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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草将托盘子端到外面儿去,又进来,“叶妈妈和来旺嫂子去了厨房。大夫人本说表小姐若身子骨好些,晚上要在大厅摆宴呢。老太爷发话说,您身子劳累,叫给往后挪两日,今儿就在院中吃呢。”
苏瑾不禁笑了,自打她开始吐,老太爷神色就不对头,这一路上他怕是也吓坏了,遂笑笑,“我知道了。”
小秀打了水来,重新替她梳洗,一边将明月来访的事儿说了。
苏瑾惊喜诧异又感动,叹一声,“叫她挂心了。香草,你备纸墨,我写个报平安地信儿,你叫人送到丁府去。”
香草应了一声,去书房备纸墨。
此时正是夕阳晚照,瑰丽晚霞笼着绿树藤萝,小院子十分安静,且有一股富贵地闲适在里头。苏瑾到书房借着天光将书信写好,香草拿着书信出去。苏瑾便打量起这间书房来。
屋内皆是竹器藤器,极是清雅。那壁翠竹大书架放着好些本线装地书,又有笔墨砚台宣纸等物,色色齐备,心下也满意。
随手抽了本书,在书案前坐了,刚翻了两页,隔窗看见叶妈妈和来旺媳妇儿领着两个婆子进了院子。这四人手中各拎着个红漆食盒往正房来。
苏瑾起身走过去,见叶妈妈与来旺媳妇儿走得额头冒了细汗,叹道,“叫旁人去就成了,你们跑什么?”
“旁人不知表小姐的口味呢。”叶妈妈一边笑一边摆了饭茶。
那两个婆子行了礼退下。
来旺媳妇儿扶她到桌前坐下,笑道,“这些皆是清淡又补身子的菜品,表小姐尝尝可合胃口?”
苏瑾含笑点头,看向桌子中间儿有一碗鲜笋火腿汤,红白相配甚是好看,汤面虽浮着些油花,她却不反感,正要开口,叶妈妈已拿了勺子盛了些,递到她面前,“表小姐尝尝。”
苏瑾依言喝了一小口儿,入口有油腻,但却不怎么反感,汤味鲜美,咸淡适中,点头,“挺好。”说着一口气儿喝完,叶妈妈又给盛了些。
“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说,晚饭后要来瞧瞧表小姐呢。”饭吃到一半儿,来旺媳妇儿见她吃得不少,且睡了一觉之后,也有些了精神,便笑着道。
大少奶奶秦氏和二少奶奶张氏皆是大舅母秦氏的儿媳。朱家大少爷随朱大老爷去了任上,秦氏留在家里头伺候婆母和祖父;二少爷朱贤宇中了举人,春闱却失了利,如今正在家中苦读。
“大夫人和二夫人说,她们来,没得累着表小姐。今儿就不来了。”叶妈妈补了一句。
苏瑾笑了笑,“我知道了。早早把待客的茶点备上罢。”
来旺媳妇儿笑应一声,下去准备。
饭也吃得差不多了,苏瑾便停下筷子。一路上总惦念的事儿,又冒了头。因来得匆忙,她身上没带几两银子,也不晓得苏士贞能不能想起这茬子事来,叫人捎些银子过来。虽是亲外祖家,没银子傍身,她心中还是没底气。这不,眼上就要用上了。
大少奶奶育有一子一女,一个大约是五岁,一个三岁。二少奶奶听说也身怀六甲,月份比她肚子里这个大三个月,离产期不足一个月……
苏瑾左思右想,决定还是过两日便去丁氏那里一趟,把苏士贞存到那里的货物,提些出来早早卖了。
没银子在手,她没安全感呢。
叶妈妈撤了饭桌,上了茶来,见她沉思着,却以为是她是想姑爷或陆家的事儿,走上前轻声宽慰。
苏瑾笑了,陆仲晗得到她的信儿不晓得会不会着急,又会是什么反应?她还真没这人怎么急过,趁此机会瞧一瞧,倒也不是坏事儿。
笑了两声,就又愁上了。老太爷的心思她是明知的,替她伸头,替她做主,想让她在陆家不仅从此名正言顺,而且要少奶奶该有的地位。
出发点是好了,过程和结果,却不好控制。
这已经不是她能掌控的了,是两个家族之间的“角力”。这种事儿,前世她没经历过,可见过不少。
婚姻里但凡有七大姑八大姨掺和,一齐上阵,那结果可想而知。绝对是一场极热闹的好戏。
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吃了亏,受了委屈。在这种你来我往的言语较量中,又会衍生出新的矛盾。谁没个脾气?谁被惹急了不会说两句酸话儿?
苏瑾没再想下去。这事儿,她还得和老太爷好好说道说道。还是她之前的打算,陆家不认她,或者过份委屈她,大不了先不回去就是了。
又不是要命的事儿,拖一两年,三五年,她也拖得起。
再说句不桀地话儿,从心底来说,她根本不想回去。小夫妻在外面过日子,人少事也少,再好不过。
社会舆论什么的,她丁点都不在意。
她想得入神,叶妈妈连叫几声,她都似没听见一般。不由伸手推她一下,“表小姐想什么呢?”
苏瑾回神,笑笑,“没事儿。”
正这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自外面传来,旋即响起一个女子温柔的嗓音,“瑾儿妹妹可用过饭了?”
