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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被一阵浓烟呛醒。
“夫人,夫人,着火了……着火了……”有侍女披头散发地冲进房来,拉了我就往外跑。
走了不知多久,快被浓烟呛晕了,还是没有走出去,那侍女却突然倒了下去,无声无息。
我大惊,低头看时,她胸口一个血窟窿,已没有了气息……
咬牙抬头看向那个站在我面前锦衣华服的女人,竟是最最不应该在此时出现在这里的女人。
“雅姬?”满心惊异,我咬牙瞪向她。
她冷笑着看我,火光之中,面容扭曲,右手中握着匕首上沾满了暗红色的血,那暗红的液体还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淌……
“为什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喜乐,我怒道。
“哈,为什么?”雅姬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不可遏制地大笑起来,“为什么……”她大笑着,笑出了满脸的泪水。
眉头微皱,我猜出了七八成。
“你知道么?伍封死了……”果然,低低地,她开口,声音哀戚得让人耳不忍闻,“听说是被人封闭在马车之内,连人带车推下山崖……尸骨无存……”
伍封竟也死了?夫差到底没有放过他啊。
“我与伍封从小一起长大……他待我极好……”雅姬又哭又笑,状若癫狂,“他说长大了就娶我当娘子……可是我却进了宫……姑父要我进宫……他要我待在夫差身边,督促他……让他做个明君……”
屋里的烟越来越浓,我抬袖掩住了口。
“大王那样的人……他怎么可能会为了女人而改变自己……”雅姬神情一厉,看向我,“都是你,都是你,因为你大王才会赐姑父死罪,才会派人在途中截杀伍封!都是你这妖孽!”她挥了挥手中的匕首,直直地向我刺来。
我慌忙闪过。
“本来以为那封信简可以让大王至你于死地……却想不到居然凭空冒出来一个替死鬼……”雅姬扭曲着脸,大叫。
我蓦然一惊,心头一跳,突然有些不敢知道真相,“你说什么?什么信简?!”
“哈哈哈……伍子胥已死,终不辱使命……”雅姬大笑起来,叫道。
我恍遭雷击……
那竹简是雅姬为陷害我而伪造的?那……史连呢?史连……他……
一阵钻心的痛疼让我清醒过来,我怔怔地看着雅姬疯狂扭曲的脸庞,看着她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刺进我的左肩。
一把推开这个疯女人,我拔腿便冲了出去。
大火烧断了横梁,腥红的火舌呼啸着砸下,一声闷响,我回怔怔回头,雅姬已被压在那横梁之下……她这样,算不算殉情?
“夫人,你的肩在流血!夫人,你去哪里……夫人……”喜乐的声音仿佛隔了一个时空,听不真切。
那一日,史连满身是血的模样不断地从我面前闪过……他一直在看我,可是,我硬生生地撇开了头……
被背叛了那么多次,被利用了那么次……到最后真正一直默默守护着我的人,却是如此下场……
史连……史连……史连……
我要去见他,我要去问他……为何对我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就替我背负了所有的罪名……
为何要以生命的代价……来护我周全……
我要问问他……
我要问问他!
一路狂奔,这半夜的街道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我一身白色单衣,披散着头发,赤着双足,如疯子一般……在街道上狂奔……
不知跑了多久,终于跑到姑苏城的城楼下,仰头,我怔怔地望着那个被吊在城楼上的血人……
“史连!史连!”咬牙,我大叫。
泪水爬满了脸庞……“我跟你熟吗?我跟你讲的话用十根手指都数得清!你这傻子!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值得你用命去拼……去守护吗?!”我跺着脚,握着拳,在城楼下如疯子般大吼大叫。
“白痴白痴!你才是白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失控过,我真的好气,好恨,我承担不了任何人的生命,我承担不了他用生命来守护的这份情谊……最可恨的是……我竟然对这一切都毫不知情……
我的吵闹声惊醒了守城的侍卫,有人走了过来。
“不准喧哗!”他走近了我,斥道。
我置若罔闻,只是仰着头,看着城楼上吊着的那个血人。
不知何时,天已亮了,我怔怔地看在原地,看清了他的模样,凹陷的双眼微闭,长发纠结地披散着,满脸都是血痕,苍白的唇干裂得可怕……
而我所站的地方,正是一滩血迹……
脚下一软,我扶着城墙跌坐在地,将头深深地埋在膝上。
你这样算什么……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讲……到最后……连让我说声抱歉的机会都没有……你,非得要用如此惨烈的方式,让我永远记住你吗?!
史连……算你狠!
