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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妩卿,本宫且问你,比之与元颀相守,或是归去,你心中更愿意走的究竟是哪一条路?”慕心绮抬眼望住她。月色之下枝叶繁茂的阴影投在她面上,几乎隐去了她整张面容,然而那一双眼眸,眼尾微微上扬,艳光袅娜,璀璨如星,直照进洛瑕心底去,将她那些不能够说与人听的微小祈愿暴露得无所遁形。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强作镇定:“……姐姐这是说什么,妹妹自然是要归去的。”
“是么?”慕心绮眼眸弯得厉害,洛瑕心底一沉,听她道,“可是本宫冷眼瞧着,倒觉着妩卿像是动摇了呢?怎么,妩卿同元颀的那一段情,竟这样的教你不能割舍?”
“……姐姐说笑了。妹妹自问于此事尚且还算得清明,晓得自己要做什么。”
“本宫提醒你一句,你的归去,与同元颀相守,是两条相背而行的路。”
洛瑕艰难道:“这妹妹明白。”
慕心绮起了身,眸光淡淡如聚水色:“不止如此,你若一心想要离去,便不能将同元颀相守当做你的退路。你若还有一丝一毫的心念想着要同元颀相守,便永远不要想着你到了辛卯之时还能够如愿回去。这是你选择了一条,便再没有另外一条路可以让你后退的死局。妩卿入宫也快两年了罢?该明白本宫的意思。”
她怔怔垂眸下去哑声道:“妹妹晓得。”
这些道理,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从来不敢去想,诚然慕心绮早将她看得透彻,她是那种有了退路便不会全力以赴的人,从来都是。若然她内心里早把同元颀相守当做不能归去的退路,并且其实她心中更为倾向的是元颀,那么已有十之□的可能注定了她无法归去。可是……她怎么能呢?费尽心思入宫,与人勾心斗角,千般绸缪束薪,甚至连与元颀的情意都放下,不都是……为了辛卯之时能如愿归去么?若是她在此时动摇,岂非是白白浪费了这两年的光阴,白白放弃了同元颀的情意?
可是她怎么能够?
慕心绮一番话,也是她说给自己听。这世上不会有那么多退路可走,她若要归去,同元颀——无论如何——便要当做是此生此世再无相守的可能。她不是不晓得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若不是被逼到了绝境,她最终总会走上那一条自己为自己提前预备好了的退路。而这一回,她却没得选择,唯一的一条路,便只是归去。
“听闻姐姐一番话,妹妹如醍醐灌顶,今后大约再不会犹豫不决了。姐姐大可放心便是。”
“本宫有什么可放心?你归去与否,同本宫,委实也并无几分相干啊。”慕心绮叹了声道。
“只是每当想起我若是这样离去,却不知该将元颀置于何地,我心中便有些不能释怀。他之于我,或许便如同宁王之于姐姐你,是近在咫尺却只能任其咫尺天涯的存在。”
“可是你我又有什么法子?身在后宫,固然锦衣玉食荣华享之不尽,然而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由着自己动心动情——只因一旦动了情,大抵便注定了是要相思相望不相亲的。妩卿你……却还要不同些。毕竟摆在妩卿面前的那一条路并非孤老深宫,而是要与元颀参商永离的归去。”
☆、(六十三)
“不怕同姐姐说实话,”洛瑕垂了眸,轻声笑道,“这样孑然的离去,将同元颀的缘法都全然断绝,我本是很不愿的。”
“可想而知。”
“可是也正如姐姐所言,我没有别的法子。若要离去,此生此世也便再无同元颀相守的可能。初时我是作出了这样的觉悟,可渐渐到了后来,我却有些犹豫起来,有些不太晓得自己更想要的,究竟是一直以来都想要的归去,抑或是留在此世,不言其它,同元颀长长久久地相守。”她尚且在笑,唇角轻扬,眼中却沾染了分明的水气。她不言不语这样久,如今终于将自己心中的茫然如数吐露,不能不说,她实是觉着有些轻松下来的。
“那么妩卿初时,却是为了什么才会如此执着于归去?”
