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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人许诺,可一船一浆,伴我随波逐流,四海逍遥,只可惜,人未变,景未变,心……却早已补不回来。
“你爱上夫差了?”莫离满脸惊骇,道。
“是又如何?”我扬眉,答得毫不知羞,答得理直气壮。
“你知道么……郑旦她,死了。”莫离低了低头,道。
我大惊,想起三年前参加的那一场晚宴,她也是未出席。
“那个傻丫头爱上不该爱的人,竟是一人仰郁而终……”莫离抬袖拭了拭眼睛。
我淡笑,想起华眉入罪的那一个下午,我们谈了许久的话,郑旦的死,是必然,只是没有想到一向敢爱敢恨的她,竟会死得毫无声息……她,终于放弃爱夫差,放弃为西施报仇了么?
也许……她不得不放弃吧。
不知她有没有后悔离开苎萝山,离开苎萝村,来到这个吃人的世间……如果在会稽山上,她没有来找西施,或许现在……呵呵,是我痴了,哪有什么如果,哪有什么或许,历史早已定论的事情,只是当我自己深入其中时,便也只能“不识庐山真面目”了……
“这次,我是陪文种来送神木入吴,供夫差建姑苏台之用……”莫离拉了我的手,“香宝,夫差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不要……”
夫差的下场?我低低地笑了起来,谁能比我更清楚?历史考试,那一句“夫差见大势已去,遂蒙面自刎而死”,我答得分毫不差,只是当时笔下轻飘飘一句话,当我自己身临其境时,一切便都不一样了……
“夫人,该歇息了,”梓若端了茶水进来,道。
我看了她一眼,点头。
莫离拉着我诉了一会儿离别之意,又劝了我一阵,便匆匆离开了,说是今晚还得赶回越国。
越王的计划在一步步向着成功进行,而他的成功,则意味着夫差的灭亡……
突然间心乱如麻,我穿衣下榻,步出了快整整三年没有出过的醉月阁。
这三年,我什么都不理会,什么都问,就乖乖待在醉月阁,行尸走肉一般。
外面……该是发生了很多事情吧。
刚出了醉月阁,走了没几步,便远远见伍封拉着雅姬在说些什么,似乎在争执。
微微挑眉,我不由得走近,还真是冤家路窄呢。
“雅儿,跟我一起走吧。”伍封拉着雅姬,道。
“你疯了”,雅姬狠狠甩开,“被大王知道你我都难逃一死。”
“爹说大王近小人,远贤臣,吴国气数将尽,大王对爹已经动了杀心,你跟我先去齐国再作图谋,否则大王不会放过你的。”伍封拉着雅姬,急道。
雅姬冷笑,“去齐国?姑父安排的只你一人去吧,若我也跟去,姑父大人必斥你留连脂粉丛中,难成大器。
伍封微微一怔,正欲争辩,雅姬却已是甩开他的手,转身,“自从姑父十六岁将雅儿送入这宫门开始,荣华富贵也好,独守空房也罢,雅儿都注定老死在这宫中。”语毕,她便要拂袖离去。
那一刻,我分明看到雅姬眼中有泪。
伍封这一趟齐国,去不得,历史上说伍子胥就是因此事败露而被夫差所杀,伍封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明明有情,却是无缘,忽然一时心软,不想看到雅姬可预知的悲惨际遇,我微微迟疑了一下,正要上前提醒。
“雅儿,何苦,大王一心宠着西施,他是不会回头看你一眼的”,伍封站在原地低低地突然开口,满面哀戚,“更何况,若让西施知道,那大夫是你托爹爹遣出宫的,她却不会饶你!”
雅姬微微一怔,却仍是头也不回去径自离去,再不理会身后满心痛楚的伍封。
我却是如遭雷击,怔愣在原地,果然如此,我的女儿……是被他们害死的!
