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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陆藤一样,罗信也是皇上最信任的心腹重臣,历来都只站在皇上的角度思考问题。自从得知凌钲宫外抓人之后,他便一直在思考是否是京畿防务出现了漏洞。因为,如果没有得到寿王的默许,佑滋国人就能顺利聚到宫外,那么,不是制度有漏洞就是出现了内奸;反过来,如果此事得到了寿王的默许,则寿王就必定含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无论那种情形,都有可能导致严重的后果。因此,对于任命何人为正使的问题,他并不关心,只是一心考虑京城的防务、皇上的安危。
听他问出此事,众人心中一凛,都陷入了沉默。凌钍更是在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昨日,他是故意放纵佑滋国人聚到宫外的。他的本意也只是让两方人马给皇上施加一点压力,待时机成熟,再出面收拾此事,趁机打压一下二王子翰思的使者,为大王子由加的使者造势。没想到凌钲突然遣亲卫队抓走了所有的人,立时让他陷入了被动。
眼见被罗信当堂问到此事,他略一沉吟便有了计较,当下从容答道:“有劳将军垂问,凌钍也正欲把此事禀报父皇!”他又向罗信微微欠身,以示恭敬,才转身对凌丰涯禀道:“启禀父皇,昨日儿臣赶回大宁之后,立即就彻查了此事,却是副城守古焱醉酒误事,致有此疏忽。儿臣本欲今日朝议过后就将古将军交与部议。目下,古将军已被儿臣扣在府中。儿臣驭下不严,致有此乱,请父皇降罪。”说罢双膝跪地,静候处罚。
这一年来,他掌管京畿防务,大部分的京城将官不是被他收买,就是被他替换。唯有这古焱是吴王凌丰航的偏将出身,生平只佩服凌丰航一人,连凌丰航好大喜功、不服管束的性情也学了个十足,一向不给寿王面子。此人嗜酒如命,前两日,在烟花之地酗酒闹事,被人拿住,寿王趁机关押了他。见罗信问到此事,需找一个替罪羔羊,他便当机立断,决定回府后立即处决了古焱。这样一来,不但替自己洗刷了罪名,也顺便除去了一个眼中钉。
听到这个回答,罗信点头道:“我原也猜想必是寿王手下人疏忽所致!”顿了一下,他又接着道:“这古将军与我也曾有过一面之缘。他颇有才华,唯独过于贪杯。不想他终究是因酒误身!”言下不甚唏嘘。
听说是古焱误事,吴王凌丰航一阵悲痛,出列道:“陛下!这古焱是臣弟一手带出来的。他如此贪酒误事,臣弟也脱不了干系,便请陛下责罚!”
凌丰涯见凌丰航悲痛,离了御座,驱前几步,扶起了他,劝慰道:“三弟不要自责!若是所有曾经追随过三弟的人犯过,三弟都要负责的话,只怕再多几条命也是不够用的!”说罢,又对凌钶道:“钶儿过来快送你皇叔回府,好生伺候着!”凌钶赶紧上前搀住凌丰航,徐徐退出了议政殿。
又看了伏地请罪的凌钍一眼,凌丰涯终于缓缓开口道:“钍儿驭下不严,致令多人干扰宫廷秩序,便罚去你一个月的俸禄!你可服气?”
凌钍恭敬叩首道:“儿臣思虑不周,识人不明,父皇不以重罪责罚儿臣!儿臣谢过父皇!”
凌丰涯点点头,对身边负责草诏的御书官刘亭道:“刘亭拟旨:宁王凌钲,不遵号令,私自遣兵,罚去三个月俸禄!着宁王凌钲立即恭送佑滋国使者回佑滋国别馆,亲往致歉,妥善解决此事!”听到这道旨意,一众支持凌钲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知道皇上并没有当真怪罪凌钲“私自出兵”的意思。
看了众人一眼,凌丰涯又接着道:“再拟旨一道:宁王凌钲,心悬父皇安危,举止慈孝、处事决断,赐玉牌一枚、端砚一方。着其认真筹备出使事宜,按期出使佑滋国!”说着,脸上挂出了一丝笑容。
听到这道圣旨,凌钍脸上禁不住闪过一丝失望之色,知道毕竟不能使皇上改变心意。调整了一下心态,他又伏身道:“启禀父王!儿臣府中有一位钟城先生,精通佑滋国的语言和诸般风俗礼仪。儿臣欲荐此人为四弟通译!”
