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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大少奶奶也沉默下来,半晌,感叹道,“说到底,她这是不求老太太赏饭吃倒是我们,这一个个的,都死死捏在她手里……”
苏瑾回来时原本就打算要去拜一拜程家主母,只是第二日就是小年儿,没得功夫。再有老太太见天沉着个脸儿,她也懒得往她跟前自讨没趣儿。
紧接着陆家二老爷回乡,又是一阵忙活。陆仲晗又被他二位伯父拉去,整日家说仕途。没个空闲地时候,这才没提。
今儿那边儿来请,正和她的心意。——并非她多喜欢程家主母,实是过去或直接或间接,也有过交集,受过旁人的帮助,这点她是不能装作不知地,故而,喜不喜都要去。都该去
回到院中和陆三夫人说了那边来请。陆三夫人也笑道,“正是,今儿那边不来叫你们,我也打算叫你们过去走一趟。年前走一遭儿,是远道而来,合该去拜见的礼。年后去,方是年节礼。”
说着就叫人叫陆仲晗回来。这边忙忙的把备好的礼,叫周妈妈清点出来,待陆仲晗回来,陆三夫人嘱咐一回,叫他们抱着儿子,带周妈妈和奶娘出了门儿。
已近年关,街上的铺子都关了门,商人们也都回了乡。老街上有些冷清,却又被新符新灯笼,街上行人的新衣裳衬得异样空旷地热闹,苏瑾将车帘挑开一条细缝,深深吸了一大口清新空气,叹笑,“这几日可憋死我了,大气不敢出地。”
陆仲晗晓得她受了委屈,在车中将她的手紧紧握住,沉默无言。半晌方笑道,“你再耐烦些时日,等过了初五,我带你周边山上走走,散散心。”
他这么一提,苏瑾便有些兴致,本来嘛,游山玩水才是她理想,暂时脱不开身,抽空去近处走走倒也不错,便就点了头,一路上只问他近处有些什么景致,何处好玩云云。
说话间,程府就到了。苏瑾一下车便眼前的景象惊呆。程记是大贾,她是知道地。却不想竟然奢侈如此:程家大门前,是一汪半月形碧塘,其家院落,皆围塘而建,组成一个规模宏大的弧形建筑群,独具匠心。
临街的院墙约有二里长,再往里头瞧,飞檐微翘,层层屋脊,一眼望不到边儿。白墙灰瓦,与墙外碧塘水波相映成趣。
“五少爷,五少奶奶里面请。”闻讯迎出来一个通体绫罗地管家模样男子,殷勤往里面让。
苏瑾忙收敛神思,跟着往里走,只是这震撼到底不消。说到底她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见识少罢了。
早先听陆仲晗说起过程家主母,从他言语可以推断,这位陆大姑奶奶大约和老太太的性子有些象,是个强势精明且爽利地人,如今一见,果然不差。
比陆三夫人的年岁略大些,眼角眉梢带着一股怎么也掩不去的精明。看起来比丁氏更有气势,更有压迫感。
二人进屋见了礼,陆大姑奶奶先数落了一回陆仲晗,才看向苏瑾,眼睛毫不避讳地在她身上打了几个转儿,方笑道,“我早听晗儿说起你,不想今儿才得见。原就想,究竟是个什么样天仙似的人物,竟把他迷成那般模样。今儿一见,我算是知道了。”
苏瑾也忙笑,“我何尝不也早早知道大姑母,晓得您待相公视如已出,极是疼爱。而我在生意上,又屡次得吴掌柜援手,心中感激,早就想要当面拜谢您呢。”
“谢字我不敢当。”陆大姑奶奶摆手笑道,“你也莫往吴掌柜脸儿抹金,那根本算不得什么帮忙……”
“在程记看来是小忙,对我们而已,已是了不得的大忙了。”苏瑾含笑说道,“这恩情,苏瑾是记下了。”
“你这孩子”陆大姑奶奶脸儿佯作一沉,复又笑起来,和周妈妈说道,“看不出她倒还是个实心的孩子。”
周妈妈忙笑着回话,“不是在姑太太面前夸我们少奶奶。自来做生意都把个‘信义’二字当头地。在我们太太跟前也说过几回,说当初吴掌柜在归宁府如何帮她,如何感激姑太太府上……”
陆大姑奶奶笑了一回,直说不值一提。只是看起来,她对苏瑾记得这些事儿,也算是十分满意地。
接着又问苏瑾来到徽州府可适应,在家里可闷等语。
苏瑾再傻也不至于忘了她和老太太是亲母女,自然是只挑好听的说,便是老太太,她也想到一桩好事儿。那是老太太给她儿子那一方高僧开光地白玉观音,虽说不甚稀有,倒也不常见。当着陆大姑奶奶的面儿夸了又夸。
反正只要说老太太的好儿,总是没错地。至于那些错处,苏瑾暂时选择性忘掉。
如此热闹地说了半日,管家媳妇上来请示午饭,方才打住话头。
自到这里,多是陆大姑奶奶和苏瑾在说,陆仲晗倒插不上话儿,只是他听苏瑾满嘴的瞎话说得顺溜且入情入理,在心中暗笑不已。
