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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固执啊,和他一样固执呢。”他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他?他说的是谁?范蠡?还是卫琴?
“怎么办?孤王不想放你离开呢?”修长冰凉的手轻轻抚上我的面颊,他看着我,竟似有些失神,随即又狠狠一把将我带入怀中,“恨我也罢,害我也罢,我都不想放你走了……只是,千万……不要爱上我……”低低地,他开口,似警告一般,声音沉静得令我害怕。
我隐隐有些不安,我似乎越来越看不清自己的心了,心下戚然,我的手却竟已下意识地反手抱住了那个拥着我的男子,那个据说是因荒淫而亡国的昏君——夫差。
他微微一颤,随即低下头来狠狠吻上我的唇,不像亲吻,却像是要汲取我的生命一般,令我害怕。
那一刻,我突然在想,我的腹中的胎儿,真的与爱情……无关么?
他的唇紧紧贴着我,却是冰凉得可怕,他的唇一向冰寒,只是今天,似乎冰得有些不同寻常。
“王?”感觉到他倚在我身上的份量越来越重,下意识地,我轻叫道。
他没有回答我,冰凉的唇从我的面颊上轻轻掠过,他的头无力地垂在我的肩上,黑亮的头发直直地披散下去,竟是就那样将全身的重量都加诸在我身上,我忙抬手去扶他,却无奈这副身子骨已经被我接踵而来的磨难毁得差不多了,几乎可算得上是手无缚鸡之力了。我只得双手紧紧抱着他,与他一起双双跌倒在地。
“夫……夫差?”我回过头去看着同我一起跌倒在地的他,随即微微一愣,才醒悟过来,我竟是叫了他的名字。
只是,他却是没有应我。今晚的他,似乎不仅仅是醉酒那么简单……
“梓若,点盏灯来!”压仰住心头的不安,我忙叫道。
听到我略带着焦急地喊声,梓若忙点了灯“噔噔噔”跑了过来。
“怎么了,夫人?”
我兀自伸手接了灯盏,凑近了夫差,微弱的亮光下,夫差静静地靠在我的怀中,狭长的双目紧闭着,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张扬嚣张,只剩下苍白,嘴唇竟是略略带着青紫。
我大惊,他……莫不是中毒了?
“快去叫大夫。”来不及细想心中的慌乱是从何而来,匆匆吩咐梓若。
梓若眼见事情如此,也不再询问什么,转身便匆匆跑了出去。
我回头看向靠在我怀中的夫差,就如那一日在密林之中,他睡得毫不设防,只是今日,他却是中了毒,而非熟睡了。下意地伸手抚平他微微皱起的眉,我抬手拭去了他额前渗出的汗珠,那样的人,居然会中毒?究竟是谁下的手?还是说……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低头看着他,我没有动,梓若已经去请大夫了,大概过一会儿,这里就会人山人海了。
“大王中毒了?”第一个赶到的是伍子眉,果然忠臣良将。
“嗯。”我点头,只是消息如此之快,他究竟有多少耳目潜伏在四周?
“你这祸水,究竟干了什么?”伍子胥扬了扬手,跟在他身后的侍卫便上前扶起夫差,将我隔离得远远的,仿佛我是什么病毒源一般。
我笑,“莫非伍将军认为是我下的毒?”
“你这越国人,处心积虑地靠近大王,难道还有其他目的不成?”伍子胥气得胡子都一抖一抖的。
“莫非伍将军认为我会笨得在醉月阁下毒杀人,然后再遣梓若去请大夫,唯恐众人不知?”退了一步,我道。
伍子胥冷哼一声,没有再理会我。
不一会儿,醉月阁便已是人声鼎沸了,我静静地站在角落里看着雅姬郑旦围在床边,看着宫人侍女来来回回,看着数十名大夫依次诊断。
醉月阁从未像现在这般嘈杂热闹过呢,呵呵。
天,不知什么时候,已是大亮了。
真凶是谁
“大王究竟所中何毒?”伍子胥皱眉看向一旁已经诊断完毕的大夫。
“这……”那大夫犹豫了一下,有些为难,“老夫行医数十所,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毒啊。”
闻言,伍子胥眉间的皱褶更深了,随即转头看向我,已是略显混浊的双目竟然精明得有些可怕。
我没有回避他的审视,半晌,他才将目光从我脸上调开。
“姑父大人,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毒害大王!”跪在榻边满面泪痕的雅姬指着我大声斥道。
我微微叹了口气,不可置否地看向伍子胥。
他没有再看我,也不理会雅姬的叫嚣,只是走到夫差榻前细细地询问那些大夫的诊断情况。
远远地看着那些大夫一个个皆面有难色,我不自觉地皱起了眉,透过人群,看着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的夫差,转身走了出去。
这里这样的热闹喧哗,想来我是否在场是无人会在意的了。
只是看那些大夫的神色,夫差所中之毒绝非泛泛,此次夫差中毒,必然与勾践脱不了关系,若夫差中毒而死,那吴国必然会有一场王位争夺战,对勾践来说,这无疑是他复国的最好时机。
勾践他……已经开始有所动作了吗?
