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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呢。昨儿天气好,皆是刚拿到太阳底下晒过地。”叶妈妈应了一声,便匆匆跟着朱老太去了。
“外祖父这是怎么了?”苏瑾缓缓回座到椅子上,叫小秀给秦氏添茶,苦笑着道,“莫不是因我不听话的缘故?”
秦氏此时倒有些回过味儿来了。每回跟着朱老太爷来陆府,回去的时候,他总会沉默一会子,面容肃穆,目光盯着幽幽不知名处,情绪莫名低沉。若说他是不高兴,倒也不尽然,后来郭氏与王氏皆说,许是又想起了朱氏的缘故。也是,秦氏虽没见过朱素馨,但府中的老人,人人都说瑾儿与她面目有八分肖似,老太爷十几年不见女儿面,再得消息时,已做了他乡魂,怎能不让人心里难受。
但这话她也不能说,只是轻笑了一下,安抚她道,“没事,许是累了的缘故。歇一歇便好了。”
苏瑾心知他不是累了,但她有话要与秦氏说,便按下这话头,遣常氏和几个丫头到门外候着,这才悄悄地问,“大表嫂,外祖父单上所列的十几件本朝名人字画,每卷价值几何?可是外祖父自大舅母和二舅母那里硬要了来地?”
秦氏自打决定在松江府开铺子,二人因有了一致的利益,关系便近了不少,因而苏瑾便也不怎么避讳。
秦氏先是一怔,随即明了,暗赞她心思灵敏,又知她一向不肯白白沾了旁人地光,便是在朱府住的那些日子,还硬叫叶妈妈取了二百两银了送到郭氏处,便猜到她的想法,摆手笑道,“这些字画都是父亲和二叔父搜罗来孝敬祖父的。再者,咱们家中并未分家,府中所有物件皆是公中地。即是祖父给你,你便接着就是了。”
“我是个不懂雅为何物地,白白要这些做什么?”证实了猜测,苏瑾抿嘴一笑,端想杯子吃了口茶,笑看向秦氏,“这些字画虽表嫂不说,我也知其价大约是不菲地。府中现尚有梅儿未出阁,一位表弟尚未娶妻,这两宗事儿不久便要操办,两位舅母与二位表嫂已为**心不少,早先的银两我也已收到,没有再要二回的道理。”
况且,朱家二位老爷早先官位并不高,府中一直靠着祖上留下的产业过活,现今虽然已到四品,能划捞些银子。府中日子好过些,但他们官路尚长,难保不遇上什么事儿。到时仍需上下打点。
最重要的一点是,苏瑾一向秉承“亲兄弟明算帐”的处事哲学,她不想白白占人家的便宜。一则是她的性子所不允许,二来,多年的经验也告诉她,但凡喜欢占小便宜地人,虽当时能得些利头,却会叫人因此而怕了你,从此避着你,他日再有紧急地事,再去求人帮衬,那被求之人心中还能不犯嘀咕?能帮十分的,说不得碍于情面只帮一分或者避而不见的也大有人在
而又有多少亲戚也因银钱之事,徒生间隙?
莫说她现今有些银钱,便是没有银钱,也断不能因想叫自己的嫁妆体面些而去沾朱府的光。
秦氏却不理会她,只是摆手笑,“这话你可莫与我说,我也做不得主。你呀,还是自去与祖父说去罢”说着转身端了杯子吃茶。
苏瑾笑了笑,也端了杯子,慢慢吃着,好一会儿才抬头,嗔道,“枉我那么帮着大表嫂,你这会儿倒推得干净这字画我不要还有,我看那单中还有一块田产,那个我也不要”
秦氏只是推说不肯帮她。但苏瑾心中明白,说白了,这是朱府的东西,白白给了外人,但凡是人,心中都会有不愿的想法,秦氏心中若没半点不愿,倒让她好奇了
若易位而处,她自家的祖父母拿着本该留给自己的好东西送人,她定然也不是愿意地。
但也不说破,只与秦氏磨缠耍赖,缠得秦氏最直直揉着额头,苦笑,“好好好,你即十分不愿,我便与祖父说说,至于能不能说得通,我可不敢打保票”
苏瑾呵呵一笑,“我也会与外祖父好生说说,若外祖父训斥,大表嫂只管往我身上推便是。若老太爷执意不许,大表嫂便替我打听打听那些字画值多少银子便可。”
秦氏无奈一笑,点头应下。接着又道,“祖父的意思是你的补聘之事,叫父亲和你大表哥皆回杭州,与你撑撑场面。因而,我今儿来,还有一事:陆家送聘的日子可有消息了?父亲在任上繁忙,告假也不过三五日,得先打探好日子才好给松江府那边儿送信儿。”
苏瑾倒是听陆仲晗说过陆家应当很快就派了中间地人来与朱府商议此事,但具体日子却不知,想了想便道,“那我等相公回来再详细问一问,若得了准日子即时叫人给那府上送信儿。”
秦氏眼睛在她身上转了几转,笑叹一声,“好。”
245章 宋大掌柜
陆仲晗今儿一是去总号瞧瞧,二来,他在京中备考时,也与徽州等不少江南士子叙过年齿,这些人有落榜不第地,也有与他一般高中进士,现今或派了官,或正在京中等派官地。他出门时便说,今儿先去杭州府他记得的几家递贴子,以叙同年之谊。
