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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对楚照的感情,是她提出这些条件的唯一筹码。相比之下,她承诺给秦淮的东西,就微不足道了。
所以她只是停顿了一下,眼光闪烁微芒,郑重道:“就是我死,我也不会让你受委屈。”她握住楚照的手,微微一笑道,“如果父皇怪罪,我就陪你一起死。我欠你一个交代,现在就可以给你承诺。”
楚照眼里平静,手却冷冰冰的。她不知道,今夜本该是她和林湘成婚的洞房之夜,而她背弃了林湘,选择了最危险的道路,真得到了楚浔的这句话,她反而像是失去了什么。
心里的空洞被慢慢扩大,只有黑色、空虚、深不可测,看不到底。她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有些事情,其实明明是身不由己,怪不得别人,但是在选择责怪自己与责怪别人的时候,往往每个人都是选择了后者。无关于德行好坏,这只是人性使然而已。
楚照选择楚浔的时候,意味着她愿意接受皇帝的杀伐,意味着她付出生命、荣誉、友谊、忠诚、权力、地位和……信任。
倘若是楚浔不说这些也罢,她说了,自然也就会做到。然而就是这些话,却偏偏让楚照生出不详的预感出来。
怎么看,都像是将死之人的遗言。虽然她料到了楚浔的一点点意图,可她却悲哀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法阻止她这样做。
其实……楚浔要做的,也许也是她想要做的。两个人,两颗心,两种感情,就像是两条线,交汇之后,是各自离去的无限延长。
至始至终,她都不曾清醒地看待楚浔那些小动作里,藏了多少对她的保护,所以当楚浔决定孤注一掷之时,她才霍然明白,什么都不重要了。
没有天下,她还能重新拿回来,没有楚浔,她什么也不是。
“阿浔,你须得应我一件事。”楚照忽然伸手抱住她,吸吸鼻子,哽咽道。
“我知道。”楚浔敛下眼眸。她浅声笑道,“你要我好好活着,对么?”
楚照却是摇了摇头。她咬着唇,牵了牵嘴角,轻声道:“不是。我要你答应我,你不准死在我之前。如果我死,你给我殉葬。”
楚浔微微一愣,继而眼里慢慢盈起晶莹,淡淡道:“那得等七八十年以后了。我想,那时候我们都老得白发苍苍……承和也老了,他的儿子也继承了天下,到时候,我们的陵寝就在他身边……我们一起长眠,永不分离……你说,如此可好?”
在她看不到的另一边,楚照面带微笑却流着眼泪,眼前迷茫一片,强自睁着眼,唇角溢出一点鲜红,很快又被吞回去。
“好。你肯应我就好。”她闭上眼睛,任眼泪从眼框流下来,连成一条晶莹的痕迹。
不管是楚照还是楚浔,都低估了皇帝的脾气和怒火。
“混账!混账!楚浔!你身为长公主殿下,是皇家的脸面,你的举手投足都代表了皇家!代表了大陈!”皇帝愤怒地扶着龙椅,气得胸口起伏不定,花白的胡子不停抖动,“以往朕疼你宠你,以为诸位皇子公主里就你最聪明最懂朕的意思,也是最像朕!没想到你竟然做出如此事!你还有脸见高祖太宗么?!混账!你这个逆女!逆臣啊你!”
皇帝怒不可遏,指着跪在地上背挺得笔直的楚浔,看她一脸淡漠无畏的样子,更加生气:“成何体统?!你说你是不是想造反?!嗯?你也想学你那不成器的兄长是不是?混账!你居然敢带兵进京!那三千兵马是用来守卫皇陵的,不是让你带去抢婚的!”
“是谁给你那么大的胆子去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亏朕那么宠爱你,甚至一直想要把你当成继承人来培养,你这个不肖女!你个逆臣!逆臣!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你说!你给朕说清楚了!”
“父皇!父皇!”楚渝推开成恩,径直冲了进来,跪在楚浔身边道,“父皇息怒!皇姐她如此做是有原因的!”
楚浔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个字,没有吭一声,就静静跪在地上,动也不动,眼帘低垂,不言不语。看见太子鲁莽闯进来,还替她求情,眉头不由一皱,抬头直视皇帝。
皇帝蜡黄枯瘦的脸上,浓眉倒竖,深凹进去的眼珠子突出来,消瘦苍白的下巴胡子全白了,一发怒整个人看起来犹如一只厉鬼,神情骇人。
“你来做什么?太子,朕不是要你不准出东宫一步么?你居然抗旨不遵?好!好!好!你们姐弟都很能耐啊!都把朕的圣旨当破布是么?!”皇帝起身绕到龙案前,十二鎏冕晃动在他的眼前,“太子,你当朕真不能废了你么?”
楚渝眼泪齐齐怆然而下,他哭泣着,一边声泪俱下道:“父皇,儿臣愿意受父皇责罚,只希望父皇不要对阿姐如此了……父皇,儿臣求求父皇放过阿姐,阿姐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啊!她是您最疼爱的女儿啊!”
皇帝眯起眼睛,冷笑:“女儿?朕没有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忤逆父亲的女儿!更没有把皇家尊严践踏到一文不值的臣子!”