“是大少奶奶”叶妈妈低声提醒。
然后走到门边儿打了帘子,笑道,“两位少奶奶来得巧,表小姐刚用完饭。”
“是么?晚饭可吃得下去?”柔美含笑的声音愈来愈近,帘子口一闪,一个插金点翠的年轻妇人便出现在面前儿,湖绿色地广袖大衫,下面是一条浅淡地裙儿,整个人显得温婉静透。
“谢大表嫂,二表嫂记挂。晚饭吃得好,我吃了两碗粥呢。”苏瑾本就站了起来,见她进屋,忙迎上前。这位秦氏前年因刚生了孩子不久,并未到苏家去。
而二少奶奶齐氏也是因点选秀女时,迎进门儿的。
这二人苏瑾倒是第一次见。
大少奶奶整个透着婉静的大家闺秀之气。二少奶奶看起来与她年龄相仿,因妊娠的缘故,整个人显得圆胖一些,眼眸灵动,象是个活泼的性子。
三人相见好生寒暄一阵子,方才落座。这时已十二岁的朱梅儿上前来,笑盈盈地道,“见过表姐。”
她如今已不做孩童打扮,梳了少女的发式,梅子红色交领短襦,下系一条浅绿色地长裙儿,即不似绸缎,又不象棉布,清清爽爽地闪着淡淡光泽。
苏瑾忙笑着叫她起身。
朱府说起来,还有两三个庶出的小姐少爷。不过,今儿看阵式,她们是不会跟来的。这三位都是嫡系的呢。
大少奶奶秦氏叫人带了些蜜饯等,叫丫头呈上来,“当年我那会儿,也害喜得厉害,吃这个却顺口,拿来一些你尝尝。”
苏瑾忙谢过,二少奶奶齐氏便在一旁笑道,“瑾儿表妹可莫如此客套,外祖家便当作自己的家。好生安心住着。”
原本苏瑾是不耐烦说这些家长里短的话儿,不过,因苏士贞说搬来杭州,从此与外祖家在一城之中居住,各人皆是什么脾性还是多多了解了解,以便日后好相处。
因而但耐着性子与她们闲话起来。
因她这肚子的孩子,三人倒也有共同的话题,秦氏是过来人,生了两个孩子,哪些该注意,哪些要用心,说得头头是道儿。
说得二少奶奶齐氏与苏瑾直点头。
热闹地叙了小半个时辰闲话儿。
大少奶奶秦氏才笑道,“瑾儿表妹,你早先送来的毯子极好看,难为你是怎么想到地。那毯子卖得可好?”
苏瑾心下诧异,脸上却没表露什么,如实回答,“想也不是我自己想出来地。是忻州那边儿本就有人做这种毯子。至于卖得好不好,因是去年年底才小具规模,现下也不敢说这毯子能卖多好。”
秦氏实则心底是存着一件儿,再看苏瑾话虽谦虚,但神色真诚坦荡,知她没隐瞒什么,遂夸赞一番,看外面只余下一丝天光,便起身笑道,“我们本打算来坐坐便回,省得累着你,却不想还是说了这样长地时候。”
苏瑾顺着她的话说了几句很愉快等语,将三人送出门儿。回过头来和叶妈妈,“大表嫂突然提到生意,可是随口一提,还是有事儿?”
叶妈妈和来旺媳妇儿对视一眼,迟疑一下,上前低声道,“倒不是随口一提。”
“哦?”苏瑾挑了下眉头。
来旺媳妇儿压低声音道,“咱们府上大少爷读书不如二少爷,至今还是个秀才。自打二少爷中了举后,他便很少在家,大约是有些不好意思见人地感觉。现如今被大老爷叫到任上,帮着大老爷打理些杂事。可这么着终不是办法,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原先也和老太爷提过要开几间铺子。老太爷哪里肯应?只叫他埋头苦读,接着考”
苏瑾明了,“原是这么回事儿。”想了想又问,“那府中都有进项?”
“在乡下倒是有几间庄子。皆是水田,平素就交给庄头打理,每年收租时,咱们府上的管家就下乡去收。”
苏瑾微微点头。没再说话。秦氏那一问,倒也不象求她什么,兴许只是打探打探生意好不好做之类地。
以她看来,朱大少爷做生意也没什么。龙生九子,个个不同。读书不成,找找别的门路未尝不可。只是想想老太爷把商户鄙夷到泥土里的模样,不觉撇了下嘴。
在院中休养两日。第四日早上,用过早饭,苏瑾去上房给朱老太爷问过安,又去郭氏和王氏那里各坐了坐,便带着丫头们出了府。
这是昨儿和老太爷说好的。当时他十分不情愿,不等苏瑾说完,便摆手打断她的话,脸色黑沉沉地。苏瑾就坚持要出去,祖孙二人坐在正房里,相对沉默,狠耗了半下午的功夫,最终老太爷没耗过她,气哼哼地摆手,自己去了书房。
想到这儿,苏瑾就微微一笑,仰头看东升的朝阳,阳光透过清翠的枝叶洒落下来,点点斑在脸上跳跃,朝露特有有气息,还未散去。空气中有一种微凉的湿意,和树木花草地味道。
江南的初夏,比归宁府多了一份静幽,比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