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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苍兰,她的男人,正在对她笑。她不由得迈开双腿,一步步朝他走去。可就在这时,他的身边突然多出一个女人。
同样穿着金黄的衣裙,带着满头的凤钗,杏眼犹如十五六岁的少女,卷翘的睫毛好似洋娃娃。她一只手挽着端木苍兰的胳臂,另一只手则举到面前,梳起食指,上面沾着鲜红的血。而她,就用那食指,抹着自己的嘴唇,淡粉色的唇瓣很快变成了血红色。
百里安再一看他们的中间,正站着一个四岁的男孩儿,他的双眸下浮着一层阴影,脖子正在汩汩地流着血,将他纯白的衣襟染得通红……
百里安一下子睁开眼睛,呼吸显得急促。她呆呆地看着面前那正扶着额头沉思的男人,这才意识到刚刚做了噩梦。
梦中那个孩子,就是她的玄煜吧。叶心心,用她儿子的血打扮着自己,用那幼小无辜的生命,换取她的私心。
眼眸,不由得浮现出水雾,她坐起来,依靠在端木苍兰的臂膀上。梦中的叶心心,就是挽着他这边的胳膊。
“苍兰……”
端木苍兰轻叹一声,侧过头看着娇弱的妻子:“怎么了?”
“我想这样子,行吗?”
他便微微侧身,张开怀抱。百里安倚在他的胸膛上,小手搂着他的脖子。因为有了他在身边,梦中的惊恐气愤也很快得到了平复。
那些调查的人何时回来?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又睡着了。
腰背有些酸痛,她醒了过来。睁开眼眸,自己竟还在他的怀中,而他,索性单手擎着奏折,一动不动地看着。
自己趴在他怀中尚且感觉不适,何况他抱着她,还要擎着奏折看。百里安坐起身,心疼地说道:“我不在这里烦你了,我会武华殿去。”
端木苍兰放下奏折,温柔地说道:“夜里起风了,当心别着凉。”
百里安这才看向房门,紧闭的房门外,听得到那萧瑟的风声。百里安便笑着点头,将青雨叫进来,给她披好了斗篷,这才行礼离去。
果然风大,她不由得拉紧了斗篷。虽然身子有些冷,可心却暖暖的。
只是结果,还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忧伤。
只是这个男人忧伤,也不会希望她知道吧。
第二天,由梦岚过来了。与百里安坐在软榻上,饮着热茶。
“雪国几次动荡,如今朝中的势力攥在武将手中。吴绮鸿、大哥、顾祁峰,三股势力谁都不让谁的,也弄得局势乌烟瘴气。而文臣们,群龙无首,早就盼着能有个说上话的人,所以飞鹏此次牵头,几乎二品以下官员,尤其是殿试新入的官员,都投入了他的阵营,只有几个二品以上的文官要么与武将挂着联系,要么就想鲁大人那样水米不进,飞鹏也没有招惹他们。”
由梦岚是跟她说了结果,百里安知道这短短的几句话中包含了多少心思。朝中局势复杂,即使现在武将争斗厉害,可文官中也同样是暗潮汹涌。林飞鹏拉人,就要弄清楚这个人的全部底细,再决定能不能用。能用了,又要怎样的办法拉拢,怎样的手段束缚。这一切,都需要花费大把的时间和精力。
加上丞相的日理万机,这段时间他一定是很辛苦。
“丞相费心了,只是无论多忙,记得也要吃好睡好,毕竟身子才是一切的基础。”
由梦岚笑着说道:“我会将安姐姐的话转达给他的,只是我也能猜到他的回答。我们而今的一切,追溯起来都是娘娘给的,我们回来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娘娘。少吃一顿饭,少睡一宿觉又算得了什么?”
由梦岚说完,笑着摇了摇头,百里安却是微微皱眉,心中感激得很。
又怎能想到,当初出于正义帮了的这文弱书生、这胆怯小姐,如今,竟成了她的依靠。
又过一月,已是秋末。风,夹杂着枯黄的落叶旋转着,画出一个个凄惨的符咒。
百里安有些焦急了,难道调查的人还没有回来吗?
“青雨,叫小欢子进来。”
百里安将写好的塞进香囊中,小欢子走了进来跪下:“主子。”
“小欢子,将这消息带给多中将军,说我着急等他的回信。”
“是,奴才马上去。”
小欢子下去了,百里安便坐在窗边,轻抚着圆鼓的肚子。
百合进来,微笑着说道:“娘娘,我煮了水饺,长公主吃了一大碗直说好吃,娘娘要不要尝尝?”
