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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晋的皇室内部关系非常混乱,贾南风已死,贾氏一门没有立刻被全部处斩已经出乎我意料。秋后处斩,那究竟是蕴含了其他别的什么阴谋的决定,抑或是一个随时会变更的命令,我摸不准。然而正因如此,我便更担心,更急,我心下最怕的就是这事在我还在返回途中生变,回去洛阳后,我没有勇气面对或许回到洛阳后只能看见贾常玉的一块墓碑。
更何况,罪人之身,或许连碑也无法留……他生我、育我、护我,我这身体发肤无不是授之于他,如果这点孝道都无法尽,我想我会愧疚一辈子。
每当想到这些的时候,我心内便是越发的急。急得心里犹如一直有猫爪子在挠,不是轻痒不知疼痛的,而是被挠得生痛却不见血流的。
因为心思一直在担心别的,所以我和马文才同塌而眠时也只是刚开始的时候有点戒备和僵硬,到后来,他完全没有任何其他越界的举动,我便也再没把注意力放到这事情上了。比起其他,这只是小事而已。
马文才一直都很规矩,只是喜欢在入睡时紧紧握着我的手,直至天亮。看着整夜几乎没什么翻身的他,我心头都不由得有股子甜腻到发苦的滋味。
他怕我跑了,到现在还是怕,所以要把我盯得牢牢地。
曾经几次,我夜半悄悄睁眼,总能发现马文才半张着双黑漆漆的眸子盯着我,两人都不说话,只一瞬我便装作是梦中扎醒般扭过头继续装睡了,只是在在转头闭眼的时候心内低叹一声。
他沿路照顾我不可谓不尽心,虽然我这人大咧惯了,对很多东西都不甚讲究,但是终究是女孩子,平常上个茅厕也要麻烦上几分,他又如何不累。
张罗吃张罗喝,连马鞍子坐的不舒服,我一声没吭他都能看出来,第二天给我裹了几层棉垫子。
这样一个人,我大半夜不睡觉,他能不乱猜想么,于是便也只能盯着我看了。今日入夜我便开始嚷着很累,早就上了床睡觉,其实也是为了让他能早点休息。
我现在的姿势是背对着他的,估计是累极了,今夜马狐狸倒真的睡沉了,耳后那一阵阵平缓有节奏的呼吸声,让我一直都有些躁动不安的心绪慢慢平静了下来。
缓缓睁开眼睛,透过那窗口不大的缝隙看向外面,此处是二楼,还隐约可见外间挂在梁上的旧红灯笼,在外面一片漆黑的夜中晕出一抹沉红,不知是它渲染了夜抑或是夜蚕食了它。
此时,窗外街上隐隐传来打更人的更钟声,咚咚咚咚,四下,仿佛很远,却又很真切。
四更了。
有点冷,我把手脚往薄被里缩了缩,半响后发现毫无保暖作用,稍稍翻翻一个身,下意识抬眼看马狐狸,见他没什么反应后才轻轻舒了口气。
床沿着窗口放置,没有关严实的窗户隐隐飘进几丝湿意,还有在这四更天的夜半吹得我头脑发胀的凉风。
又下雨了,一路过来,第二场雨了吧,一场秋雨一层凉。不知洛阳是否也变天了呢……
会比这儿暖些么?牢里的被子肯定很薄,也许还很臭。
贾常玉一辈子都是吃好的住好的,平日连用来擦嘴的小帕子都是精丝,这样的一个人,呆在牢里那种地方,受的住么……
一阵凉风从窗缝窜入,带着丝湿气,我脖子微微一缩,觉得越发的冷了。因为几日未曾好好休息,太阳穴处隐隐作痛,但是我的脑子却在这秋雨凉夜分外清醒。
我翻身起床的时候,马狐狸来猛然睁开眼睛,还有丝迷茫的眼眶里可见清晰的红丝,但是只一瞬,他便立马反手扣着我的手臂,用刚睡醒略带鼻音的语调笑道:“这么一大早的,你去哪?”
说罢手一用力,我迫不及防被他拉了个踉跄,半起的身子一歪,便趴倒在他怀里。
愕然过后,我笑了笑,顺手把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身子,然后把脸埋进他的胸口,深深吸了一口那不知何时起已习惯混着他好闻的体香的浅浅香味,道:“忽然想吃那巷子口的肉包子了,昨夜我们打尖前他刚好收摊,我没吃上,惦记了一夜,现在嘴馋着呢。何况,爷我看你每天鞍前马后的伺候得爷那么舒坦,还想主动给你买个早点慰劳慰劳……怎么?不要?我告诉你,错过了这次,等下次爷那么勤快的时候都不只是牛年马月了哦……”
马狐狸手一收,捏了捏我的鼻子,道:“好好好,亦卿大爷,你说怎么就怎……怎么这么烫?!”
手掌抚在我的额头上,我哼笑了下,把他的手拍开,道:“我昨夜没睡好,人疲惫,自然摸起来烫手点,你看,我这不精神奕奕的样子么。好啦好啦,没事的,我出去买包子了!”
