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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事天下-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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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再不会比眼下更加确定了,她一直以来都想要的人,是元颀。而也唯只他一个,不顾及悬殊云泥,不顾及旁人眼光,只求与她“一意相倾耳”了。
  “我又何尝不是?”她俯首在他怀中,他胸前衣衫轻软的衣料温柔地摩挲着她的面容,出口的语声几乎哽咽,“十三,我在此处,什么都没有,如今只得你一个。我只有你一个。可便是我一无所有,只要你还在,我便觉着,足够了。”
  “十三,你便是我在这里,唯一的牵念。”
  洛瑕说这话时,先前无尽的简单喜悦已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山明水净的决然。那时,元颀还未曾听她提起过自己的从前,并不知晓其中根由。而许多年之后,他有时会回想起初定情时的她,这句话说出口时,片刻前还是柔情刻骨的模样,那一刻,却仿佛有对于往后早已心事洞明的悲凉,千丝万缕缱绻不绝地勾勒出她眼底分明的、最后的痴妄。
  直到那时,元颀才终于明白,原来他与她之间所有的不能——洛瑕早便清清楚楚地知晓——并不仅仅在于相差云泥的身份,而是,纵使昔时千般情意万般衷心,时至最后,任他们谁,也逃不开那风生水起的宿命轮转——昔为鸳与鸯,今为参与商。
  只是笑叹当初,都也不过是只知一句“相思一梦里,风月正情浓”,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开始尽量做到周更三次(^o^)/~


☆、(十六)

  洛瑕回到宫中时,已是第二日巳时过了。因前一夜她与元颀自赛神会上离开之时丑时已过,宫门早已关闭,她也只得在元颀府中盘桓了一夜,直至第二日,元颀以入宫请安为由,才得以将她与琼琚送回宫中。
  “你本也可以不回去。”
  洛瑕回过了头去,低婉一笑:“怎么能呢?禁足归禁足,可万一谁心里头一个不清楚,偏就要去瞧一瞧我好是不好,被人觉察到常在洛氏不在宫中,且身边宫女内监都支支吾吾,对我去向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且不说连累我宫里人,连你我,恐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元颀将她的左手拢在自己掌心,微正了颜色,说出口的话语却是分外的纨绔了:“这又如何?父皇总归不会要了我的性命……”见洛瑕微微作色,蓦地却笑,“……而有我在一日,便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她于是摇了摇头,嗔道:“我若是你父皇,必定不会将皇位传给你。这样的不管不顾,只怕再固若金汤的江山社稷,都会被你这登徒子给一朝倾覆了去。”
  他却不恼,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尖,满含了宠溺的模样:“你该庆幸,我不是太子,这江山,怎么算也落不到我手里去。便是为妩卿袖手天下这等风雅之事,也轮不到我来做。”
  洛瑕闻言,却猛地怔住。
  他自然而然地带出口的“妩卿”二字,乍一听虽并不奇怪,只是在从前……在从前……彼世的时候,她来到这里之前,遇到的那白衣女子,也是这样唤过她的。她虽还得谢那女子,若非她将自己带到此处来,她也不会遇到元颀,算是成就了她一番情缘,可不论如何,她后来想起彼时见到那白衣女子的种种情状,却还是觉着心底生畏。
  她心中一紧,被元颀拢在掌心的手指也不由凉了几分。元颀见她神情有些不豫,连带面上笑容也多了些许勉强,心知她或许是想起了什么,只是顾及着她或许并不想多说,也并没开口相询。只从容揽了她入怀,沉声附在她耳边道:“你也不必说与我听,只是记着,若是心中还装着前缘,一味徒忍着,总不会快活的。”
  他竟这样体谅她。洛瑕眼中浮出些许热意,心底里有些话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喊出口来。元颀,元颀,并不是她不愿说给他听,只是这前缘,实在太多头绪,连她自己都不晓得冥冥之中究竟是什么样的未知在牵扯着她的命运,往好处想,是将她送到他身边,可她也不知何时何日,这未知便会陡然倒转,在此情正浓时,生生将她与他隔绝开来,自此再不复相见。
  并非是她悲观,只是因为不知晓以后的变数,便不由得她不忧心不害怕。更何况……更何况……他待她这样用心,她也是一般的。洛瑕实在是怕,万一等真到了生死别离那一日,她会无论如何都舍不下他。
  “……也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从前的事。”洛瑕浮出了些笑容来,忽又指着他衣襟处掩了唇,暧昧着斜乜了元颀一眼道,“这绥杏花绣得好细致,情针思线,论起风雅,倒也不逊于那为伊人袖手天下之事。”
  元颀低头去看自己襟前,凝神思索了一瞬,才笑了解释:“这衣裳原是六哥的,从前一回我在他府中吃醉了酒,但是身边没别的衣裳,便换了他的一件穿回来。大约是府里头人不清楚,弄混了罢了。”见她还似不信,笑意便又深了几分,“我从前竟还不知你竟这样的爱使小性儿,分辩也不教我分辩一句,只一味地拈酸喝醋了。”
  洛瑕斜了他一眼道:“别来几日愁心折,针线小蛮衣。这女红,到底是要为心爱之人做的。况且唐时戴叔伦有言,‘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可见杏花如伊人,还是不要轻易辜负了韶光的好。”
  他挑高了眉,笑得竟有几分轻佻:“我早说了你这张嘴厉害得甚。我才不过说了一句,你倒有无数句后头的等着我了,半分便宜也不让人占。这衣裳并不是我的,即便这杏花之上寄了多少叹息年华易逝的美人情思,那也是对六哥,同我是不会有半分干系的,你倒是恼个什么?”
