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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天庭暗中安排数百年,才终于打造出一个心无旁骛成功飞升的剑仙天帝一样,一个实力雄厚的大魔头自然也不可能从石头中直接蹦出来。
那些早已被正道毁尸灭迹,理应不存于世的盖世魔功在天庭都有副本留存,但功法只是死物,关键还是得要寻找一个根骨极佳,但无依无靠处境艰难的上古遗脉来修炼它。
——根脚天赋越好,对魔功的承受力也就越强越不容易发狂自毁,而生存环境越恶劣,对力量的渴望也就越高越容易走邪路,这两样都满足,才是天庭所需要的合格棋子。
白贵人潜心寻找了五六百年,才终于在前朝濒临覆灭民不聊生之际,找到了当时还是是颗蛋的墨炆天。
之后的故事简直是标准的逆袭流剧本,出身微贱的主角经历各种磨难,但每每能遇到机缘逢凶化吉,更有神秘高人指点他修炼神功,最终从造人鄙夷欺凌的小可怜,成长为人人敬仰信赖的大妖王。
然而这个时候妖生赢家才发现自己的主角光环是个诅咒,高人传授自己的神功其实是魔功,而自己已经成为毁灭世界的不二人选。
他确实是野心勃勃气吞山河,但并不是字面意思上想要把世界给吞了啊!
墨炆天原本就不相信会有人无缘无故不求回报的帮助自己,意识到自己成为魔修之后,他更是确信高人没安好心,于是暗自留心,终于渐渐发现端倪。
问题上车容易下车难,他即使有所怀疑,依然不得不为了满足自身的欲望,如器灵所愿那样悄悄发展魔修势力,甚至出于自保心理,将大部分化形妖精都给拖下水。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别人一教就学坏,还青出于蓝胜于蓝,说到底还是原本就不是啥好鸟。
“他和上头那玩意还真是天生一对。”杜陵翻着白眼评价,别管墨炆天怎么说自己是被天庭所害,都掩饰不了他天性中的自私自利狠毒狡诈。
现在一个劲的谋求和他们合作,也不过是因为继续跟着器灵已经无利可图,怕被剪羊毛,这才假惺惺的要洗心革面……呵,也要有人信(嘲讽脸。
其实按杜陵的意思,最好这一明一暗两个大反派能自己相爱相杀去,别不要脸的祸祸他家正直纯洁的美青年。然而事情如何发展终究不是他说了算,他们甚至还得摆出有容乃大的态度,装出被这段往事打动的样子……这可真是个悲哀的故事。
谁让这段身世真相,也是魔尊大大提供给天帝大大的合作诚意之一呢。
其它的诚意,还包括出手压制住被修魔传闻弄得蠢蠢欲动的妖族,帮祁峰玉坐稳位置,提供魔种制造方法和投放区域的资料,以及能直达其它神州碎片的传送阵位置等等。
感觉也算态度满端正的,但杜陵就是耿耿于怀,还用引用二次元定律表示:“还没打过一架就想洗白加入主角队伍,这样的反派不是怠工就是卧底!”
好像全然忘记了最早接到议和信时,颇感兴趣的正是他自己。
反正诚意拿来了也要验货的,你交过来一堆情报动动嘴就行,我们要证实真伪考察损失,那可是要跑断腿的,等着吧!
于是怂恿天帝带着他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审查,誓要把祖国大好河山踏遍,多少人口葬身魔口算清——后者其实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大致统计一下伤亡情况,然后八成扣到魔头身上绝对不算冤枉了他。
如此旗帜鲜明的反感和防备,搞得不少墨炆天一派的妖族都在背后悄悄说,扁毛畜生五千年前是一家,祁山鸡得是祖坟喷火,才能碰上有这么佞臣帮他进谗言。听信这种枕边风的天帝也不会是什么好鸟,说不定就是故意打压妖族,才排挤有能力有诚意的墨尊者,反而扶持那没本事的野鸡精。
然后这些小话,就通过从陌州调来搞宣传的朱开山传到了杜陵耳朵里。
看着老猪精那挤眉弄眼的肥脸,杜陵差点没气炸了肺,忍了半天才冷哼出一句:“清者自清,小爷我不和它们一般见识。”
他到底是进谗言的小人,还是有先见之明的良臣,用得着那些无知小妖精评价么,哼!
“那是那是,那帮子蠢货又不知道咱们面临多大危机,”朱开山笑得很谄媚,表示自己等妖坚定站在杜陵这一边:“老王那家伙还和他们打了一架,也是太急躁,其实有什么可着急的嘛,敌不动我不动,维持平衡也不错啊。”
“……得了,闹半天你也不懂。”
听话听音,杜陵也不傻,自然知道朱开山这其实是正话反说,变相催促他赶快做决定——是先翻脸和墨炆天撕一场呢,还是联合起来和老天爷撕逼,反正不能一直这么僵着。
‘迟恐生变’这四个字可不是说着玩的,拖着拖着,说不定器灵就又生出什么毒计,把他们全都坑进去呢。而且墨炆天也不是苦守寒窑十八年的旧社会妇女,会死心塌地等你回心转意,万一人家等的不耐烦,利诱不成改威胁,先吃它几座城填肚子你到哪哭去?