“也不是为了什么特别的事。大抵是那时才来到这里,一切都很陌生,心中总是想着,自己设想中一辈子原本都应当按部就班地在彼世度过,却没想到遇上了这样的变数,自然会觉着不适应。”她漫漫然笑着,语气像是分明有些无所谓的模样,“彼时很想要让自己的生活回到正轨,想要将自己的一辈子修正回它原本应该是的样子,对于归去才会有如是执念。可如今……如今么,其实自从我遇上元颀,私心里便也没有再那样切切地想着归去。只是因为是素来便存留在心中的执念,才这样地坚持了下来,直到如今。然而说实话,只不过是执着成了习惯罢。”
慕心绮眼尾一抑,她这样形容,比之平日姣丽蕴藉,倒是显得极为凌厉了。“本宫还道是妩卿有父母亲友在彼世等你归去。”
“怎么我未曾同姐姐提起过?”她仍是笑着,神情却有些黯然,“妹妹是孤女,并不知亲生父母是谁。自小是被……一对家中富裕的夫妇出资抚养。”
即便她总想着要回到彼世,可却从来未曾想起过父母——是了,只因她是孤儿,从小在孤儿院中长大,被一对有钱,有些善心,却没有时间抚养孩子的一对夫妇出钱助养。那一对夫妇长年在国外打理私人企业,她上了中学之后虽然被接出孤儿院,房子也是来自于她的监护人夫妇,可是常常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他们一面。若说感激,洛瑕是很感激他们资助了自己的人生,可是对于他们实在难以产生子女对于父母的依恋之情,其实也并不是不能理解。
“怪道当初修成同本宫说起你,独自离乡背井却并无只言片语提及家中父母,本宫尚且担心妩卿为人冷心薄情,不能所用。原来是无父无母……真是难为你了。”慕心绮这样说着,言语之间自然而然地带出些感同身受来。她年少时连丧父母,眼睁睁看着至亲之人离去,其实比之洛瑕自己从未见过生身父母,没有半分与他们的记忆,却是还要更痛苦些罢。
“今日既然说了这许多,不如我便与姐姐谈一谈心可好?日后……却也不知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洛瑕温声笑着,挽起慕心绮的手臂,在她身旁一同坐下。
慕心绮一怔,亦笑道:“也好。”
五月三十这一日四位皇子前往元周太庙行封王大典。只皇帝皇后亲往,而宫中妃嫔,即便是将要封王的三位皇子母妃,却并未得此恩典一同前往。曹昭媛与严淑媛倒还罢了,列荣夫人身为十六皇子母妃,在宫中的地位也是非同一般,却也未能得以前往,便是很有些忿忿了。然而傍晚众位新封的亲王回宫酒宴,列荣夫人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已又是春风满面了。
众位皇子之中,十三皇子元颀封靖王,十四皇子封恭王,十五皇子封显王,十六皇子封裕王。其中元颀与十四皇子皆已年及弱冠,封王是常事,十五皇子年十九,倒也罢了,只十六皇子去年才行过元服礼,如今年十六便封了亲王,倒是很教列荣夫人面上生光了一把。此时她正得意,对于没能前往太庙大典一事,便也不再多么介怀。
“十六皇子封王,果然很教他母妃得脸。只是也不晓得对于列荣夫人,十六皇子这儿子,她究竟是真当做了自己的儿子,还是只将他当做自己争宠争权的工具呢。若是后者……那也当真是可怜了十六皇子。”
“家族惯例罢了。姐姐看列荣夫人父兄,分明晓得这后宫里不是什么好地方,皇帝又是个傀儡皇帝,当年还不是一样,将列荣夫人送进宫来。安的还不是要靠她揣测上意,光耀门楣的心?列荣夫人有父兄如此,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想来也是并不奇怪了。”洛瑕闲闲撇着杯面上浮着的一层茶末子,面上表情淡淡。
慕心绮晓得她是在极力掩饰。与元颀对面相见,却不能言语,对于她,想也是一种考验罢。而她自己……所幸这一日元颢仍在封地逗留并未回京,想起往日几乎每一回在宫宴之上相见,面上是不能有什么,可转了身回到宫里去,又有多少回在无人处对影垂泪,她已记不清了。而每每此时,元颢的面容在她脑海中便尤其的清晰,同他的过往亦是历历在目,仿佛特意在提醒着她不教她忘怀……真真是可笑,那人曾带给她这样的伤痛,她好容易自阴影中走出,却还是没法忘了他。这倒也还罢了,为元颢生儿育女,便更是她自己作践自己了。是她不懂得善自珍重,非要将自己伤得遍体鳞伤不肯罢休,委实是怨不得旁人。
“……这十三皇子当初倒也真是少年心性,为庄静夫人守孝也便罢了,何苦拿自己的前程来赌?弱冠之年推了亲王名位,硬生生熬到现在,正妃侧妃妾室通房是一个没有。也不知他母妃九泉之下见了,可能不能瞑目。”
德妃坐得不远,她与康妃这样一句感叹,正传入洛瑕耳中。她甫一听这话,心中便是一紧。又听康妃随声道:
“德妃娘娘说的是,庄静夫人早早去了,是没福气,可还留着的人,也不见得能好到哪里去。”康妃眼光轻蔑地斜过,瞥了对面的列荣夫人一眼,“若不是自己儿子封了亲王,有些人却也不见得能解了禁足。列荣夫人您说是不是?”
果真是势如日薄西山了,连往日飞扬跋扈无人敢出其右的列荣夫人,竟然也会被素来庸懦的康妃出言寻衅,果真是风水轮流转。只是这康妃……洛瑕摇了摇头,暗暗心道,却是不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道理。列荣夫人固然如今势微,可她根基深厚,又哪里能够容忍康妃一介早已不受宠爱的小小妃嫔随意出言讽刺自己?况且如今十六皇子封王,她方才显露出东山再起之兆,这康妃如此的没有眼色,在这节骨眼上自己撞上列荣夫人枪口去,怕是要成为她杀鸡儆猴的牺牲品了罢。
“妩卿这是怎么了?脸色像是有些不好呢。”
洛瑕闻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面颊,转头向慕心绮道:“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