推开他,我侧身手脚并用地爬了下床,穿好鞋子了之后拉起外袍一披就顺着昨晚已经打好的一盘子水抹了把脸,但是眼尾余光却一直注意着马狐狸的表情。
不用说,这厮又生气了。
看着他这老半天没吭声,我轻咳了声,把毛巾随手搭在盘子边上,跑到床边,伸出根手指戳了戳马狐狸光洁的额头,道:“干嘛干嘛干嘛!这个表情干嘛!你这人真是奇怪,出了门本来就应该更加不拘小节嘛,你这倒是越发的吱吱歪歪了。”
马狐狸把我的手拉住,他的手很暖,我的确有些冰冷,他一握,眉头便皱了起来,抬眼盯着我看了半响,到我差点又忍不住发难了,他才叹了口气开口道:“”罢了罢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你这笑得脸都歪掉了是笑给谁看?你在我面前只要记住,快乐的时候就笑,不快乐的时候没有人要你强颜欢笑,你还有我,不需要硬撑。知道么?嗯?”
他说了前半句话的时候我才发现我自己不自觉又挂了脸假笑,听到后面我却真的真的有点笑不出了,但是这扬起的嘴角一下不知如何摆放,僵了僵,也不知自己脸上是何七零八落的表情,只下意识把手从他掌中抽了出来,道:“你说的什么话,那是当然的啦,我有你嘛,我怕什么!好了……我、我去买包子了!”
“等等。”
才跑开两步,又被拖了回来,我低头轻踢了他一脚,不耐烦地道:“又做甚!”
“你这冒失鬼,衣服穿这样就跑出去了?这一大清早的,你是装昨晚风流完的嫖客还是从赌场厮混了一夜的赌鬼?”
顺着他的手看去,他正在帮我把外裳的结子打好,修长笔直的手指好看得很,平日摸到的时候才知道掌心有些茧子,但是这双手怎么看还是都是个从小被伺候惯的公子的手。
看他完好的帮我把结子的边平整地束好,我轻咳一声,道:“没事了吧,那我出去了……”
说罢也没看他一眼,就转身推门出去。
反手把门一关上,我那一直不敢抬高的头忽然抬得高高地,直直地盯着那房檐的木雕花看,朦朦胧胧地,都是水汽。
就一回半响,我把头垂下,这才迈步去买包子,但是此时眼眶也已恢复正常,眼内只余丝疲惫的疼痛。
一出客栈,才知道细雨还没停,扑面几丝冷雨让我鼻头一样,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我轻咳了声便冒着雨往那巷子口走去。
巷子口有几家小贩,卖各种早点吃食的,其中就属那牛肉包子的摊子最大了,估计在这小镇里也是极出名的,这么大清早已经有好几个人围着买了。好不容易挤进去买了几个包子,我掏出怀里的丝帕想把包子往里放,忽然旁边一阵喧哗,我被推搡地倒退了几步,丝帕中还没整理好的几个包子全撒到地上了。
旁边有个好心的妇人把我扶了起来,嘴巴骂咧着什么王八羔子,逃兵役逃到妓院去,没出息什么这类的。
看着那已经跑不见影的人,我疑惑地问道:“逃兵役?现在招兵么?”
那妇人打量了我一下,因为我今日的衣衫随意,也并没有故意束胸,而且这小镇也靠近洛阳,自然比其他地方要开化些,那妇人眼角精光一闪,似是看透了我是个女子般,呵呵掩嘴一笑,开始侃侃而谈了起来。
但是随着她的话,我的心却是越发的下沉。
京城动荡,皇室内斗未平,胡人又趁乱而起,一路杀入中原,孙秀一直吃败仗,胡人赢了几场大仗,现在洛阳这边还算好的,只是一直把青壮年拉去充军,长安以北战乱频频,流民流离失所不知几多死在了逃来洛阳的路上。
说到那死人,那妇人一脸的不忍,把那从长安到洛阳的路上那些尸体说得仿佛堆了小山堆那么高。
本来她这夸张至极的形容也有几分滑稽,但是却全然笑不出来了。
我知道为何贾氏一族还没那么斩首了,贾家势大不是一朝二载的是,还是出了名的有钱,京城内除了羊琇和石崇之外就属贾家家业庞大,而贾常玉正是经商一脉里名望最高,财富最多的。现在打仗,需要男人,粮食,还有钱。抄家抄出来的根本是九牛一毛,族里多少人都是当官的,都知道怎么分散财富,让别人以为有希望放出去,然后再自动上缴钱财才是最高明的手段。
但是有一日,财富散尽,恐怕那便是贾氏灭族之时……
妇人后来说的什么我已不大听得仔细,道了声谢便有点神思恍惚地想把掉到地上的帕子捡起来,这时候忽然发现地上掉了个类似鼻烟壶大小的玉壶子。
玉壶子是碧水云纹嵌琉璃,西晋之人穷奢极欲,这东西在富贵人家里真的不算什么,但是也不是外面市井之人能拿到的。
一下想起刚刚冲撞了我的那男人,脑中忽然恍然大悟,恐怕那就是妇人口中的那个地主的无用儿子落下的。
瓶口有一个小塞子,好奇地拔开来,我还是犹豫了一下才把鼻子凑上前的,这该不是什么蒙汗药啥的吧……敢情一吸我就被横着抬回客栈了?那也太丢人了……
殊不知鼻子一凑前一吸,果然一阵晕眩传来,幸亏我是蹲在地上,只是稍稍用手按在地上稳了稳身子,但是在晕眩过去后,我回头看着那玉壶子却有些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