“父皇!您不能啊……”楚渝哭着膝行两步,扯住皇帝的龙袍,求情道,“您不能啊……”
“不能?”皇帝冷冷看着楚渝恸哭哀求,再看看楚浔只是微微蹙眉,却没有半分后悔的表情,似乎一切都与她与关,耳边一直听着楚渝的不能,心底的怒火燃烧到极点。他抬起脚重重地把楚渝用力一踹,踹到一丈远,脸色发白,冷哼道,“天底下还没有能对朕说不能的人!”
楚浔好似被皇帝这一脚给惊醒了神思。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开始有了情绪,很快地闪过一丝隐忍,然而很快又变回波澜不惊的样子,只是手指缩紧,握成了一个拳头,下巴绷得紧紧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天子怒雷霆咆哮,公主伤软禁于府
匹夫一怒,血洒十步,士人一怒,血流千里,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帝王之怒,可比雷霆咆哮,可撼三山五岳,可惊黄泉碧落。
楚渝捂着肚子,冷汗涔涔,脸色苍白地蜷缩在一旁,眼睛半合。
皇帝再怎么病,也是一头卧龙,马上的功夫底子还在,何况楚渝是年幼,身子又单薄,被皇帝这么用力一踹,差点没昏死过去。
偌大的乾元殿,只有皇帝的愤怒咆哮在回荡,“朕养奴才,他们还知道要忠心于朕,朕养你们何用?是让你们来败坏朝纲体统的吗?楚浔!你告诉朕,你有把朕当在眼里么?!”
“父皇息怒。”楚浔跪得笔直,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息怒?”皇帝的怒火没有降下来,反而被楚浔这么一句话给气得甚。重重往暗黑的龙案上一拍,大怒道,“你要朕如何息怒?你还要朕如何息得了怒?你个逆臣——”气急败坏之下,信手拿起龙案上的案牍,用力地掷向楚浔。
竹简厚重,楚浔不躲不避任它擦过自己的额角。凌厉的竹简划过楚浔白皙的肌肤,掉在地上,啪嗒一声散乱成一片。
额角慢慢渗出血液,越来越多,越来越红,顺着脸颊滑到消瘦尖锐的下巴,滴在地上,一点,两点。打磨得光滑明亮的大理石清晰倒映着楚浔的样子,一半红色宛若绽开的妖艳的红梅,一半白色像是精致画上去的精美瓷器,这张诡异的脸上,却是依旧面无表情。
她低身叩了个头,血滴在地上,虽然小而缓慢,可又愈发地鲜红。
“儿臣,愿意一人承担。”
“哼!”皇帝再度冷哼一声,转头对成恩道,“去宣楚照进来见朕。”
成恩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用余光瞥见太子,心下暗自叹息,也不敢有所耽误,急急忙忙出去宣楚照。
“楚浔,朕再给你个机会。”皇帝转身走了几步,停住,回顾楚浔一眼,抖了抖龙袍,说。也不顾楚浔什么意思,走到龙椅上,端坐,端起茶啜了一口。
楚浔缓缓跪起身子,依旧低着头,恢复原来的模样,一动不动。
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后,楚浔感觉到身边跪了一个人。那人身上的香味是熟悉的。
“臣,楚照,见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浔微微动了动,抬眸去看楚照。楚照没有看她,脸色却不怎么好看,像楚渝一样的苍白。她又别过头。
成恩把楚渝带下去,吩咐内侍请国师过来看看,皇帝没有阻止。
“楚照。”皇帝阴沉着脸,看看楚浔低着头的模样,再看看楚照恭敬顺从的样子,冷声道,“你可知罪?”
楚照点头,供认不讳。“臣知罪。臣抗旨不遵,按例当斩;欺君罔上,该诛满门。”
皇帝倒是没有料到楚照会这么痛快地承认了罪行。心下却是怀疑楚照有什么阴谋,一时无法决定,沉吟不语。
“陛下,事已至此,臣甘愿受刑。”楚照不像是想要皇帝开恩,反而似乎一心寻死,在皇帝脸色难看之时,还出言提醒着,低头把头磕在地上,碰碰作响。
皇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龙案。他下意识往楚浔那边看,楚浔的额角的血液慢慢凝固,红色湿润的逐渐变暗红。
突然想到楚浔已经不是他依仗放心的女儿,怒气堵在胸口,脸色越发阴翳。
“浔儿,你说,他该如何处置?”沉吟半晌,皇帝发问道。
楚浔抬眼看他,没有看楚照,薄薄的绛唇吐出两个字:“无罪。”
皇帝锐利的眼神像把利刃,直刺楚浔的眼睛,帝王的威压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道:“不知悔改?你们……到底有何关系?”
楚照一进来的时候看见楚浔受伤心里恼怒,本来想和皇帝坦白事情缘由,话到嘴边,又怕楚浔受辱更重,遂不敢开口,只把话咽回肚子里。正当她要撇清关系作出“合理的解释”让皇帝轻饶楚浔,忽然耳边传来清冷坚定的声音。
楚浔垂着眼,淡淡道:“儿臣和子锦相知相爱。”
楚照闻言惊出一身冷汗。她不是怕皇帝把她怎样,反正只要皇帝敢杀她,她就敢让秦淮立刻对皇帝下手,不然狼狈一点她也可以借着楚燕之手,魏王的保护安全脱身,所以就算楚浔说得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