  洛瑕啐了道:“我也不同你争这个,只是这杏花……瞧着却仿佛有几分眼熟?”她将这图案指给马车另一边坐着的琼琚看,“琼琚,你可有些印象?”
  方才一直避着他二人说话,琼琚一直避着目光佯作听不见,此时洛瑕唤她,便回过头来,也不敢逾矩,只略略凑近了半分仔细去瞧那杏花的纹样,却很快地又低下头去:“奴婢……虽觉着眼熟,却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洛瑕却分明地瞧见,琼琚面上飞快地划过一丝惊愕。
  知她或许是有些什么难言之隐,洛瑕也没再追问,只望了元颀一眼,微微摇了摇头,算作放过了他。
  从前十五年的日子里,洛瑕并算不上用心谈过一场恋爱,是以即便如今同元颀算是此情分明,可是却也并不晓得,怎样才是真正的“句语言行,诉尽衷情”。况且她与元颀,也不过昨夜才将话说得明白了,才算是真正晓得了彼此的心意,元颀如何她不知,只是她自己却不如旁的彼世女子,并非那足够热烈奔放的性子。两人相对之时,她总觉羞赧得甚,到极处时甚至连手脚都不知往何处放才好,更遑论在他面前娓娓而谈,言笑风生了。洛瑕只觉自己在元颀目光之下几乎是无所遁形,她的隐秘心思在他眼中都仿佛透明一般。这样一想,便更是不由两颊生红,连出口的话语,也都只剩了小女儿娇矜,整个人更是好似成了那醋坛子一般,更兼草木皆兵,因觉着他便是世上最好的了,也总以为旁的女子更是会觊觎于他……这样因情而生的蠢笨痴愚,若换做是在从前,依着洛瑕的性子,是最嗤之以鼻的。
  可待到如今,连她自己,也成了她从前最看不入眼的那般痴人,洛瑕却恼也不恼,思及此事,反倒是只觉情之一字奥妙了。这可不能不说是世事无常。
  隔着一层车帘,洛瑕将目光放在窗外宫中甬道之间的墙瓦之上,面上亦不觉带了几分笑。
  是呵,现下虽是秋末冬初的萧索时节,可她有元颀在身旁,也只如置身三月春光烂漫之间,哪里会觉着天光黯淡呢?
  情之一字最磨人处,也便正在这里了。
  她这样想着,心中也不觉更加愉悦了几分,方才的小小醋意,也被迅速抛在了脑后。
  紫石宫建在水上,遥遥矗立在宁波塘塘心,即便元颀的车驾能将洛瑕与琼琚送至棹口,可若无小舟,却并无法将二人真正送进宫墙之内。
  “小主别担心,”琼琚扶着洛瑕手臂,笑道,“小船早已备下了,撑船的正是小德子,小主只管放心便是。”
  洛瑕还不及追问琼琚究竟是怎样避开众人耳目让船候在棹口等着送她回去,元颀已将一件云丝披风披在她身上。几乎像是要拂去她的疑惑一般,他的指尖温和地掠过她的鬓发,语声也恢复到之前一般的温文清朗:“回去罢。”
  洛瑕握住他的手:“总觉得时间过得这样快,如斯的肆意放纵,到底也是不能长久的。”
  却是连她自己也未曾察觉,这话音里带的一丝缭绕不去的怅然。
  元颀凝视她半晌,蓦地清风明月般一笑:“怎么会,我们往后的日子还长着,现下分离……也不过朝夕罢了。”他回握住她的手,似是安抚,又似是承诺,“我回去便即刻安排,接你出宫。”
  她倒是不意他竟会作此想。能同他相知相恋,于洛瑕而言,已是万幸,更遑论能同元颀长长久久地相守。一来她有着那样的来处,二来即便是在这里,她也到底还是……配不得他!
  这样的心思,在洛瑕心中早已转过千百回,那样分明的心绪,作为她的理智,从头到尾都在提醒着她,即便是再多的心动情萌,也敌不过这以门第出身为重的世间众人背后指点的眼光。
  然而即便如此,洛瑕还是感到不可抑制的震撼与感动,这些情愫推动着她,几乎就要一下扑到他怀中去。与元颀在一起时的片刻温存宁静,毕竟,是她在此世最可遇而不可求的韶好奢望。
  而元颀,却仿佛是总能察觉到她内心所想一般,蓦地将她揽入自己怀中。隔着数层衣料,洛瑕还是能够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气息,这温沉绵密的迦南香气味,是来自她一意相倾的男子身上,如沧海桑田之间漫来的千顷红尘,携裹着醉人风月,那柔情将她几乎是要溺毙在了其中。而他的声音,就在这绵长的丝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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