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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本宫马首是瞻?”她淡淡挑了挑眉,“怎么祝相这话,听着倒像是本宫有意牝鸡司晨了么?”
祝公明见她反应冷淡,又听到这话,恍然一凛,忙道:“老臣不敢。”
“本宫一介深宫妇人,哪里敢劳动祝相一心辅佐。只不过十七皇子既然唤本宫一声‘母妃’,本宫人尽其责,便应当多多为十七皇子的将来考虑着罢了。”
祝公明这才明白她的意思,原来竟是要自己效忠十七皇子。因道:“娘娘有心助十七皇子登位?”
洛瑕寥寥摆了摆手:“十七皇子登位罢了,本宫不通政务经纶,却是并无垂帘听政之意。”
垂棠斋中一时四下俱是寂静无声,熏笼中燃着的甘松香“毕剥”一声轻响,大约是一块香料被烧成了两段,极清凉透心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洛瑕静静坐在那里,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含了笑道:“琼瑶,本宫记得这几日列荣夫人头风发作,咱们宫里正好皇上让送了些波斯来的瑞脑薄荷油,满宫里仿佛只本宫得了。本宫想着若是教列荣夫人晓得了,恐不太好。你亲自挑些好的,往含福宫送去,也算得是本宫对列荣夫人尽一尽心罢了。”
琼瑶便也笑道:“皇上想着娘娘素来喜欢清凉气味,才将波斯进贡给南朝天都,南朝天子又赠与皇上贺六十大寿的瑞脑冰片赐给娘娘。通过只得了那一小只红檀雕镂花鸟缠金枝翡翠叶的一小盒,只看那盒子,便晓得是极名贵的物事。娘娘自己得了,留着用便是了,列荣夫人那自有好的呢,又哪里须得娘娘去献这个殷勤?”
洛瑕揉了揉额角,笑叹道:“哪里是献什么殷勤?你还记得万寿宴那日,皇上也召了好些重臣的家眷前来赴宴?不过是皇上前些日子在本宫跟前露了口风,说是有意为豫王选个正妃,便是要在名门千金中择选呢。又因着他母妃列荣夫人素来是个强势不肯让人的,这才想着要选一位年长于豫王几岁的小姐为豫王妃……此事于列荣夫人,却也算是一桩大喜事,是以本宫这才想着要提前贺上她一贺罢了。”说罢转眼瞥见殿下跪着的祝公明,复又笑道,“祝小姐出身高门,容光明丽神采飞扬,最是青春活泛的性子,又正巧年长豫王两岁,这样看来倒是十分合适的人选。祝相以为呢?”
她这话一出,殿下数人目光竟是齐齐转而看向陈迪。祝公明擦了把汗,面色有些泛起显出极度紧张的红色,道:“妩妃娘娘,这……小女生性顽劣,自幼失于管教,桀骜不驯,恐不堪为天家之媳……还请娘娘开恩,向皇上进言,求皇上收回成命罢!”
“本宫也不是豫王亲母妃,豫王娶妻一事上又哪里做的了主?在皇上面前也不过勉强说得几句话罢了。既然祝相觉着豫王殿下不适合祝小姐,那么难不成祝相私心里已看中了靖王?”她轻声一笑,强将后面的话说出口来,“也是了。祝小姐早早倾心靖王,与靖王也算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此这般,却也是天造地设一段良缘呢。”
“娘娘……几位王爷自然都是人中龙凤,是小女,小女身份不高,恐怕配不上殿下啊!”
“祝相既然这样自谦,百般推脱祝小姐出身……本宫冷眼瞧着,祝小姐难不成是与……”她眼波一动,朝着殿下数门客瞥去,“祝相府中哪一名门客早订了终身?”
“老臣不敢!”祝公明急忙道,“老臣愿以性命担保绝无此事啊!”
“祝相府中几位门客从前是同窗罢?”她忽淡淡抬眼道,“本宫也是从那样年纪过来的,同窗之间些许流于细微之处,不易为人觉察的交流,尔等当本宫是全不晓得么?”
☆、(八十五)
垂棠斋中熏笼吞吐出烟雾袅袅,洛瑕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出声,面上并没什么表情,只漫漫然倚在上座,看似是毫不经意地打量着殿下跪着的众人。气氛极是低沉,只能清晰地分辨出四下里数种呼吸声交错起伏,静谧得令人心底没边。
“祝相的来意既然是向本宫要人,那么其余几位,祝相若要带走,也便罢了。只是此人,”她微微抬手寥寥指了指陈迪,面无表情道,“犯下冒犯后宫妃嫔之重罪,正被慎刑司打发去了暴室服役,恐是不能跟随祝相回去的了。”
祝公明回头看了一眼陈迪,转身向洛瑕叩首道:“老臣的门客既犯了错,娘娘降罪也无可厚非,便让他留在暴室服役罢了。”
洛瑕便合掌笑道:“祝相果然深明大义。这样最好,祝相可回去告诉祝小姐一声,教祝小姐好生预备着来日做天家的儿媳罢。”
众人散了后,洛瑕便教琼瑶撤了纱幕,殿中只陈迪一个,初中时也是见得多了,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她径直走到陈迪面前去,因他之前是在暴室服役,又是慎刑司犯人,被押过来时整个人都被五花大绑,是以洛瑕并不担心他会突然跳起来同她打起来。自己如今穿着这样一身不便行动的华服,倒是当真不适合动起手脚。
洛瑕挑了挑眉,抬起戴着鎏银刻丝海水玉护甲的左手,箍住陈迪的下颌迫他抬起头来,冷笑道:“怎么前几日本宫见你时,倒还张牙舞爪的,今时今日便没了声?难不成暴室舂米的活计,当真如此磨人心志么?看来本宫闲下来,倒还是应当过去开一开眼呢。”
“当日在慕府,你便差点坏了本宫的大事。此时本宫已身在宫里头,倒是还能碰上你,谁知你言行举止仍是没半分长进!今日本宫不过是发落你去暴室舂米,已是看在三载同窗的情面上,对你格外开恩。若然你再不知见好就收,记得本宫说过什么?定要将尔枭首示众。”
护甲尖锐,她尾指上尖端处一条银丝不知为何竟断裂开来,洛瑕手上微一用力,挣开的银丝便直直戳进陈迪面上的血肉之中,细细一条血滴缓缓顺着她指间流下。洛瑕甩开了他的脸,有些嫌恶地拿过琼瑶递上的巾帕拭了手。
“慕府?你居然有脸提慕府?”陈迪竟也冷笑,“那时候你在慕家和那个慕晟,整天眉来眼去,你又把我当什么了?!我才是你男朋友好不好?!”
