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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司会审便匆匆定罪?为何不押解京城便匆匆处决?为何连他四岁的公子都不放过?定是有人惧怕大将军位高权重,故意伪罪害他一家!”
听到他话中隐隐有直指当今天子之意,众人都畏如寒蝉,不敢出声相和。那文士冷笑数声,蔑然环视众人,长身而立,结账出去。
那白衣女子终于回过头来,向那文士离去的方向看去,随即又转过头,继续看着窗外,似是一无所觉。唯有白纱之下,那双明眸中闪过一丝寒芒,冷如三九之寒。
[隐谋篇:第三章 旧日是非(2)]
京城。
四皇子府。
深夜,龙宸宇的“碧蓼居”依然灯火通明。房内,他端坐在书桌前,手边一摞正是当年大将军徐古风一案的卷宗。
出乎他的意料,这卷宗关于徐谷风的生平记载得很模糊,对于他不从皇命,擅自出兵乃至灭门也含混不清。只说当年他在北边文义关驻守,北狄进犯,他率军抗战,屡屡得胜,北狄对之闻名丧胆,终上表章求和,皇上阅览过后,同意和议,下旨停战。半月后,徐谷风正欲统兵凯旋而归,却突然出击,大败北狄。北狄指责紫星王朝出尔反尔,不守信诺。皇上闻之,下诏质问,徐谷风并无辩言。数日后,皇上便以“不从皇命,擅自出兵,虽败北狄,但使我天朝信誉扫地,失信于蛮夷之流”的原因,下令满门抄斩。当时徐府上下包括徐谷风夫妇及其四岁稚子一共五十四口,全部蒙难,无一逃脱。
读完全部卷宗,龙宸宇掩卷沉思:徐谷风一案确实颇有古怪!徐谷风出兵出的莫名其妙,但父皇下令满门抄斩也略显急促不公。毕竟徐谷风战功赫赫,为此微由杀之,未免有些难掩天下悠悠之口。尤其,父皇当时正值英年,处事精明果断,绝不至此。但话又说了回来,当时徐府上下无一幸免,案卷上又记载他并无远近亲戚,乃孤子出身,其妻柳解舞亦无亲眷,那么,乔安与他们又有什么干连?难道是自己会错了意么?
外面敲门声响起,随之而起的是总管汪浮秋那熟悉的声音:“四殿下,奴才有事求见。”
汪浮秋是他的亲信,从小到大,对他一直很忠诚,因此他将整理情报的重任交给了他。这么晚他还过来,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龙宸宇将手边的卷宗盖起,才道:“进来吧!”
汪浮秋一身灰衣,缓步进入,先向他行礼,而后才道:“四殿下,据密报,今夜,慕容太尉收到密旨,着他明日入宫议事。”
龙宸宇沉吟道:“这么晚还有密旨,只怕是为了北狄犯境之事。此事事关重大,二哥明日可也在议事之列?”
汪浮秋道:“正是,而且五皇子也在。”
龙宸宇微笑道:“那就有的好戏瞧了!二哥跟五弟要是不吵起来,那可就是天下奇闻了。他们越吵,父皇对他们的不满也就越深,我的机会也就越大。他们且吵他们的吧,正好叫我坐收渔翁之利!好了,你下去吧!”
汪浮秋转身正要出去,龙宸宇忽然有叫住了他,道:“浮秋,你今年也有五十岁了吧?”
汪浮秋一怔,但仍恭声道:“是,奴才今年五十一岁。不知。。。。。。是不是奴才最近有什么事情做的不好?”
龙宸宇见他惴惴不安的模样,猛然醒悟,失笑道:“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不是说你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好。我只想问你,当年大将军徐谷风之事,你可有所耳闻?”
汪浮秋放下了心,转又奇怪的道:“是,奴才当年也曾见过徐大将军数面,但交情泛泛。那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他死的时候四殿下您才九岁,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龙宸宇淡淡一笑,道:“听说当年他勇抗北狄,有勇有谋,是难得的将才?”
汪浮秋似乎有些明白了,道:“原来四殿下是为北狄之事才想起他的呀!不错,当年徐大将军确实文武双全,风采摄人,当今武将无一人能望其项背。”
“哦?你对他的评价竟如此之高?”龙宸宇颇为诧异,汪浮秋虽然只是一个总管,但先前在皇宫中阅人无数,还真没见他对哪个人如此推崇呢!
“奴才只是实话实说。听说他的夫人也美貌无双,身怀绝技,端的是一对伉俪!二人先前似乎都是武林中人,后来北狄犯境,举国上下无人能抗,他便挺身而出,毛遂自荐,当时朝中多有异议,但是皇上慧眼识才,力排众议,任命他为骁骑将军。后来果然大胜北狄,凯旋而归,皇上大喜之下,立时封其为大将军,位列武将之首,风头一时无二。”汪浮秋说着,似乎又想起当日徐大将军少年得意,意气风发之状,脸上悠然有神往之色。
龙宸宇颇为惊讶:“你是说提拔他的原是父皇?那怎么后来父皇却。。。。。。”
汪浮秋想起当年之事,黯然道:“这个奴才也不知道。皇上一贯赏识他,当时却下这道圣旨,实在令人不解。请殿下容许奴才放肆,说句不敬的话,皇上当年也太忍心了!大将军英雄一世,却落得这种下场,确叫人寒心。”
龙宸宇不置可否,转问道:“那你可曾听说他有什么亲眷尚存的?”