凌丰涯看了他一眼,点头应允了。他本也不放心把所有权力都下放给凌钲。各方都有些人,才能保持时局的平衡。任何时候,他都不会放纵任何一方独大。
此后,众人又议了片刻,终于定下了两位副使的人选。一位是新科状元翰林赵孟龙,一位是礼部朗官张益寒。那赵孟龙新入翰林院,还没有什么特别的立场;张益寒却与寿王关系密切。眼见皇上允许了张益寒为副使,凌钍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议完此事,皇上又带领群臣慢慢议了几件要事,正准备散朝,忽见心腹太监瓦良拿了一个折子疾步进来,脸带喜容。待恭敬行礼之后,便凑到皇上身边耳语几句,递上了折子。皇上展开一看,龙心大悦,忍不住放声大笑。众人都莫名地看着皇上,不知何事惹得他如此高兴。
看着皇上欢愉的表情,凌钍心中突然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连消带打(一)
“武先生!宁王还未回府吗?”天色刚刚发白,佑滋国驻天朝别馆馆领梅刺。扬大人就已经坐着马车候在宁王府外,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到宁王府了。
昨日,宁王凌钲突然谴兵抓走了聚在皇宫门外的一众佑滋国人,扣押了两位使者,其余的人都以“聚众滋事”的罪名被遣送到了佑滋别馆。好不容易把相互仇视的两邦人马安顿下来,他便立即赶往宁王府要人。谁知,到了宁王府,却只见到了宁王凌钲的首席幕僚武骋先生。
那武骋说宁王有急事离开了大宁,要第二天一早才能回转,既不让他见两位使者,也始终不说半句瓷实的话,只是一味热络地应承着他。他明知凌钲是有意避而不见,却丝毫没有办法。
“春寒料峭的,大人如何一早就来了?快请进内堂稍息片刻!否则,宁王若是知道了,定要怪罪我等不懂礼数!”武骋驱前几步,对着梅刺。扬恭敬行礼。
听到武骋的吩咐,宁王府的管家顾堂赶紧上前,把梅刺。扬一行人引自内堂落座,安排好茶点酒水,才躬身退下。
“武先生,宁王究竟何时才能回转?”轻轻喝了一口茶,梅刺。扬便又出声问道。
“大人请稍坐!昨日晚间,一接到消息,宁王便立即启程回府了!从时间上推算,应当快回来了!”顿了一下,武骋又接着道:“久闻大人乃棋国圣手,难得大人过府,不若由在下陪大人对弈一局如何?”
梅刺。扬哪有对弈的心境,却又不便表现出来,只好摆出一幅悠闲的架式道:“如此甚好!”
武骋吩咐从人取来了围棋,两人便开始了对弈。梅刺。扬本来棋力甚深,但无奈忧急如焚,下了片刻,便输得丢盔弃甲。
武骋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状似无意地问道:“大人似乎心绪不佳?”
梅刺。扬强笑道:“哪里!不过今日似乎棋风不顺!”
武骋道:“既是如此,今日就算了吧!在下改日再向大人讨教!”梅刺。扬,本就无心对弈,见武骋提议,自然没有异议。
武骋又亲自给梅刺。扬斟满了茶,一个劲儿热络地劝茶。
轻轻抿了一口茶,梅刺。扬装出了一幅轻松的模样,心中却禁不住涌上了一丝深刻的疲倦之意。
他原是佑滋国国王保罗。皮特的贴身护卫,曾经陪同国王多次出使天朝。出使期间,一个偶然的因素,他邂逅了辞水郡辞离县县令的女儿,娶了一位天朝的夫人。爱屋及乌,他从此便对天朝的诸般物事状况极为关注。因他聪明勤谨,又精通天朝语言和诸般人情风物,十年前,便被皮特国王派来天朝做了佑滋国驻天朝别馆的馆领。因佑滋国与天朝一向交好,他这馆领也便一直做得如鱼得水。
但是,最近,因为皮特国王突然驾崩,佑滋国陷入分裂,他也就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局面。宦海沉浮数十年,他深知目前的选择关系重大。只要稍有不慎,站错了队,不但可能就此断送了前程,连家人也都会身受其害。因判断不清局势,他迟迟不敢表态,渐渐地便引起了双方使者的不满。
这几日,两方人马在别馆内针锋相对,已经闹出了不少事情。他正忙得焦头烂额,谁知双方使者竟然把矛盾闹到了天朝皇宫的宫门之外,更被宁王凌钲一体擒拿。他立即拜折请求皇上协调,却迟迟得不到消息。不得已,他只好亲往宁王府,希望能和平化解此事。只是凌钲雷厉风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公然软禁了两位使者,又对他避而不见,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对于此事能否善罢,他实在不敢有太多的期待。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又深深叹了口气。
怀着满腹愁肠,梅刺。扬一边胡乱用了些点心,一边焦急等待。正等得不耐,就看见凌钲挑帘走了进来,背后跟着两人,却是他的心腹护卫“玄湖双英”独孤鹰与风灵雁夫妇。
一进门,凌钲就拱手微笑道:“是什么风把大人给吹来了?真是令寒舍蓬壁生辉啊!”
梅刺。扬赶紧驱前行礼道:“下臣见过宁王!”
凌钲走到梅刺。扬身前,微笑道:“大人客气了!大人精通两国文化风俗,为人风雅,本王心仪已久,早就想登门拜访了!一听说大人光临寒舍,本王立即兼程赶回,却还是花去了不少时间。让大人在此久候,实在是怠慢了!”
梅刺。扬见他始终一团和气,略略松了口气,开口道:“今日冒昧打扰王爷,实是希望王爷高抬贵手,容下臣带回我国的两位使者!”
凌钲面露讶色,惊异道:“听大人的意思,我昨日在宫外带回来的一干人竟是贵国的使者吗?”
梅刺。扬明知他在做戏,却是毫无办法,只好恭敬道:“确是我国使者!还望王爷高抬贵手,免伤两国和气”
凌钲突然表情凝重道:“大人!贵我两国一向交好,为何贵国竟然要公然挑衅?此时开战,对贵国来说不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