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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时已近午,他信步迈进路旁的酒楼,点了几个菜,一壶酒。不久酒菜送来,这时间正是酒楼生意最好的时段,店内人潮涌动,嘈是不堪,龙宸宇充耳不闻,自斟自饮着。虽然在历阳时光甚短,但乔安依旧喜爱历阳菜色,为此,他还特意从历阳请名厨到皇宫去。可见,不管历经什么事情,不管度过多少时光,有些事情依旧刻印心底,是难以忘怀的。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怀浇愁愁更愁。不知不觉间,龙宸宇已经熏熏然有酒意,忽觉酒楼似乎突然寂静起来,夹杂着些许低呼惊叹的声音。他眯着眼环视四周,突然有些呆愣起来。原来,一个白衣女子正踏入酒楼中来,容颜堪比仙,气质美如兰,环佩叮咚,素裙翩跹,直如九天仙子入凡尘。但令龙宸宇失神的原因并不只是她的气度美貌,而是那个女子,无论容颜气质,都与乔安无二!
龙宸宇微微失笑,喝醉啦,真是喝醉啦,又瞧见幻影了!“公子,这里有人么?”温然如上好羊脂玉的声音自身边传来,竟也跟乔安有着九分相似。他抬眼,朦胧间便如看见乔安般,眼睛微微湿润起来,这张容颜,这般声音,已经有一年多不曾听见了。喝醉了,真是喝醉了,不然怎么会把别人当成安了呢?“没人,你坐吧!”说罢,他不再看那女子,自顾斟饮。
白衣女子眼眸中闪过一抹诧异,也有着微微的不安,随即坐下。店小二殷勤而来,她随口叫了几道历阳名菜,便不再说话,只是定定地瞧着龙宸宇,也不说话,偶尔眼帘轻垂,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而龙宸宇又是心中一震,这女子叫的菜色都跟乔安喜欢的一般无二!他摇摇头,隐约感觉那女子凑过来,他忙侧身坐往一边,淡然道:“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还请自重。”
白衣女子明眸圆睁,看着龙宸宇,像看着怪物般。他跟她说男女授受不亲?!天啊,她没有听错吧?
两人各有所思,都不说话。龙宸宇很快饮空了两壶酒,不能再喝了,再喝恐怕就要醉倒在这里了!他想着,起身要走,却又下意识地看了眼身边的白衣女子,正好对上她若有所思的眸光,道::“姑娘,该是我看错了吧?你怎么跟我那故友那样像呢?”可惜只是像,因为她尚长眠不醒,连梦也不曾给过他一个。
白衣女子眼波微转,声音似乎有着些颤抖:“哦?有多像?”
龙宸宇嘴角不禁勾起抹甜蜜又凄然的微笑,有些醉眼朦胧了,声音缥缈如同来自云端:“你到有瞬间我几乎以为你是她了!如果不是我刚去瞧过她,知道她还在寒冰中长眠的醒的话,我真以为我的安又回来找我了。可惜啊,可惜啊,我只要乔安!就算真有着十成相似,不是乔安,我还是不要啊!”他摇摇头,苦笑着,步履踉跄地出门而去。
不少人都听见方才两人的对话,酒楼中又浮起低低的谈论声,而白衣女子身边则突然多出位黑衣男子,同白衣女子般望着龙宸宇离去的身影。白衣女子似乎有些痴了,半晌才收回目光,低声喃喃道:“摇光,他。。。。。。竟然没有认出我来。”
被唤作“摇光”的黑衣男子摇摇头,声音也同样低得只有两人才能听到:“不,他认得出来小姐的模样,小姐的气息。只是,他心中也清楚明白地知道万毒之首的可怕,知道那渺茫至零的治愈希望。何况,前些日子,他去看小姐时,小姐依旧还在沉睡,谁也没想到小姐这么快就能醒过来,还。。。。。。他只是不愿意有丝毫对不起小姐,哪怕是与小姐十成相似的人亦然。”
这些白衣女子何尝不懂呢?只是——“真傻啊,宇,你怎么就这样傻呢?”
“不!”摇头轻声叹道,“不是傻,他只是太痴了。”顿了顿,抛开这个话题,摇光恢复贯然的沉静,道,“小姐,果然如你所料,天权接到小姐的信后,不但没有丝毫惊慌,反倒依旧镇守京都,并未亲自奔赴前线,想必是早有所知,也早有定计。北狄之事应该无碍的。对了,知道小姐清醒,天权简直欣喜若狂。我想,四姝跟我的那些师兄弟若知小姐好了,定然会很高兴的。他们,都很想小姐的。”
白衣女子轻叹道:“我也很想见他们,只是——”那个人,对她而言,更加重要罢了。突然间,她的心中又不安起来,转头问道,“摇光,你说,我真的就这样好起来了吗?万毒之首真的清除了吗?真的不会再复发了吗?”
