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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院门儿响了,苏瑾赶忙起身去开院门儿,陆仲晗身着细棉长袍,含笑立在院门口。一手抓着一大卷儿红纸,另一手拎着个荷叶包裹的东西,象是某种卤味儿,现还透着丝丝热气。苏瑾忙将院门儿大开,待他进来,才笑着问,“这么早回来了,没吃饭么?”
早饭他说是有几个同窗过年回乡,大家好生聚一聚地……
陆仲晗眉尖微动,抬着望了望,又将她上下打量一回,才轻笑,“早么?在做什么忘了时辰。”
苏瑾顺势朝天上望了望,日头已偏了!忙笑着去接他手中的红纸,笑道,“天天在家没甚事,不觉得饿。你买红纸做什么?”
“写春联。”陆仲晗没再继续问,笑着与她一道儿进正房,边走边问,“家里有什么事么?”
苏瑾顿了下,点头,“丁姨来信了,我看信看入了神。”说着将红纸放下,接过他手中的荷叶包,放在桌上,转眼去倒茶,一边笑问,“这是什么?方才不觉饿,闻到香气又饿了。”
“糯米猪肚。已叫店家切好了。”陆仲晗含笑坐下,看她在室内来回忙碌着,直到接过她递来的茶,轻呷一口,才问,“是那位盛夫人罢?她来信说什么?”
苏瑾点头,“是。”余下的话却不知如何回答。信对她而言很普通,即便有她关心的人,或者称作朋友的消息,在她看来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可……话说要出口时,又不知从何说起。
对人性,她多多少少懂一点,是非曲直,也有那么一点自己的是非观,但唯独对人心,尤其是男人心,她猜不透,不能说完全猜不透,但最执拗的部分,她猜不透。比如前世那男人。
讪笑几声之后,指了指东间儿,“信在那里放着,你自己去看。我去烧火热一热。”
陆仲晗诧异的顺着手她的手指过去,隐约可见床前桌上摊着几页信纸,片刻挑眉回头轻笑,“唔,你出了个难题给我,是看,还是不看?”
苏瑾也笑,是,丁氏的信也给出了个难题,是说,还是不说呢?
又笑了下,将手中的荷叶包晃了晃,“你要再吃些么?”
陆仲晗摇头,“买来给你吃的。”
苏瑾笑了笑,一脚迈出正门儿,想了想又回头笑道,“那信,我建议你最好别看……”
陆仲晗端着杯子的手微顿,有些诧异,亦有些玩味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
“看了你会后悔地!!”苏瑾又笑了下,拎着糯米猪肚出了正房。走了几步,她又拐回来,伸头往里面瞧了一眼,俏笑道,“我是说真的。别看哦!”
然后脚步轻快地向厨房走去。
陆仲晗怔在厅内。好一会儿才回头去看东间儿桌上放着的几页纸,被吹到正房的风一撩,微微颤着,每颤一下,都好象在说:快来看,快来看!
他不由的放下杯子,往那边走了几步,刚走以东间儿门口,又停下来。
返回到厅中桌前,倒半杯茶自吃,再扭头过去,那信纸依然被风吹呼微颤着,又象叫着:快来看!快来看!!!
他轻咳一声,将杯中的茶吃尽,走到正房门口立着,闻着自厨房飘来的炊烟味儿,没多大会儿,头再次偏向东间儿窗户的方向,隔着窗便是妆台,妆台上便是信。
陆仲晗扭头往厨房那边儿投过去一撇,她肯定是故意地!说不好奇是假地,尤其是让她无法一句概括地来信。
立在正房门口好一会儿,终是一人转身进了正房,拐到东间儿里,在桌前立了一会儿,伸手将信取了,刚看了个开头便愣住了。
盛夫人竟然也会提这样的建议……这是她不好说的缘由么?再往下细看,俊眉微挑,孙毓培?!眼前一晃而过那个有过一两之缘的青俊男子。
他将信放了下来。
转身出了正房。倒了杯茶握在手中,果然不看是对地。
苏瑾快速将猪肚热好,又烫了壶酒,放到托盘中,端着进了正房,进门便看见这人的身姿有些拘谨。她进门时亦没象往常一样正面投来目光。
笑嘻嘻的在他对面坐下,将两副筷子摆好,倒了酒,推到他面前一杯,趴在桌上,偏头瞧他的神色,呵呵一笑,神色中带着些调侃之意,“看了么?”
陆仲晗微偏过头,却还是对上她的眼睛,失笑,“你是故意地。”
“是呀……”苏瑾夹了一筷子糯米猪肚放入口中,香得她眯起眼睛,带着些自己处理得当的得意,含糊不清地道。
她咽下口中食物,又端起杯子小抿了一口,才以筷子头轻敲桌面,眼睛眯起来盯着对方,“那么……我们现在来说说,为何你不肯帮我地忙?”
陆仲晗将杯子举起来,一口喝尽,只笑不语。
苏瑾又轻敲着桌面道,“丁姨能与我出那样的主意,说明在我当时的情况下,那么做也不为过……”
“不是有更好的法子么?”陆仲晗轻偏头轻笑一声,自斟了酒,仰头喝下,向她笑道,“不是么?”