也不知是因相互熟悉了,还是因苏瑾只挑老太太的好话儿说。用午饭时,陆大姑奶奶的神情明显比初见时亲热不少。席间不时劝菜,又拿陆仲晗小时的事一件一件说给苏瑾听。
自陆三夫人到杭州住,苏瑾对此已比较有经验了。原因便是听得太多了即有经验,何时该说什么自然也就有底儿,不时插话,或感叹陆仲晗小时候的聪慧,或又笑他那时的傻气,或又为陆三老爷生病时,他的孝心而感叹伤感。
大约是苏瑾配合得好,陆大姑奶奶说起往事没个头儿,不知怎的就扯到做人如何上面儿去。陆大姑奶奶就说,“……晗儿与你公公,我那三弟倒是极象的。早先三弟进京赶考,因路上失了银子,得一位好心商人相助,借了二百两盘缠,他临去时一直直念念不忘,叫人无论如何,定要代他把银子送还给人家。”
“当时,我们都应下,谁知私下翻找那借据,左右翻不着。问他那借银子的人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他只记在江南一带做布匹生意,其它的亦记不清楚。我们亦不敢深问,生怕他起了疑心,晓得我们骗他,便是去了也不得安心。只得骗他说,已使人寻那户人家去了,不但本钱二百两还上,连利钱也一并算了。他这才安了心……”
苏瑾一边听一边怔,这个故事似曾相识……真的似曾相识
不由转头去看陆仲晗,徽州府人士,陆府也算望族。好气度好相貌好文采……桩桩对得上
苏瑾何止吃惊,简直是震惊
这……这……这难道就是书上所说的,命中注定?
直到离开程家,她还恍恍惚惚地,呆怔怔跟着陆仲晗上了马车,看看他的侧脸儿,遥想往事,难不成真苏士贞当初借出的那笔银子,正是借给了他爹?
马车辘辘行了许久,苏瑾舔舔微干的双唇,问,“相公,公公的名讳是哪两个字?”
“嗯?”陆仲晗疑惑挑眉,自饭后她便恍恍惚惚的,不知是累了还是怎样,在车上与她说了几句话,她亦是答非所问,突然的,怎么又问起这个?虽然疑惑,陆仲晗还是如实回答,“上明下谏。”
陆明谏!苏瑾在心中默了一遍儿,似乎是这个名字,又似乎不是。当时她也只是粗略扫过,并未记得真切。回家可问问苏士贞。
…………………………
第一卷:梁家巷子 278章 一个好汉三个帮
278章 一个好汉三个帮
苏瑾心中有了猜测,且她打定主意,不管老太太说什么,只是不入心,把个脸皮硬撑得足有城墙厚,故而在陆府倒也过得自得其乐。
每每老太太或哪句话儿说恼了,她就想早早的回到杭州,问苏士贞当时的情形。若是真地,到时老太太的神色想必十分精彩……
苏瑾每每想到这一幕,自己总要乐呵半天儿。
倒是陆老太太见她半点不愁,不恼,不羞地模样,气得无可奈何。
大年初一拜过祠堂,初二走亲,初三初四陆府族中人团聚,过了初五,陆大老爷和陆二老爷出门拜会旧相识,也叫陆仲晗跟着去。
一直忙到正月初正,才方缓了些。
一家得以聚在一起用午饭。饭后,陆老太太因又见苏瑾笑呵呵地与几个堂嫂并侄儿低声说笑,心中极恼。正巧奶娘抱着陆文聪进来回话儿,老太太招她近前,将孩子接过来,抱在怀中逗弄半晌,和陆仲晗淡淡道,“……年也快过完了,过了十五,你只管回杭州等派官上任,她们娘们儿就留在老宅罢”
原本略有些热闹气氛的说笑声,嘎然而止。
苏瑾脸上的笑意来不及收,半僵在脸上。
陆老太太撇眼瞧见冷冷一哼,“怎么,难不成不愿?”
这句没对象的话,苏瑾知道是冲她说的。方要说话,陆仲晗已在一旁道,“祖母,杭州那边的生意……”
“我知道”陆老太太不悦打断,沉脸儿道,“程家也是生意人,怎么不见你姑母整日不着家?”说着,撇了苏瑾一眼,垂下眼皮逗曾孙子,一边道,“再说,那些生意上地事,是苏家地,难不成你要管一辈子不成?”
“母亲,不可”陆二老爷回过神来,连忙叫道。
原本苏瑾是要解释地,一听陆二老爷说话,她便不吭声了。原由嘛,自然是前几日他曾提过,想借银子往上头走动走动,离开南京那个清水衙门。陆仲晗回来与她说,以苏瑾原本地性子,她是不想借地。但来此地这么久,也受民风俗约的影响,晓得家族成员之间相互帮衬,多多少少总能借些势。
所谓大河有水,小河满。陆仲晗日后虽靠自己,但若能得族人帮衬,也是好地。
陆家若败,若无旁的进项,与她什么好处?不过是供奉更多的银子给老太太罢了。
在二老爷能还银子的前提下,苏瑾还是愿意帮一帮地。因就叫陆仲晗和他说现今府中实情,又说,若能等,等秋后自家过了这关,生意稳定下来,与他抽出些银子。
因当年程家生意一度受挫,那时二太太娘家日子正红火,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