摇光轻轻咳嗽一声,道:“这个,小姐,我觉得只要你不再到百煞竹林去,万毒之首应该不会再复发了。”
白衣女子淡然而笑:“没想到摇光你也会说笑呢!”明明知道体内的万毒之首已经渺然无踪,只是,她被命运捉弄过太多次,被万毒之首缠绕二十年左右,这样的人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幸福与安然的真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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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历阳已经几日,龙宸宇总是宿在徐府的慕安居中。乔安说过,慕安居是她的居所,他想要呆在这里,呆在乔安曾经呆过的地方,抚摸着乔安留下来的遗迹,想象着她对自己说过的话,酸楚并幸福着。记得乔安说过,徐府对她而言是特殊的,因此,她不喜欢让旁人进来。所以,诺大的徐府,总是由他这个九五之尊亲自打扫,尽管苦,尽管累,却也有着跟乔安同命相连的甜蜜感。
只是,尽管每次他都打扫得很干净,可它还是会慢慢蒙上尘埃,等到下次再见,依旧是蒙尘积埃。算算日子,跟温耽可汗的决战也该开始,虽然一定都已算定,却还终究有着些不放心,不止为了紫星,更为了乔安。在驱逐北狄上,她花费那么多的心血劳力,他绝不能让她失望。因此,他还是要赶回去主持大局。等到下次得空去无名谷看乔安,来徐府清扫缅怀,已经又不知何年何月何日了。
想到乔安,思绪不会回到昨日酒楼的奇遇,他知道,自己是有些喝醉了,可是——“徐将军,徐夫人,我我昨天又喝醉了,朦胧中竟然看见了安。她健康无忧,一如常人般,只可惜。。。。。。”他抚摸着树荫下的墓碑,心中微微抽痛着,如果没有当年的那场差错,他和安该是多么幸福的一对啊!
想着,他起身,向外走去。安,今日是清明节,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很挂念你的父母,所以每年都会祭拜他们。可是,你已经有两年没有来了。不过,你别担心,我会替你来看他们,会做为人子女该做的事情,绝不会令他们感觉到凄楚的。
他走着,脚步很慢很慢,并不想太快离开。路过映春园时,看见园中碧桃花又开了,迎风招展,笑得灿烂绚丽。不知不觉中,已经又是一年春光了。他不自觉地走过去,伸手欲折,却又缩了回来。记得曾有人说过:“别摘!若是摘下来,没开多久就败了。这花的光华灿烂本就短暂,若再早夭,岂不叫人惋惜?”是啊,正灿烂时却凋零,怎能不叫人惋惜呢?
正感叹着,却不慎将手中的折扇掉落。龙宸宇弯下腰正欲捡起,却感觉眼前多了个人影,微微遮住春光。低头间,眼角的余光只瞧见那人雪白的裙裾,如羽毛般轻柔纯净。不知为何,他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几乎要跳出胸膛。会在徐府出现的女子,又身着白衣。。。。。。可是,自己才去看过她,她依旧沉睡在那寒冰之中,透着透明的寒冰,依旧看见她安详恬淡的笑容。疼痛依旧涌起,他缓缓起身,温然道:“姑娘,徐府重地,主许别人进来的,你还是——”话语骤断,他猛地直起腰,定定看着眼前的女子。
一阵风吹过,花落如雨,四下飘飞。粉红色的花辩中,他依然看得清楚那张绝美的容颜,素衣白裙,乌亮的秀发上簪着串流光溢彩的五色宝石,如玉皓腕上则戴着只莹白温润的玉镯。那是他送给安的五色石链跟寒白玉镯,世间绝不会有第二件的!“你——你。。。。。。”他捏了捏自己的胳脯,疼得紧!那不是做梦了吗?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发觉万千话语都哽在喉端,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是真的吗?是真的吗?不是在冰冷的寒潭中,而在漫天飞舞的花瓣里,他又看见了她!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他因虚弱跌倒在地,从地上站起来,一转身便对上那双冷漠冰凉的双眸;就像御花园的第二次相遇,他转身抖落斗篷上的梅蕊,不期然地便见到那双明眸;而如今,他俯身捡起掉落的折扇,一转身便看见魂萦梦牵,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只是,眼眸中不复从前的冷漠冰冷,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喜悦与柔情,眼眸温柔,如幻想似梦。是梦?非梦?真耶?幻耶?他已经分不清楚了。
乔安淡淡笑了,俯身捡起瓣桃花,扫了眼,道:“怎么,宇,你似乎并不高兴看见我呢?难道你真的只想要守着寒冰里的睡美人过一辈子,而不愿意我醒过来吗?”
费了好大劲,龙宸宇终于拼凑出完整的句子来:“你,真的是安么?”
乔安有些无奈,笑道:“难不成你今日又喝醉喝了个半醉?难不成我沉睡的这些日子你就是这样过的?”她说着,上下打量着他,良久才浮起抹满意的笑容。如晓露明珠清丽无双,“还好,你跟两年前变得不多,该不是这样糟蹋自己的。也还好,你没真变成个老头子,不然我可真要犹豫犹豫呢!”
龙宸宇看着她,眼前渐渐模糊起来。该是安的。。。。。。曾经,人人都以为安已经无救,为了安慰他,安说要他等着她转世投胎,到十五岁就嫁他。他却不愿意,说,如果那时他变成个老头子该怎么办,会配不起正值韶华的安。这些话,除了他跟安,世上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
见他依旧僵站着不动,乔安不禁有些愣住,道:“怎么?还不信?难道真要到白发苍苍的时候瞧见我回来,你才肯信是真——”话尚未说完,她只觉身子一紧,已经被龙宸宇紧紧抱住,紧得让他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