苏瑾对他此举自是举双手赞同,自古官场人脉必不可少。而对于现今官场而言,同窗之谊、座主师生、乃至同年同榜之谊、同乡之谊等等皆是最顺理成章的人脉关系。一个读书人一旦高中并派了官,这些平素不显山不露水的关系,便会迅速发挥其巨大的威力。
他离家时便言说,午时许是回不来用饭,到了午时,果然没回来。苏瑾便陪着朱老太爷用了饭,送他回府,只留下秦氏陪着她在府里说话儿。
二人说到正酣处,小秀拿了贴子匆匆来报,“小姐,外头有一位徽州来的张先生派了随从来递贴子,道是今日刚下船,已在客栈歇下了,请您和姑爷得了空子,到客栈知会一声。”说着双手将贴子递过来。
苏瑾一怔,随即接过贴子,扫了两眼,向小秀笑道,“我知道了,你去与来人说,就说今儿姑爷不在家,等他晚间回来与他说过,再去客栈递信儿。”
小秀领命下去。
“是你们要找的大掌柜么?”秦氏在一旁好奇地问。
“嗯。”苏瑾将贴子合上,放在桌子上,淡淡笑道,“总算是来了一位,这位张掌柜早先是做茶生意地,相公说他为人忠厚正直,又不缺经验,隐隐还透着几分生意人的精明,年岁四十上下,倒也算正当年。”
秦氏点头笑道,“也是,你们是该请个大掌柜来。妹婿可是官身,替你管一时使得,可管不得长久,毕竟十年寒窗一朝及第,若真要去官从商,可真真是可惜了。”
“谁说不是呢”提及此事,苏瑾还有些郁闷,不过,随即她就笑道,“叫他管着也管不太久,我不过现在身子不便,最多不过半年,生意我还要自己管起来地。”
二人说了不多时的闲话,小秀又拿了张贴子,匆匆进来,笑道,“小姐,今儿倒巧,又有一位徽州的宋先生派了人递贴子求见。”
“哦……”苏瑾挑了眉毛,伸手接过贴子,低头一看,也笑,“是巧,二人倒一块来了。也罢,还照先前的话回他。”
小秀笑应了一声,便出去回话。
秦氏看天色不早了,也记挂着两个孩儿,便笑着起身,“你这里即忙,我便先回去了。嫁妆的事儿,祖父即叫我帮着母亲张罗,你便不肖多操心。”
苏瑾忙向叶妈妈使了个眼色,她会意出了正房。
苏瑾也便笑着起身,“多谢大表嫂费心,等忙过这两日,我过府去瞧瞧两位舅母和表兄表妹们。”
一面说,一面携着秦氏的手送出正院,看见叶妈妈已叫了两个小厮抬着银箱子等在二门门口,便笑道,“我这里先备了三千两银子,大表嫂先使着,若不够,等铺子里这几日有了赢余,我再叫人送去。”
秦氏此时也瞧见那口银箱子,有心推一推,却又想她并非那等喜欢虚言假语地人,便调笑道,“好,这银子我先带走,反正此事祖父是应了你地。”
苏瑾笑了笑,再次道了费心,送她出院门儿。
次日下午,苏瑾见到了徽州来的那位张掌柜,年约四十左右,面白微须,衣着倒也不甚华丽,气质介与苏士贞和常贵远之间,单从面相看,当是个中规中距的正直商人。谈吐沉稳有度,大方得体,从商有二十来年,其资历和经验倒也是有的。
有能力,有经验,品性也不错,又与程家有些关系,即便将来出了什么事儿,也有迹可寻,这些都十分符合她的要求,但,若以挑剔的眼光来看,这个人身上似是缺了苏瑾格外看中的一样东西,此人的言谈举止都给人以十分温和的感觉。
这温和并非是指他过于圆滑,而是由内而外给人的气势和感觉。
自心底来说,她不太想用过于温和的人,这类人往往进取心不足。商号要发展,温和的人守业有余,开拓进取不足。最重要的是温吞水不是她的个性,若是用他,想必日后两人的想法也不会合拍……
但温和的人也有些好处,那便是与她的性子互补,说不得会在重大决策上,与她的意见正好相左——她可没有自负到自己任何时候做的决策都能正确的地步。
因而这种互补从大局来看,似乎也有必要。
林林总总想了许多,直到那位张先生起身告辞,苏瑾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送走这位张先生,陆仲晗回到客座,一进门见她仍然低头苦思,不觉笑了,在她身边坐下,轻笑道,“看来夫人对此人不太满意?”
苏瑾笑着摇摇头,“倒也不是完全不满意,只是有那么一点点……”说着,她将方才所想所思与陆仲晗简略说了。
陆仲晗沉思片刻,笑起来,“这么说来,那位宋先生当是合夫人的要求。”
“是么?”苏瑾眼睛一亮,“那你约了他何时见面?”
可当苏瑾看到那位宋子言宋先生时,有那么一瞬间在心底诽谤陆仲晗看人的眼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