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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慎听了,微一点头。
元贵见了,遂起身向高瑾笑道:“元贵不才,乐意奉陪。”
两人于是下场,一时帐中安静,座下诸人皆停了饮酒去看。两人对行了礼,卫士将长槊奉上,各自执了,却都不急动手,缓缓移步对峙。
只听高瑾突然大喝一声,骤然执槊向前,如挾雷霆之势,又狠又快。元贵却不躲闪,要看长槊到了跟前,突然左手一动。众人皆还没看清动作,电光火石间,只见高瑾长槊已被握在元贵手中。高瑾不意他如此,亦是大惊,慌忙向回拉扯竟是纹丝不动。元贵豹眼圆睁,叱喝一声:“走!”只见高瑾长槊竟从手中寸寸脱出,一分也把持不住。诸将皆不由惊呼出声,有人耐不住腾然站起。
元贵眼看长槊在高瑾手中只剩两三寸堪堪就将脱手,突然把手一松。高瑾本来大力向后拉拽,此时对面没了制衡,惯性之下站立不住一跤跌在地上。众将见一瞬间元贵便差点夺了槊去,且右手中他自己的长槊尚纹丝未动,个个暗暗后怕。
元贵将手中长槊向地上一戳,朗声笑道:“高将军吃多了酒,承让,承让!”
众人皆往高元安面上看,却见他击节赞道:“元将军神勇,我敬将军。”又向高瑾道:“今日当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我皆开了眼界。”
高瑾从地上站起,似有不服要说什么,却被高元安笑容下凌厉目光一扫,不禁肩头一缩,讷讷扭捏道:“多谢元将军。”
众人也忙打圆场,纷纷举杯。高元安看着赵慎,道:“看过这精彩场面,我与将军饮一杯。”
赵慎起身,持了酒盏走到高元安案前,郑重奉上:“当是赵慎敬将军,席上还有话讲。”
高元安忙摆手笑道:“我是有些醉了,如今说什么可都不做数。”他此番尚未下决心,对赵慎只一个拖字打发。他见赵慎强压焦灼之色而做客气欢颜,一时也觉有趣,又笑道:“将军急什么,这宴饮乐事,切莫扫兴啊。”一时对身边卫士说,“将我营中锦帛金器抬一箱出来,我与众将做樗蒲戏。”
诸将听闻皆凑趣称善,卫士一刻后便抬了一箱珍宝来,又在帐中空场置了竹席,摆上樗蒲。这樗蒲又称五子戏,是用樗木制成薄片,如扁杏仁状,两面涂黑白两色,黑面绘牛犊,白面绘雉鸡,将五片一起掷下,以黑白算点数赌输赢。高元安宴乐时常置此戏与叫众将赌较,其实就是做个由头好颁赏些财物以笼络人心的。
众将此景也见得惯了,纷纷挽袖下场,热闹非常。
赵慎听众人皆枭,卢,雉,犊,塞的乱叫,不由心烦。他治军严肃,营里从不见这般场面,高元安这作派倒仿佛和父亲赵竞有几分神似。他见高元安只举杯自饮,一副怡然之态,知他是尤自拖延,耗着自己。自己出城已近五日,日日牵念只怕有失。此时那里是宴饮,分明是将他心肺置在火上炙烤。他亦猜不透高元安心里如何想,只被他牵着鼻子,若这般日日拖延,到时候搬到了救兵怕也迟了。
他这厢只蹙眉不语,席中做赌的诸将已各得了赏赐。高元安见箱底已空了,惋惜道:“只可惜今日尚无人掷出卢来。”
卢是最好一阶的贵彩,要五子皆是黑面,自是颇难得。高元安亦是酒喝得兴起了,伸手解下蹀躞带,道:“谁得了卢彩,我便将这腰带以赠!”
那蹀躞带有一掌宽,是上等牛皮所制,其上蹀躞皆为纯金,正中还镶着一颗宝石,眼看就知贵重,况且是将军身上的物什,更有一重脸面在里头。众将见了,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当下个个下场,谁知呼卢之声此起彼伏,满座却没人掷得出,纷纷道:“扫兴,扫兴。”
赵慎本默然看着,突然心中微动。霍然起身道:“将军可给我一试?”
高元安本已欲招呼着散席,见赵慎突然出来也微诧异,只笑道:“自然甚好。”
赵慎走至帐中,向高元安一揖道:“赵慎一向知将军仗义,此番有难处时才来叨扰。我赵氏数代,均不敢忘君恩,如今,亦不敢忘丞相之恩。我虽不才,却懂得知恩图报,将军若肯略施援手,他日我当竭全力以为驱驰。我此番话,皆出于赤诚,神明有知,便许我掷出头彩,若不成,我便杀身以谢!”说罢解下佩剑,置于当下。
他这话言辞慷慨,座下皆为所动。高元安不想他说出这话,却知这赌戏之事哪有定数,忙要制止,赵慎已将五木拾取,一力掷下。众人不由秉气,直待五子皆落地,却竟然真是五个黑面。
高元安也不由起身盯住赵慎,只见他神色坚毅,大有坚钢不可夺其志的气魄。高元安心中亦惊动,百转心思在肺腑里转了数转,终是下定决心,沉声道:“将军是忠义之士,元安怎能见死不救,将军此来的托付,我应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中间的那一段,你可以认为它是府兵制,但事实上也并不是。
掷樗蒲这事是王思政的梗,别问我有木有抽老千,我也不知道……
第10章 独夜不能寐
一时宴席散了,高元安嘱咐给随赵慎来的十二个卫士拨一间营帐,赵慎捡无人注意时对元贵低声道:“你跟他们一起,夜间轮流值夜,兵器不要离身,尤要看好马匹。”
元贵点头道:“将军放心。”又道:“高将军似要召你去他帐中,可需我跟随?”