“男朋友?”洛瑕揉了揉额角嗤笑,忽又厉声道,“真真是一派胡言!本宫乃是天子妃嫔,正二品妩妃享金册宝印,与尔不过几年同窗,尔休要再口出狂言!”
即便如今在此世,她也甚少用这样的字眼说话,毕竟不是自己从小在用的现代白话文,平日那样遣词成句,也亏得是在这里,旁人都是这样说话,她才没觉着那样别扭。若是放在彼世,她是断断不肯那样文绉绉地与人交谈的。而如今她怒极,不自觉竟也用了这样的字眼,仿佛只得这般,才能寥寥抒发自己心中的怒气。
真真是可笑之极!事到如今陈迪居然还有这种愚蠢的认知,以为洛瑕真的将他当做过自己交往过,甚至还喜欢过的男朋友,殊不知她活了十七年,唯一一个动过心、用过情、将其放在心中的男子,便只得元颀一人——迄今只元颀一个,日后,也只会有他一个。她不知这样的肯定是从何而来,只是自她与元颀交心的那一刻起,仿佛便这样根深蒂固地深植在了她心里,任凭风吹雨淋,刀劈火烧,都是移不走、撼不动的了。
这样发自内心的厌恶与恶心,大抵便像是有人在自己最喜欢的书画之上泼了一桶污水,将其变得面目全非,偏生还自以为是的觉着这样很美,臆断她也会喜欢。当真是笑煞人也!那样的污水令她觉着恶心,而为着那一幅被污染了的书画,便更是想着要将其碎尸万段!
“你居然还敢自称是皇帝的妃嫔?你跟慕晟恐怕早已经给皇帝戴了不知道多少顶绿帽子了吧?!”
洛瑕不仅没恼,反而竟是笑出声来:“你这话倒是说错了。本宫与慕晟如今甚交集也无,也从未有过任何不能与人说道的关系。只是若你一定要这样以为,本宫却也只能说,细论起来,较之与慕晟的关系,本宫与你的那些不知所云的干系,倒是还要清白得多了呢!”
陈迪耸了耸肩:“无所谓,反正我是一定要娶祝芳菁,祝家的女婿我做定了!你们谁都别想拦我!”
洛瑕忽而笑得有些悲悯,转首吩咐琼瑶道:“祝小姐已在从秋爽苑过来的路上了罢?”
琼瑶道:“正是,方才小德子过来通川,说是已在塘边棹口乘上小舟了。”
她颔首:“好了。陈迪,你不是志气满满地说一定要娶祝芳菁?如今她也快要来了,本宫便助你一臂之力,给你个机会同祝小姐倾诉衷肠如何?”
琼瑶忽面露难色,道:“娘娘,小德子说,显王仿佛也跟着祝小姐一同过来了。”
“显王?”
成年皇子不得皇帝允许,便私自进入除自己母妃之外的妃嫔寝宫,委实是有些不合礼数。只是如今……恐也顾不得这许多了。皇帝的寿命想来也再没几月了,后宫如今净是些不大不小的杂事,皇后重掌六宫大权不久,正是忙得焦头烂额之时,列荣夫人又在为重夺大权百般谋划,像是没有人会注意到她紫石宫这里。若是行事能小心着些,想来倒也便罢了。
“想来如今已到了宫门口了。显王毕竟是成年的亲王,娘娘可是多少需要前去避一避嫌?”
“将帘子放下去便罢了。”她这样吩咐着,转身回到了帘后贵妃椅上坐下。
不多时,小德子便进了门口通报道:“娘娘,显王殿下与祝小姐到了。”
“请。”
眼前进殿里来的一双男女,俱是锦衣华服美姿容,举手投足间气度万千,只是看着便教人觉着赏心悦目。显王年十九,平日便是一副翩翩俗世佳公子的模样,言行举止间自成一段风流态度,不像是天家血脉、身份尊贵的皇子亲王,倒像是高踞酒楼茶馆,与人肆意言谈调笑的纨绔贵介公子了。祝芳菁二九年华,最是青春明丽不过,梳未出阁少女常作的垂鬟髻,簪戴一支顶花珠钗,简素却不显单薄,着桃红绣金襦裙,眉眼如画,顾盼之间神采飞扬。两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