汪浮秋一愣,随即浮现茫然之色,摇了摇头,道:“奴才从未听说。”
龙宸宇默然不语,许久才道:“好了,你下去吧!”待汪浮秋退下,他立刻起身,在房中踱来踱去,百思不解。人人都道徐谷风没有亲眷,那乔安与他究竟是什么关系?难道只是基于义愤?
他立定脚步,决然摇头,喃喃道:“不,绝不会的!那绝不是乔安的风格!”
[隐谋篇:第三章 旧日是非(3)]
第二日,便是清明时节,似是天也知人心,洒起纷纷细雨,人们本就哀愁的心上又平添了一份伤感。街上人来人往,到郊外祭祖扫坟,当然,也不乏借机踏青游春之人。
街道旁边,一座恢宏庄重的大宅稳立道旁,两边并无其他建筑,在春雨之中显得孤零零的。门匾上“徐府”两字虽然蒙尘,却依稀可辨。隐见里面雕梁画栋,飞角钩连,明明应是大户人家的家宅,却偏偏大门紧闭,尘埃厚积,似是荒芜已久,与繁华的历阳郡格格不入。过往行人很少有往这里看的,唯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者偶尔停留仰观,喟叹唏嘘,满面沧桑。
不知这是何时豪宅,如今竟冷落至此?不知往昔园中景致是否如旧?也不知旧时堂燕,如今都飞到何处去了?
天意怜人,却一语不发,只是轻轻的,一遍又一遍的将雨滴洒落,似乎希望能尽量洗去一些尘埃。只是,纵使往日旧观尽现,但那曾经居住于此的旧人,可还能归来么?细雨纵能洗去满身尘埃,可能洗去曾经的血腥与仇恨?可能洗去他们满身的蒙冤不白?天有心,雨无力,唯有站在高高的苍穹,默默的看着这座废宅,等待命运的轮回。
黄昏时分,细雨消散,竟然渐渐露出一片晴空,大地一片幽寂,暮色渐浓,夜幕将降。宅中昏昏暗暗,但仍可见诸般景物。一个白影如幽魂一般悄然飞过外墙,落脚处尘土也不曾扬起,正是乔安。她静立于前庭,目光缓缓扫过园中景物,良久不动。
十二年了,园已荒芜,草已丛生,却还依稀辨得出旧日踪迹。左边的那几十株碧桃花依旧笑迎春风,花香四溢,虽十二年没有人打理,却似乎比往日里长得更好了些,在暮色之中,犹见花颜灿烂,漫如云霞,极是招人喜欢。
但恨堂前桃李,不知人愁,年年岁岁开如旧。
许久,乔安才缓移莲步,信步而游。对她而言,这座大宅比世上任何迷阵更能动其心魄,不用其他,每一草每一木,每一亭每一阁,每一门每一窗都能勾起她对往昔的无限追忆。难道她曾居住于此?难道她与徐谷风果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依然只是静默,缓步来到后院,旧日路径早以被荒草淹没,曾经的花木扶疏也早已是历史,如今只剩杂草丛生,在夜风中招展,倒是欣欣向荣得很。乔安脚步并不停留,走入荒草丛中,丝毫也不在乎她那如雪的白衣染上尘埃。她走至荒草最为茂盛的西角,终于停下了脚步,俯身蹲下,慢慢的用手拨开草丛。渐渐地,三座丘陵状的土堆缓缓显现,旁边还有三块青石,上面分别刻着“大将军徐谷风之墓”“徐柳氏解舞夫人之墓”以及“徐怀安之墓”。原来,这竟是三座坟墓。
乔安的目光的冷漠不复存在,代之而起的是无限的哀愁,悲愤与无奈,神色瞬息变换不定。此时的她,终于有了一个正常人应有的情绪了。她举起纤纤玉手,轻轻拭去上面的灰尘与泥垢,发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沉重得使人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极想将她搂入怀中好好安慰一番,抹去她的悲伤与一切不快。她的目光随着手缓缓扫过三座坟墓,似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一样,虚弱地吐出三句话:“爹!”
“娘”
以及,“乔哥哥!”
原来“徐怀安之墓”中埋葬的竟然是一个叫做她称之为“乔哥哥”的人!那么真正的徐怀安在哪里呢?然则刚刚她称徐谷风与其夫人柳解舞为“爹”“娘”。。。。。。
原来真正的徐怀安是她!原来大将军徐古风是有一个女儿,而非他人所认为的公子!
乔安的目光停滞了,十二年前的情景一幕一幕得浮现上来,在她眼前一遍又一遍的播放,永不停息。隐隐约约的,乔安似乎又看见了曾经的两个幼小的身影,伴随中清脆的欢笑声在曾经的满园春色中穿梭,嬉戏游闹,轻松畅意。她慢慢闭上眼睛,记忆中尘封已久的画面无声的展开,蔓延。
“安安,立民,小心摔跤!”是母亲关切的叮嘱。
“安安,你慢一点啦!我追不上你了。”是乔哥哥焦急的声音。
“乔哥哥,你来追我啊!”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
眼前似乎又浮现起当日的情景,美丽的母亲,永不脱江湖儿女的豪气与潇洒,以及那一点点女儿家的淘气,似乎只是自己的大姐姐;温柔稳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