太子友
低头不知坐了多久,突然感觉有人一把将我拥入怀里。
……用一只手臂,紧紧地将我拥入怀里,仿佛是什么失而复得的至宝一般。
我抬头,看着眼前的红衣男子,他一身狼狈,在微微颤抖。
心下一软,我抬手抚了抚他的肩,眼泪便止不住地滚落。
“该死的你,怎么会在这里!”卫琴却突然一把推开我,握着我的手臂,低吼。
我怔怔地看着他冲我大吼大叫,这是他第一次冲我发火。
卫琴的声音却突然自动矮了半截,他眼神微暗,低头看向自己掌心的粘稠血迹,“谁伤的你?!”
被他一提,我才记得肩上那一刀,疼得我头昏眼花。
半晌,他低低叹了口气,抬起仅有的右手拭去我脸上的泪痕,“回去吧。”
我抬头,看了看仍吊在城楼上的史连,“卫琴,你帮我把他放下来。”
卫琴抿唇,没有说什么,扬手便将手中的长剑挥出,长剑离手,割断了那缚着史连的绳索。
然后上前,单手接住了急速坠地的史连。
“大胆,什么人胆敢在此放肆!”守城的侍卫大叫着冲了出来,却在看到卫琴时愣了愣,“卫将军?”
“把他葬了。”卫琴脱下火红的外袍,裹在史连身上,淡淡吩咐,语毕,转身便来拉我,“回去吧。”
我咬了咬唇,定定地看着满身血迹的史连,脚如生了根一般无法离开。
他转过身背对着我弯下腰,“回去吧。”
我微微迟疑了一下,爬上他的背,一如小时候一样。
“抱紧了。”他一手托着我,站起身。
“卫将军,这叛逆之人……”那侍卫忽然出声,迟疑道。
“葬了”,卫琴没有回头,声音却是冰冷得可怕。
“是。”那侍卫打了个寒噤,唯唯喏喏道。
没有再开口,卫琴背着我缓缓离开。
我靠在卫琴的背上,回头看着史连染血的身子越来越远……不知那天,他被拖走的时候,那样看着我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视线渐渐模糊,我发现自己,真的越来越没用了,动辙便要落泪……
“那个家伙不会想见到你哭的。”卫琴突然开口。
我靠着他,没有出声。
“我想,那个家伙宁可你一辈子误会他,一辈子不知道真相。”见我不出声,卫琴又道。
“为什么……”我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因为我这样想。”卫琴淡淡道。
嗓子里仿佛被堵了什么一样,我抬手一把勒住他的脖子,咬牙,“如果你敢跟他一样如此自作主张,不如我先勒死你算了!”
手一动,刺骨的疼痛。
有泪水落下,滴入卫琴的脖颈,他没有开口,哼都没有哼一声,继续往前走。
手臂的伤口大概因为没有处理过的关系,疼得我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靠着卫琴的背,我一头坠入了黑暗中。
再度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安安稳稳地躺在了榻上,手臂一阵微凉,火辣辣的疼痛消失了。
我缓缓睁开眼,喜乐正红着眼跪在榻前给我上药。
“喜乐……”手臂微微动了一下,我道。
喜乐见我醒了,一下子哭了起来,“夫人……夫人,你终于醒了……”
“这是哪儿?”看了看四周,并非馆娃宫。
“卫将军说这是夫人以前住的地方。”喜乐抹了抹眼泪,道。
以前?我心下微微有些明了,这里该是醉月阁吧。
“馆娃宫一场大火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了……”喜乐又低声泣了起来,“宫里来了人救火,卫将军冲进火场从夫人的卧房里找到了两具被烧得面目难辨的尸体……他自己差点死在火场里……真是好人……”
心里微微一紧,随即我又有些哭笑不得,好人?那个孩子,他是在找我吧……他一向视人命如草芥,连自己的性命也看得轻若鸿毛,若非我一再耳提面命,他也从来都不当一回事……
“后来怎么样了?”似是无意地,我轻问。
“嗯,那卫将军的神情怕人得很,后来我忍不住说夫人你带伤离开火场的事,他便一声不吭地去带了夫人回来,还让我在宫门口等。”
转头四下看了看,我不禁苦笑,这醉月阁,该是早已经易主了吧……卫琴那个孩子竟然送我到这儿。
手臂突然一阵刺痛,我忍不住轻呼了一声,喜乐吓了一跳,忙停了手,“这药是卫将军给的,说是效果极好的。”
“嗯。”我点头,任她继续上药。
碧青色的膏体,遇血即化,一瞬间便渗入了我的伤口,果然没有那么疼了。
几个丫头在门口叽叽喳喳,指指点点,我抬头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