这些道理杜陵也不是不懂,只是他还有别的顾虑,只能如此裹足不前。
心烦意乱的挥挥手把仗着脸皮厚来探口风的老朱赶走,他狂抓了几下头毛,开始蹲在地上和自己置气。
等蹲的脚跟发麻,挠得头顶要秃的时候,突然被一双手拉起来搂在怀里。
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谁来了。
这清冷中透着温柔的气息是杜陵最迷恋的,但是此时他却不识好歹的挣扎起来,还倔头倔脑的拧着脖子,连余光都不肯往那张神仙脸上落。
其实他哪里有吹枕边风啊,这些天下来为了不和萧离独处,他各种借口都快轮了三遍了。
不过这种无谓的反抗除了让自己更狼狈之外,并不能起任何作用。萧离平时是纵容杜陵的小脾气,但是一旦强势起来,天帝之威并不容任何人反抗。
萧离自然不会拿威压对付自己的心上人,但是光被他平静深邃的目光注视片刻,杜陵就已经扛不住了。
他虽然还低着头,四肢僵硬直挺挺的无法放松,但终究用蚊子哼哼的音量小声道:“……你先弄个谁也没法偷听的结界出来。”
闻言萧离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以前杜陵真正想和他秘密说点正经事,或者悄悄做点不正经事的时候,都是带着他去桃园空间,如今却这样要求,那他对这次闹别扭原因的把握,便又多了几分。
不过再事出有因,并不代表杜陵这种躲着他,自己和自己过不去的行为值得鼓励,所以做好法阵之后萧离依然一言不发,放任沉默在空气中发酵。
而杜陵始终低着头,双唇一张一合嚅嗫着,就如同缺水窒息的鱼一般可怜。
最终还是想要小惩大诫一番的天帝先不忍心,强硬的将他已经生生愁瘦了一圈的小脸抬起来,细细的落下几个不带任何情欲的吻。
“你不用想太多——星官下降的记录在上古并不罕见,协助神魂附体应该是神器原本就有的神通,并非必须有器灵插手。”
萧离微一停顿,终究还是选择直接把杜陵的忧心直接揭开。
“所以碎片也能行吗?”杜陵苦笑。
他怎么可能不多想呢,当时故事听了一半他还能强撑着不介意,事后却越想越怕,他的重生他的金手指他所有的依仗,其实都是桃园空间,也就是不知道何时从神器天庭上脱落的那片承载着蟠桃园的碎片。
之前萧离说他是遁去的一,他的存在被与神器同等级的碎片所隐藏,是器灵推算不到的变数,他也就真傻呵呵的信了。
但万一不是呢?
万一他也是器灵提前布置的先手中的一个呢?
他以前一直得意于自己才是当家做主的那个,每次突发奇想都能得到萧离认可。如今杜陵却开始恐惧,自己那些灵光一现会不会都是敌人的安排。所以他才一改过去的轻率态度,反复将情报真伪验了许多遍还是拖着做不出决定。
这不是谨慎,而是突然没有了承担后续责任的信心,好像只要合作或者不合作的决定不是由他说出来,就算出错也与他无关了一样。
“我就是怕哪天自己也突然身不由己一下,比如决战的关键时刻坑你一把什么的。”那些太怂太阴暗的想法说不出口,杜陵最终只是自嘲的笑笑。
“不会。”
也不知道是笃信杜陵不会被控制,还是相信自己不会让他们落到那种境地,总之与这铿锵有力坚定无比的两字一同回复给杜陵的,是一个更加炽热紧密,全然没有保留的怀抱。
杜陵疲倦的闭着眼睛靠在这个怀抱里,感受着那不容逃避的力度,终于没忍住用轻轻蹭了蹭。
这小动物一般的行为,也不知道是属于人类的灵魂,还是身体的本能。
其实他也是一个自私的家伙,虽然不像墨炆天坏的那么彻底,但也做不到大局为重。他这些天的刻意拖延,其实也不光是担心自己的存在会害了萧离,同时也有怕被墨炆天当众挑破来历的因素。
那魔头一看就是个死死团,比他们早发现天庭阴谋许多年却一直憋坏水,又惦念上空间里那口仙泉,如今指不定正琢磨着什么坏主意,要破坏他和小梨子坚贞不屈的感情呢。
这么一想,倒是总算激发出了一点斗志,虽然丧气的想法还时不时在头脑里横冲直撞,弄得胸口疼,但在萧离令人安心的气息包裹之中,杜陵还是一鼓作气的将自己藏得最深最不敢面对的想法抖了出来:“我其实一直有个疑问……我真是完整的魂穿重生了吗?还是像星官那样只剩下残片,一段记忆或者一个精神烙印什么的,被空间携带着来到这里,与侃爷渡劫失败的残躯融合,拼成一个不人不妖的……”
的什么呢,杜陵也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潜意识中挥之不去的恐惧。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究竟还是不是曾经的自己?
一旦自我怀疑开始,那真TM是完全无解一连串哲学命题。
但是会令自身感到迷茫的问题,也许在别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