为了不让他人抓住自己的弱点,天文、地理、水利等等都必须要掌握到,都江堰也是学习掌握过程中的一个必要环节。此时,胥城的河流分布,却与都江堰的情景相似。如此一来,触类旁通也不是难事。
此刻,即便固执如慕晚歌,也不禁感慨起命运的冥冥注定起来。
“方才我所说的,只能是在旱季时修整挖掘,一时半会儿估计也做不成。这些都是胥城引流至湛城措施的辅助,可这辅助在水患治理的全局中起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顾大人若是有兴趣,不妨来年旱季之时,来试上一试。”慕晚歌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带着一丝引诱的开口。只是,那眼中流转的狡黠光芒,却还是被顾寻捕捉到。
一时间,向来痴爱此类事物的顾寻竟有些迟疑起来,在做还是不做之间徘徊不定。
若是不做,本来可以接触到绝妙设计的机会便从指缝中偷偷溜走了;只是,若是做了,估计麻烦会有一大堆。单从慕晚歌的狐狸神情来看,他几乎可以预见接手之后的昼不能退夜不能寐。
而慕晚歌则是很好心情的欣赏着顾寻脸上精彩生动的表情,并自行倒了一杯茶,冰凉的小手捂着烫热的杯身,静坐着休息。一丝丝热度从掌心传至全身,血液于此刻沸腾,脑中的疲惫感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虽然只是动动嘴皮子,转转脑袋,可终究还是极其耗费心力的。微抬头,看着外面的日头,想来应是已临近晌午,也难怪会体力不支。
而另一边,元宇倾和顾寻仍未反应过来,依旧是定定的盯着那一张图纸出神,脑中还回荡着慕晚歌的话语。
谁又能相信,如此奇特而伟大的构想竟是出自一名刚及笄的女子?
而这名女子还是为世人所耻笑的。
天地变了,世人都眼瞎了,才会觉得紫启国右相府五小姐会是无才无德之人!若如此惊才艳艳的人也叫做无才之人,岂不是天下间仅存废物了?
元宇倾狠狠的惊艳震撼了一把,许久才回过神来,满面欣喜的抬起头,却不见慕晚歌。心下一惊,连忙四处搜寻,待看到将自己塞到椅子深处的小人儿时,立即美滋滋的往她走去。
钦佩的话还未说出口,便看到慕晚歌一脸的恍惚,而且面色又开始泛白起来,心里瞬间划过一抹心疼,关切道:“歌儿,饿了没有?要不要先去用午膳?”
“嗯。好。”慕晚歌放下手中的杯子,缓缓站了起来。
此刻,元宇倾眼里只有慕晚歌纤瘦的身影和泛白的脸色,哪里还顾得上顾寻?只见他紧张拘束的跟在慕晚歌身侧,生怕她像在清泉寺那般直接晕倒在地上。这一前一后间,两人走出了房门,直到此时才远远听到顾寻那激动得近乎痉挛的吼声。
“歌儿,小心点。顾寻也是一只狐狸,以后尽量离他远些。”元宇倾及时的拉住就要撞上廊柱的慕晚歌,轻轻的扳过她往后瞧的小脑袋,随即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手中,满心满眼的都是心疼。
如此惊才艳艳的美人,身子骨这么弱,又怎么能行?回去后定要将药引拿给她,否则这么下去,岂不是什么剧烈的运动都做不了?
慕晚歌闻言,嘴角抽了抽,眼前这人又何尝不是一只狐狸?只看谁心宽体胖,谁瘦骨嶙峋罢了!刚想转身往前走去,却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握住,从布着粗茧的大手中传递过来的温热,直让她贪恋不已。
挣扎了挣扎,最后还是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忽然想到了什么,慕晚歌扬起脸看着元宇倾,语气里带着少有的郑重:“我想和你说件事儿。”
“嗯?什么事儿?”见着手中的空虚感,元宇倾忽然有些失落起来,但也不急着拉她去用膳了,双手抱胸倚在廊柱上,笑着看她。
慕晚歌双目半垂,斟酌了许久,这才缓缓说道:“等那条由胥城至湛城的河流疏通后,我想要那条河流的水运权。”
话落,元宇倾斜倚着的身子顿时站直了起来,探究的目光定定的盯在她的脸上,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此举的目的。
慕晚歌早已想到他会表现出这样的神情,倒也大大方方的承受着那两道强烈的探究视线,没有丝毫要躲避的意思。只是,这似乎是头一次两人这么面对面甚至是近乎赤裸裸的对视着,怎么都觉得有些心底发毛。
片刻,元宇倾朝着她点了点头,坚定道:“好!”
说完,伸手拉过她,往厅堂走去。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么?”慕晚歌早已做好了被他拒绝的准备,更甚至连劝说的话语都烂熟于心,不过没想到的是,他竟是问都不问一声,便直接应了下来。
谁想,元宇倾连头也不回,只紧紧拉着她的手,径自说道:“你想要,我便给。问,根本没有必要。”
这是他给她的特权,即便是要他整个人整颗心,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捧到她面前。只是,距离那一日,似乎还是有些遥远。至少,某人似乎很难开这个窍!
而元宇倾不知道的是,因着他这句近乎宠溺包容而隐含霸道的话,慕晚歌心里忽然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在雨碎江南的季节里,画入青石板马蹄声的回忆里。
“你要我给”,她直觉元宇倾不是说笑的,而是近乎誓言般的郑重与认真。这一刹那,心头似是有什么莫名的滋味在快速的蔓延。
一开始,她就知道他的接近是带着目的的,在往日的相处中,也自动的将他归到“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行列。而此刻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她感觉到了一股信任,纯粹而干净的信任。他向她交了一张白纸,下表“信任”二字,而这白纸上的字画都由她作主,不计后果,不问前提,更不去追究繁杂而凌乱的过程。而是,只要她要,那么他便给。
思及此,慕晚歌冰凉的手在那只温暖的大手里蜷了蜷,默了片刻,随即大步走上前,与他并肩而行。
感觉到她微妙的变化,元宇倾嘴角的弧度忽然上扬了起来。
“那疏通河流的事儿,什么时候能做好?”慕晚歌扬起脸,淡淡问道。只是双眼却是止不住的观察起他来。
第一次,自己这么认真而光明正大的看着他的脸,虽只是侧面,但慕晚歌自认自己触类旁通的技术是很高明的,认真的看了侧面,也相当于认真的看了整张脸。
只见那沐浴在刺眼亮光下的侧脸,弧线刚硬而冷峻,流畅的几笔便勾勒出他五官立体的俊美。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