苏瑾哼哼两声,低头吃饭。吃了几块之后,肚子里饥饿感减轻了些,才抬起头道,“由此可见,现今这种状况,全是你的错,对吧?所以你要负全责。”
“嗯。”陆仲晗笑着轻点头。
看,人都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她也会!随着他一声轻嗯,苏瑾心头轻快了许多,不再说话,一口肉一口酒吃得欢畅。
陆仲晗看着她快于平时的进食速度,和一杯一杯不停下肚的酒水,伸手将酒壶抓住,笑道,“下面的事我不问,你不用喝醉。”
苏瑾手一顿,嘿嘿笑起来,故做不懂,眼睛睁得大而无辜,“下面的事?下面还有事么?”
陆仲晗松了酒壶,替自己倒了杯茶,凑到唇边,挑眉,“真的没么?”
苏瑾眼睛眨了眨,点点头,“原来你说孙公子要订亲的事呀。怎么?我记得你只与他见过几面而已……”说着她抬了头,笑眯眯地道,“归宁府可不是福建哦,‘契兄弟’会被人笑话鄙视地……”
“噗!”陆仲晗刚进口的茶,毫不客气的喷了出来,幸尔他转得快些,苏瑾和她的酒肉才幸免遇难。而他自己亦呛得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咳得耳根脖子血红一片。一边咳一边斜过来两眼。
苏瑾笑得眼睛眯起来。
159章 温暖
说完那句话,苏瑾便端着剩下的饭菜跑开了。她可不想听到他缓过气来,会来一句:是不是契兄弟,你要不要试试之类。虽然有些无赖气息,与他的形象不大相符,但也保不准他真会来那么一句。
男人的思维与女人永远不同,多少年来他们牢牢占于主权地位,造成他们在行为与语言上比女人厚脸皮得多。一刹那的反应是性格的真实体现,而经过深累熟虑之后,便是多种因素的复杂体现……苏瑾猜不到他会说什么。
跑到厨房将灶火点燃,就着热火将锅洗干净,又东游西转,消磨去小半个小时辰,才自厨房回到正房。
伸头往里面瞄了一眼,他当是听到脚步声,恰巧抬头,笑,“来,替我裁纸。”
当门那桌子上已被收拾干净,他正会细心裁着买来的红纸,苏瑾望着头顶灰蓝的天空,深深的吸了口气,空气中有炮竹和冬日阳光的味道,新年将至……
年后一个去忻州,一个去京城。也只这么点时间相聚了。
含笑走上门前台阶,在桌前站定。
陆仲晗抬眼扫过她,眼内藏着深深笑意,却没说话,只是示意她按住已折好的红纸,自己拿起裁刀,自红纸一头裁起来,沙沙地裁纸声,在静寂的正房,格外明显。
苏瑾看着一旁椅子上已裁好的红纸,已有六七对之多,奇怪的问,“我们家只几扇门,裁这么多什么?”
陆仲晗半裁好的红纸整齐的放到一旁,才转身一笑,“左右无事,写好给你相熟的几家都送些。”
苏瑾怔了怔,自打他买回红纸时,她便觉得有些奇怪,通常男人是不会注意这些小事地,能够主动是做这些事的男人,在她印象中通常都属于比较顾家地一类……
陆仲晗又取了红纸,铺在桌上,用他修长的手指将红纸慢慢折起,一层又一层,拆得十分认真而用心,纸缝笔直笔直地,苏瑾立在桌前无事,不知怎的,目光扫过他的侧脸,有些失神,近距离正眼打量他,这是一次。除了印象中挺直的鼻梁,微薄的唇型之外,更让她诧异的是,这男人的睫毛很密很长,尤其是自侧脸的位置看,更加明显,随着他的视线,一开一翕,象两把小小的扇子……
“看什么?”两把小扇子匆悠一下,张开,伴着含笑的声音向她看来。
“咳,没什么。”苏瑾慌忙将头扭转向他折好的纸上,马上找了个借口,“那个,我去磨墨。”
留下陆仲晗一人立在桌前,望着她匆匆消失在房门口的背影轻笑。
苏瑾装作很忙的样子,将炭盆烧旺,又将裁刀等物都搬到当门儿,这才拿起陆仲晗不知哪里翻出来的春联集子翻看,片刻的尴尬过去,她的兴致被勾上来,将书翻了又翻,在上面兴致勃勃地挑选她认为吉利又寓意美好、与她当时下的情况契合的对联。
当她念到,“春风先及第 旭日正当朝”“旭日临门早 春风及第先”两副时,陆仲晗怔了一下,“两副意思不相上下。”
苏瑾哼了哼,“都有‘及第’两个字,所以都要。”
陆仲晗笑了下,依言写了。忽地想起什么,扯过一副短联,提笔写好,吹干字迹,笑着递给她,“这副贴你门上……”
苏瑾放了那书,伸手接过,瞄了一眼,上联是“琴瑟调和正”,下联是“麒麟化育多”。她的脸腾地红了,以她仅存不多的古代文学知识,大致猜出这对联的意思,几乎不加思索地,抓起桌上的镇纸,向他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