若是他真的有心要毒杀夫差,那夫差所中之毒也必只有下毒之人才能解了。
只是……以夫差的机警,勾践根本不可能有下毒的机会,当然,他也不会笨到自己亲自动手。
那么他必然是下令某人去完成这个任务,那个人……会是谁呢?
一路低头思索,不自觉地走到了莲花池,偶尔一阵风吹来,竟是有些寒凉,池中莲花也大多已是破败,季节转换何其之快。
我不自觉地伸手轻轻抚了抚已经日渐凸起的腹部,转眼间卫琴出征也快两个月了吧,那个孩子……不知怎样了……
微微抬头,却见莲花池边坐着的,岂不是郑旦?她正低垂着头,似是在落泪。
她,在哭?
为夫差流泪么?自己所爱之人中毒垂危,她竟然独自一人躲着流泪,而不去亲自守候侍奉?这不是太奇怪了么?我缓缓上前,走到她身后。
仿佛忽然警觉到身后有人,郑旦猛地站起身来,转身戒备地看着我,盈满了泪的眼中竟满是惊恐。
我微微扬眉。
见是我,郑旦后退一步,满脸戒备。
“怎么了,为什么哭?”看着她,我问。
“与你无关。”抬袖拭去了满脸的泪痕,郑旦甩开头不想理会我。
“大王中毒了,你知道吗?”再度开口,我看着她,没有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郑旦眼中又掉下泪来,只是她仍是不看我。
“毒是你下的?”冷不丁地,我语出惊人。
郑旦大惊,猛地抬头看我,仿佛突然醒悟过来,“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她忙不迭地否认。
“哦?”看着她,我淡淡一个单音节字。
“我没有下毒,不是我!不是我……”郑旦激动得似乎有些过了。
“但愿如此。”我点头,笑,一脸的高深莫测。做贼心虚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呵呵,此时你越是三缄其口,那么对方便会更加确定你必是知道了些什么。
“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郑旦的脸色有些青白起来。
我转身,没有再理会她,眼角的余光却仍是注意着她。
“为什么,为什么君上不让你去下毒,为何要找我!”郑旦突然扑了上来,一把揪紧我的衣袖,看着我,满脸的嫉恨和哀伤,“你比较受宠不是么,为何不找你!”。
我微微一惊,随即平复下来,只是看着她,眼中竟带了些许的悲悯。
“为何要我亲手去毒害他……为何……”她的手陡然一松,跌坐在地,掩面哭了起来,全然没了平时的盛气凌人。
又是一个将自己的心廉价奉送的女人,只是,她似乎忘了,她根本已经没有爱的权力了,她究竟是傻,还是天真?偌大一个后宫,她以为只凭她所玩弄的那一点点权术就可以无所不能?
如今的她,可还记得自己的初衷?可还记得自己究竟是为何踏入这吴宫的,我是万般无奈,可她,却是毛遂自荐啊。她一路追我到这吴宫,为的是替西施报那所谓的仇吧,只是……她却丢了自己的心,只是,她似乎忘了,她入吴的另一个身份,是越国的间谍,可是……偏偏她却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所以注定一生痛苦吧……
何苦?
“解药呢?”我发现自己所关心的,竟然是这个。
郑旦猛地抬起头来,眼神略有些散乱,“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还没有来得及下毒,可是他就……”
呃?我微微一愣,来不及下毒?凶手莫非另有其人?
我细细地看着她,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大。
真的不是她么?
“毒药在哪?”我道。
郑旦似乎已经没了主意,颤抖着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瓶子。
我伸手接过,远远拉开瓶塞,空气立刻弥漫了一股刺鼻的味道,我微微扬眉,离那么远都可以闻到那么刺鼻的味道,勾践该不会真的笨到用这个去毒杀夫差?如此浓烈的味道,恐怕连猪都不会吃,他真以为可以瞒过夫差?
还是说,这根本是一场障眼法,我低头看着跪坐在地俯首哭泣的女子,心里有些竟然有些悲悯……从一开始,她便是注定会被抛弃的棋子,她……是被做为牺牲品推到幕前做替罪羔羊的吧……幕后那高手,究竟是谁?下毒的真凶……是谁?
生与死的界限
将手中的小瓶子递还给郑旦,我带着探究看了她许久,她始终低头啜泣,若非此事真与她无关,那便是她演技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若是勾践所下的命令,那么,刚刚归降的史连,吴宫之内的华眉玲珑,还有那一大票入宫的女子,甚至于是眼前的郑旦,都有可能是毒害夫差之人,只是那个人……究竟是谁?
“你这副模样,快些回寝宫去吧,若是被其他人发现,怕是再没机会替施报仇了。”淡淡地,我道。
郑旦微愣,抬头看我,泪眼迷蒙的模样倒是颇有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