咬牙,我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伍封目送雅姬离开,我看着他们即将走向历史框定的悲剧。
呆呆站了许久,我也转身,低着头慢慢地走,有些失魂落魄。
忽然,脚步微微一窒,我差点撞上一个人。
抬头,是史连。
他也一脸讶异地看了我许久。
“白痴。”许久,他回过神来,三年不见,他竟然还是那一句,连台词都没有换过,真是个没有创意的家伙。
只是那雪夜,在我孤立无援时,他是唯一一个向我伸手的人。
他张了张口,正待说什么,却终究只是说了一句,“自己小心。”便转身匆匆离去。
我看着他说了句莫明其妙的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正待喊住他问个究竟,袖子却突然被人握住了。
“夫人,你怎么出来了。”梓若的声音有些喘,她显然是匆匆赶来的。
看她喘成这样,我心里微微一凉,史连的话,我想透了五分。
“闷了三年,该透透气了。”淡淡地,我道。
梓若抿了抿唇,“夫人,回去罢。”
我转身,看着他,“梓若,我怎么感觉自己像是被人蒙住了眼睛,捂住了耳朵,什么也听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
梓若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随即笑道,“夫人又在说梓若听不懂的话了。”
我只是看着她,半晌,我也笑了起来,“是啊,我又在说奇怪的话了。”
由着梓若扶我回房,我心里已然明白,三年的平静,已经过去。若我今日没有步出这醉月阁,若我仍是乖乖待在醉月阁里,乖乖等待夫差为我建造另一个华丽的牢笼,那么,我便可以一直被蒙在鼓里,做一个清闲的傻瓜,维持幸福的假象。
只可惜……我一向不习惯当傻瓜。
回了醉月阁,我亲自梳洗,上妆,然后坐在铜镜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眼如星,眉如月,三年修养,果然不是毫无用处的。
“夫人,不歇着吗?”梓若走上前来,劝道。
“我等大王。”弯唇,我道。
“可是大王并无说今日会来。”梓若不自觉地地皱了皱眉,道。
我看着铜镜里梓若的眼睛,“他会来的。”
梓若微微低头,“是。”语毕转身离去。
天一点一点暗下去,在我在心里默数到五千五百的时候,门开了。
“夫人,大王来了。”梓若道。
我转身,笑得千娇百媚,“我就说他会来的,不是吗?”
“是。”梓若低低应了一声,退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夫差笑着走到我面前,一手轻抚我的脖子,“美人深闺寂寞了?”
“是啊。”我笑,答得爽快。
“那孤王得好好补偿了。”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接近呢喃,他轻舔着我的脖子,
每次你对我好,我彷佛就看到,有个背影在我面前逃跑,每次你背叛我,你就习惯拿出你的温柔来掩饰你的错,你和我像情人,也像敌手,在这场争霸天下的游戏里头,扮演既残酷又关心的角色……你的背影,何时才能不要那么样孤寂?
我默默闭着眼,任他爱抚,万般心思,终究化作一场叹息。
入主馆娃宫
初夏的阳光从小窗斜斜地泄进屋内,我微微抬头,看着夫差的睡脸,即使是睡着,他还是霸道地拥我入怀。
一手轻轻画过他的眉眼,我真的猜不透,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夫人,该喝药了。”梓若低头走了起来,将药放在桌上,便又走了出去。
我轻轻推开他的手,站起身来,坐到铜镜前缓缓梳理着头发,那碗淡褐色的药在早晨的阳光还在微微冒着烟。
喝了那药,便会嗜睡。
这个,我一向知道,只是原以为那只是补药的药效,从未多想,现在理清了一些东西,前前后后便都清楚了。
夫差……终究是放心不下我呢。毕竟,在他眼中,我是越人。
这三年,他定是做了很多不想让我知道的事吧。
夫差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伸手接过篦子,温柔地梳起。
“那碗药,喝了三年呢。”看着铜镜里他的眼睛,我道。
“嗯。”夫差随口应着,仍是认真地为我梳发。
“今天还要喝吗?以后……也要一直喝吗?”
“孤王有礼物给你。”一声不响地替我挽发,然后拉起我的手,他扬唇笑道。
没有多问,我任他拉起我的手走出醉月阁。
一路走出宫门,宫门外已有马车候着。
他执着我的手,步上马车。
马车一路摇晃着前行,我微微有些好奇地掀开车帘,看着马车外的大街,马车两旁有侍卫开道,一路尽是围观的民众,熙熙攘攘,热闹极了。
这是入吴以来,他第一次带我出宫。
“我们去哪儿?”有些好奇,我问。
“灵岩山。”夫差扬唇,笑。
灵岩山?我微微一怔。
没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夫差执着我的下车,在一座府门前站定。
夫差握着我的手,十指紧紧相扣。我仰头望着那座府邸,与其说是一府邸,不如说是宫殿更为恰当,雕栏画栋,玉饰金装,奢华得令人目眩。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夫差。
“这是孤王为美人所建的宫殿。”回头,夫差笑得一脸宠溺。
抬手,一旁有人扯下了府门上方匾额上所蒙着的布。
我仰头,看着阳光下匾额上那三个金光灿灿的大字,“馆娃宫”,我轻念出声。
这便是馆娃宫?我脑中轰然一响。
夫差拉了我的手,缓缓走进这名扬后世的著名宫殿。
刚进得走廊,夫差便俯下身去,我微微一愣,低头看着他后退一步,他却伸手抓住了我的脚踝。
我怔怔地看着他伸手脱去我脚上的鞋,然后一旁便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