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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里拿去晾晾,估计也能稍微干点儿吧。”说着,兵卒转身离开了民房。
颜基从民房后面绕了出来。
“爷差不多该上营里去了吧?”王界抬头望了望大南营所在的高地,说道,“还得爬段坡呢。”
“您这一路上也挺累的,还是先喝杯茶歇口气儿吧。”颜基扭头冲着门口的老头儿说道,“麻烦您给沏壶茶吧。”
“是。”老头儿欠了欠身,“屋里有些脏乱,二位要是不嫌弃,就请进吧。”
2。。。
一边在民居里喝茶,王界一边听颜基讲述了事情的原委。说白了,颜基其实就是在找王界抱怨同僚刘应东。
刘应东此人也在兵营里任职,官拜护军校尉。他与颜基同一年考中武科,眼下同属一个兵营,而军阶也同样是从八品奋武佐校尉。尽管如此,他们两人之间却素来不睦。颜基行事向来谨慎小心,勤于军务,而刘应东却自恃才高,看不起操练兵卒之类的事,玩忽职守。不仅如此,刘应东还时常口出狂言,骗得上司们当真以为他有过人本事,就连他懈怠军务的事也不予追究。看到满身汗水四处奔忙的颜基,刘应东的目光中总是充满着揶揄和轻蔑。颜基自然也不示弱,常常回瞪刘应东。
近来,两人间甚至发展到了连话也不说的地步。然而,颜基却时常会感到刘应东的目光在他心头压了副沉甸甸的担子。而对方似乎也是有意要用这种压力把颜基压垮。大南营中屯驻这两万军兵的时候情况还好,等到丰亚申将军率军出征,前赴朝鲜与日军交战之后,整个大营变得空空荡荡。几名留守营地的将校,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整天面对着刘应东的那种态度和目光,颜基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前思后想了一番之后,颜基最终决定提笔给前辈王界写上一封书信,恳请王界出面,让刘应东改变之前的那种骄横态度。
王界此人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深得年轻将校之心。王界还在盛京大营出任长官司时,刘应东也隶属王界麾下,而且对他敬畏有加。
正文 大南营(4)
听颜基说完之后,王界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说道:
“以前我就说过,你和刘应东两个人要齐心协力,才能有一番作为。刘应东的脑袋确实很灵光,但正如你所说,整天就只会躺床上瞎想,根本就什么事都做不了的。要让脑袋里的设想变为现实,就得像你这样,脚踏实地地去好好做事。想来你也不愿就这样碌碌无为一辈子吧?那就得好好利用一下刘应东的头脑。脑袋里的设想,要是没人去动手实施的话,那就狗屁不如。”
尽管周围的光线有些昏暗,但对方脸上掠过的焦躁表情却还是没能逃过王界的眼睛。
王界不禁感到有些忧郁。颜基这人做事的确很勤勉,但从很久之前起,每次看到颜基拼命想在军中往上爬的身影,王界就会感到心酸。颜基想要出人头地甚至到了执拗的地步。王界完全可以想象得出,当颜基得知上司对懒汉刘应东的评价高于自己时,他的心里究竟是股什么滋味。
“只要一靠近他身边,就能感觉到一股子醋味儿。”王界心中暗自想到。但他却并未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表露在脸上,而是一脸愉快地站起身来“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沿坡而上。
高地上一片荒芜,连棵树都没有。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排排的营房。之前,这里曾经屯驻着两万兵卒。
“这里究竟有多少座营房?”
“二百五十座。东西方向每排十座,南北方向每排二十五座。”颜基例行公事般地答道。
每座营房都隔划为四间房,每间房子南北都各有一扇门。屋子狭窄不堪,房门紧挨房门。
王界用惊异的目光望着眼前这些有如玩具一般的营房。这是他头一次到大南营来。之前王界任职的兵营,营房比这里要大得多,兵卒数目和营房的数量都不算多。看着这排列地密密麻麻的营房时,王界只感觉眼前发晕。
“怎么这么多破烂屋子?”
王界咒骂着眼前的光景。
正文 大南营(5)
“没办法。”颜基感觉就像是责任全在自己身上一样,连忙辩解道,“当时我们也是奉了丰将军的命令,火速建成的。因为时间紧迫,所以就建了不少一模一样的营房。幸亏这片高地地域辽阔……”
“还好你出来接我。否则就这样的兵营,要找到你住的营房,还真得花上一番工夫呢。”
“不,我那间营房外有标记的。”
“对啊,你的来信中也写着的。”王界说道,“说是万一你不能来接我,就让我问一问兵卒。还说墙上贴着首诗……是谁的诗来着?”