赵慎微一摇头道:“我看他似是有私下的话讲,他既已应下我们,料不会再反悔。我且去,你莫耽心。”
正说着,有卫士过来道:“赵将军,高将军有请。”
赵慎被卫士引着进了一间帐房,帐内烛影绰绰,高元安手臂倚着瓷枕,掌中握着那蹀躞带趺坐在案几之后。见赵慎来了,向里间一指道:“与我里间说吧。”
赵慎随他进去,高元安随意就地一坐,赵慎却不敢造次,依旧规矩跽坐了,只半晌也不见高元安说话。他心里终究有几分不安,试探问道:“出兵之事,我还需与将军细说几句。”
高元安笑道:“你不需试我,我既在帐中当着诸将许了你,怎还有反悔一说?只是,”他故意拖了长声,盯着赵慎冷笑一声道:“我念起我族弟死在你手,还是气不平。”
赵慎不知他怎么又牵出这事来,恐他借题发挥,再使出什么狡诈手腕。此时断不能捋起逆鳞,只得道:“全听将军发落。”
高又安听他这样说,甚觉好笑,道:“你倒实在。”他捋着唇边胡须,突然冷了语气:“军中责罚非打即杀;你说我当怎么做?”
赵慎不意他这么说,也是一愣,半晌横心道:“只要将军出气,赵慎都领了。”
高元安奚落道:“若说出气,就当叫人拖你出去打一顿军棍。只可惜当下又没由头,我怎敢责你?只是这兵出得当真不痛快。”他知赵慎此时的死穴,故意激他。果然见赵慎脸色变了几变,咬牙道:“你要如何?”
高元安见他脸色发红,这话说的生硬连客气都不讲了,只做没理会,慢声道:“我与你父亲年纪相仿,从私下论你也该叫我声叔叔。我教训你可有不服?”
赵慎听他语气傲慢,倚老卖老,不由气冲上头,可终究此刻不能发作。他见高元安一直摆弄着那蹀躞带,方明白他召自己来就为了这计较。亦知今日不给他折辱一番恐怕便过不了关,心中又恨又酸;缓缓站起,抑制着手指颤抖解下身上甲冑,露出里面淡青中衣,复又跪下垂了眼光道:“悉听尊便。”
高元安立起身,折了蹀躞带在手。他见赵慎一径跪着,只低头垂目看着地面,腰背却是挺直。待转过赵慎身后,方冷笑道:“你父亲责你时,你便就这样受着?”
赵慎微微一窘,只道:“先父责我,都是军棍。”
高元安哂道:“他倒舍得。”他此番本意是给赵慎些教训提点,倒也不为真折辱他,于是抬脚踢踢赵慎腰杆道:“罢了,你便趴着吧。”说罢,便挥起向下抽去。
那蹀躞带是上好皮牛,上头又佩了金饰,本身既韧,份量又沉重,击在身上只听砰的一声。赵慎眉心微微一动,暗暗咬牙。
高元安用力颇大,一下下打的虽慢,却是瞄着方位,落处全叠在一侧腿根上。直打了十几下,痛楚早叠着倍数累上去。高元安见赵慎从肩到腿,全身肌肉均紧紧绷着,知他又痛又窘,却不但不肯求饶,更纹丝不动,哼也不哼一声。心中叹他这性情,停了手问:“你再不吭声,便别指望骑马回去了。”
这话说罢,果见赵慎肩头一动,可隔了半天仍没动静。高元安冷笑道:“难道说句软话便是辱没了你?”说罢又击了几下,骂道:“不开窍的犟种。方才还道你父亲忍心,现下看是打得轻了。他为人最是世故圆熟,怎么养出你这样逞强犯傻的儿子。”
赵慎听他这话,心中早有多少憋屈只想脱口反驳开去;可想到总归要靠高元安出兵,再觉羞辱也需得忍耐;一时两腮牙床都不由咬的酸疼了,高元安翻来覆去故意只打那一处,战场上刀枪箭伤虽烈却不像当下这般琐碎磨人,慢刀割肉一般,绵绵不绝。父亲去后,自然没人再责他,挨打的滋味早忘到天边。此刻高元安又来来回回提起赵竞,他也不由得忆起旧事,又想若不是父亲早亡他如今何至于这样受辱也没人回护?数日来难处一起涌上胸臆,突觉万分委屈,只拼命忍着,可眼圈还是一红。
高元安见他一径低头,可尤看得见腮边肌肉绷得如斧凿刀裁,又低头看他脊背肩头皆如峻岭起伏,心里叹他这倒有一番铁骨铮铮的硬气。只是这倔强傲骨终究只会害了他,自己爱惜他,因此才要提点他,教他一点见解。
于是冷哼一声道:“你这样的性情亏得是承了祖荫,若是个平民子弟,饶是如何骁勇善战,只这样的倔强桀骜放在上官面前,便是一辈子也莫指望出头了。若是只知逞强,世上还有韩信么?”停了一刻又缓了语气道:“你只知一味刚强,可却知为什么风雨之后松柏枝干尽折,蒲柳反而存身?”
赵慎闻言一怔,细细思量,只觉此话中意味深长。他是聪明人,瞬时明白了高元安做长辈的教导意思,其中好意,也当感激。
只是他终归是不愿做蒲柳的,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