百里安无精打采地说道:“我不饿。”
百合顿了一下,看向一边的青雨,青雨对她摇了摇头。
过了半个时辰,百里安起身走到门口,推开扇门,看着外面萧杀的景象,青雨赶忙抱着夹棉斗篷跟着出来,披在了百里安的身上。
“娘娘,小心天凉。”
百里安单手扶着门框,一双眼眸看着通往中院的回廊拱门。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她又回到了房中,坐在软榻上摆着棋子。心不在焉,棋局也下得乱七八糟,她烦恼地推了一把,那黑白棋子便混在一团,无助地堆在一边。几颗,更是掉落在桌上,仿佛一只只好奇的眼,静静地看着百里安。
百里安转过身,叫青雨打开了房门,她便呆呆地看着门口。
终于,小欢子回来了,拿着多中的信。
百里安接过来,叫他们都离开。青雨最后出去,合上了房门。百里安便打开对折的信纸,多中刚劲又有些潦草的自己映入眼中。
——机密组已回数日,但陛下未有动静。只是回来当日,末将曾留意了他们,在御书房中与陛下说了很久的话才离开,并不像毫无收获的样子。可此后几日,陛下那里却毫无动静,似乎机密组真没有查到什么。——
百里安的手,一阵阵的抖,当看完寥寥几行字,她的手一松,信纸悠悠飘落在地毯上……
265 胎弱,千万别动怒
武华殿,武妃睡房中,一切好像定格住了一样。名画古器,淡粉珠帘,黑檀木的小方桌上乱了的棋局,还有一张躺在毯子上的信纸。
百里安,呆呆地坐在软榻上,小手无力地搭在裙子上,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惊现几道血丝,瞳仁中涣散的目光不知道聚焦在那里。
早已经回来了,与端木苍兰说了很长时间,怎么可能没查到线索?但是如果真得查到了,端木苍兰又怎么会没有一点动静?何况皇帝身边的侍卫大军机密组,本就是十分厉害的,他们一定是查到了。那么就是端木苍兰,他没有动。
为什么?知道了儿子被那对父女害死,怎么可能还容得下她?证据确凿了,为什么不治她的罪?难道他真得爱叶心心如此,即使她杀了他们的孩子,他也可以容忍?!
突然一阵眩晕,百里安赶忙捂着额头,另一只手搭在方桌上,良久,那蕴在眼中的泪水终于滴落,一颗一颗滴在方桌上,与那几颗散落的棋子成了伙伴。
不,不对,端木苍兰一定也很气愤,只是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件事,等他能完全理顺了,就会毫不客气地收押叶心心,征讨露国的皇帝。
百里安直起身,深呼吸了几下,而后她拾起地上的信纸,一点点地撕着,撕成了碎末,还在撕着。
别着急,等等,再等等……
“主子?”门外响起了青雨的声音,太长时间了,奴才们在担心她。百里安努力翘起唇畔,让自己有些笑容,而后说道:“进来吧。”
青雨进来后,收拾了碎屑和棋盘,百里安则是走入内屋躺在床上。小手抚摸着肚子,她低垂了眼眸着。
孩子,爸爸不会那么无情。他那么爱你的哥哥,一定会治罪那个可恶的女人,对不对?
“主子,午饭想吃什么?”百里安端着茶进来,询问百里安,百里安抬起眼眸,想了半天,而后说道:“我也不知道,你自己着办吧。”
“是,那奴婢自己做主了。”
青雨着百里安,不由得皱眉。
午睡,也是朦朦胧胧没睡踏实,醒来后,王淳来给他请脉。
王淳进来,便直接跪在地上,脑袋磕在地毯上,抖着声音说道:“犬子今早派人捎来了信,他已经平安无事,离开了泉州。娘娘救了我们父子两人,我们父子两人的命就都是娘娘的。”
百里安这才有些笑容说道:“你们的命就是你们的,王大人,快请起。”
王淳站起来,擦了眼角的泪花。百里安面露和煦说道:“因为对方背景是吴国公,尽管大公主不再,势力在泉州依旧是无人动摇的。所以周旋起来花了些时间,也让王公子多收了不少的苦。”
“娘娘千万别这么说,微臣更是要无地自容了。”
“好,我什么也不说了。人出来就好了,王大人是来请脉的吧?来吧,我的孩子今天如何。”
王淳赶忙称是,青雨微笑着放下床幔,只露出百里安的手腕出来。王淳坐在床边凳子上,仔细地给百里安瞧脉。
之后,他站起身,青雨又将床幔拉起,退到一边。
“娘娘的脉又有些凌乱,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的确有些头疼的事。”
王淳皱眉说道:“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本就虚弱,更需要娘娘安心来养胎。思虑要不得,动气更是万万不能。娘娘要尽量保持好心情,这比什么灵丹妙药都要好用。”
百里安轻叹一声,幽幽说道:“我记得王大人的话了。”
不能思虑,不能动怒。为了孩子,即使再艰难,也要办到。百里安轻抚着肚子,这样勉励自己。
听了王淳的话,百里安躺在床上。她尽量不去想端木苍兰对这件事的态度,只是想着他对她的好。
端木诗瑶回来了,她的贴心小棉袄终于回来了,她现在需要她叽叽喳喳来分神。
端木诗瑶坐在百里安身边,侧着小脸贴着妈妈的肚皮,听里面小宝宝的动静:“小家伙,小宝贝,我是姐姐,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