“王维的。”颜基答道,“是‘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两句。”
在屯驻两万多兵卒的时候,这里想必也是人声鼎沸。而如今已变得空空荡荡,倒也有几分“空山”的味道。之前那些住满兵卒的营房,如今也如同草木一般,悄无声息。
“‘不见人’我倒还能理解,不过我却听不到哪儿有‘人语响’啊?”王界说道。
“之前的两万兵卒,如今就只剩下五百人了。”颜基道。
“怎么感觉就像一个人都没有似的。”
“如今兵卒们就只住了二十座营房。”
在营房间来回穿行,拐过几个弯之后,颜基终于停住了脚步。
“是这里吧?”王界盯着墙上的诗,说道。
“正是此处,里面请……哦,不,还是我先进屋去掌灯吧。”
颜基独自一人走进屋里。
“感觉像个乱坟岗似的。”王界站在营房前面左右望了一下,低声念道。
直到这时,他才第一次在营中看到人影。兵营西边,远远有个扛着竿子四处走动的男子身影。竿子上还挂着面旗子之类的东西。
那男的王界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正是方才他在民家遇到的那个兵卒。他把洗干净的旗子挑在竹竿尖上,正四处寻找晾晒的地方。看起来,他似乎打算把旗杆靠到最西边的营门上去。
正文 大南营(6)
之前一直躲在云后的月亮,也终于探出了头来。
“长官司,真是抱歉。灯油用完了。”
屋里传出颜基充满歉意的声音。
“没事,那就别掌灯了。月亮已经出来了,开着门就成。”
说完,王界走进了屋里。
3。。。
月光照进了屋子。
屋里的光线,就只能让彼此面对的两人模模糊糊地看到对方的脸。
“这屋可真够窄的。”王界环绕了一下昏暗的房间,“之前这屋里住了多少兵卒?”
“二十名,有时还要多。”
“居然塞了这么多人!”
靠近门口的地方,放着一张简陋的小床。床是将校们睡的,士卒们只能睡在地上。
“当时就连我们这些将校,也得三人合住一间屋子。”
“现在是每个将校一间屋子吧?”
“那是当然。”
两人沉默了一阵。一想到过会儿就要让王界出面调停,与刘应东谈判,颜基就不由地紧张起来。
“总是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王界说道,“要不去把刘应东给叫来,要不咱直接过去找他。”
“现在不行。那家伙现在还没起呢。每次都是端晚饭的兵卒叫他起床的。还得再等会儿。”
“嗬,亏得他能这样整天睡着不起。”
“吃过晚饭后他就不睡了。他的日子向来都和众人颠倒着过的。”
“那他晚上不睡觉,又都搞些什么呢?”
“不清楚。”颜基答道,“听兵卒说,似乎在看什么洋文书。”
正文 大南营(7)
“照你这么说,那他倒也不像你说的那样,整天就知道偷懒啊?或许他是在用功学习呢。”
颜基并未回答。
“总而言之,你们俩总这样下去可不成。”王界接着说道,“性格上的差异姑且不论,你们俩既同年又同僚,还是应该相互学习,取长补短。可不能总这样彼此看不起对方啊。”
“是刘应东看不起人的。”
“眼下战事吃紧,上个月,日本的一个叫伊藤祐亨的家伙还把靖远号给击沉了。”
两人再次沉默。
或许是感觉有些心烦意乱的缘故,没过多久,颜基便站起了身。
“真不巧,我这屋里啥都没有。在兵卒把饭菜端来之前,还是先喝点儿茶吧……我去找个人,让他斟茶。”
“周围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你找谁来斟茶?”
“说不定正巧有兵卒路过,我去看一下。”
颜基走到营房外,似乎还是没能看到兵卒的人影,没一会儿就又回到了屋里。
“长官司。”颜基的声音一改前态,听起来精神十足,“咱们到外头去走走吧?之前我倒是跟兵卒说过,让他们今晚给送两人的饭菜过来,可我却忘了让他们拿些酒来。而且还要带些灯油回来。”
“说的也是。现在月亮也明亮起来了。不如就在月光下散散步好了。”
王界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走去。
“咱这就去趟厨房,还是走那边近点儿。”
颜基指了指和进来时完全相反的北门。
月亮彻底摆脱了云彩,屋外要比屋里明亮。
两人从营房的缝隙间穿过,朝着厨房走去。
饭菜早已准备妥当,但颜基下令让兵卒过会儿端到自己的营房去。两人先是去弄了些灯油,之后又各自提了壶酒,返回营房。
正文 大南营(8)
“月色真美。”王界望着月下的景色,“但凡间的这杀伐景象又如何呢?不管朝哪边看去,都是同样的营房。嗯,真希望能够看到那么一两棵白杨树啊。”两人漫无目的地在营房之间漫步徘徊。
过了一阵,颜基停下脚步。王界也随着他驻足不前,两眼望着墙上贴的那张纸。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就是这里了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