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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难怪平日胡桃儿就几乎不下地的,照画壁看这缠小脚简直就是变态,那么一双畸形的脚能有什么美丽可言?
好在像她这样穷苦人家的因为考虑要做活计,少有缠足的,至于大户人家里头,画壁倒是不太清楚,不过画壁还是兴庆自己没那么倒霉催的有这样一双小脚。
拿长长的白布将脚裹严实了再穿上大红缎子面高帮云头绣鞋,才起身来替胡桃儿穿衣,鹦哥绿芍药花纹肚兜几乎兜不住她两只白花花的胸,外头罩上件中衣再一件绛红色高领敞领宽襟碎花袄儿,软黄棉裙子,白胖胳膊上一只金镯子,头上再戴上卧兔儿,一对黄铜鎏金满池娇分心,擦香抹粉了半日,衬着一张施粉涂朱的银盘脸,娇艳无比。
这胡桃儿算不多漂亮一个女人,只不过惯会打扮,又有常年做妓的风情,眉眼风骚,无怪画虎沾了身子便十分难离。
花了大半功夫打扮得满意了,胡桃儿对着铜镜左右看了会儿,这才道:“今日去买两条河鲜来回头好让你哥哥尝尝鲜,顺便你去买几色花线头来,打几个络子来节下里好去买。”
画虎平日走街串巷跟小门小户里买些杂货都是从南边进的花色,不过偶尔也会拿家里做的小玩意出去埋淘些小钱,女人家在家里能赚钱的路子也就这么些,不是替人家浆洗衣服,就是在针线上头出些手艺,绣个帕子堆个纱花儿什么的,不过画壁可不会那些绣花的精细活,打络子这倒是前世有过一阵子迷恋中国结,尚能有些本事,通常她打的玩意纹路新奇,极吸引眼球,但凡弄出来便被抢购一空,便成了画虎一道特色产品。
胡桃儿知道画壁有这么个手艺便常要她做多些出来,不过画壁藏了个心眼,只偶尔想出个花色来,并不肯多显摆手艺,一样花色也能卖上一阵子,这生意想做长久,自然也不能一股脑都兜出去,且平日她也没多少功夫打,产量也有限,胡桃儿不可能让她只单单坐着打络子那么悠哉。
她也想指着自己到底还能替家里挣钱的份上,胡桃儿不至于把她过早推火坑里去。
只是昨夜里一番话,十两银子抵得上他们这样人家两三年的嚼用,只怕她那点手艺胡桃儿是不见得能看得上了,但这会儿画壁不敢多话,只讷讷应了,把手伸出来。
胡桃儿不耐烦的从兜里摸出一串铜钱,解开来摸出十几个来丢过去:“都是讨债的,什么都要老娘出钱!”
拿了钱画壁也不多听胡桃儿嘴碎埋怨,扭身出了屋子。
对于她来说,能够走出这个房子唯一的机会就是被放出去采买些东西,倒不见得能给自己省下几文钱,那胡桃儿对银钱极是抠紧,算得分明,少有能从她那刮下油水的事。
第四章
走出那四方院子外头就是街面,街道前头有一条河,两边来来往往俱是商户,这时节河面冻住了没有什么船只,要是开了春解冻了河面上还会有船只来往叫卖各种新鲜瓜果,大清早叫卖声余音袅绕的煞是热闹,这时候这些市井的叫卖声才能让画壁有一种真实感,还有鲜活感。
推开门走出去,吆喝声就越发的热闹,这一带都是做生意的,有买生布绸缎的,有买鲜花果蔬的,有买各色糕点的,有卖糖果栗子的,喷香的味道在空气里发酵,画壁深深吸了口气。
身子被人突然撞了一下,往前跌了一步还没细看,后头有人尖声叫着:“兔崽子你别跑!”
画壁听着耳熟下意识就一把拉住要从身旁跑过去的个小男孩:“蚕豆子,你又淘气了?”
被画壁抓住手的小男孩七八九岁大样子,正是人嫌狗不待见的年岁,闻言冲着画壁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要你管!”
说罢就要挣扎,画壁是认得这孩子的,他是隔壁家牛寡妇的独生儿子,牛寡妇在她家隔壁做豆腐生意,也是个苦命的人,打儿子蚕豆子出生丈夫就在戍边的地方病死了,自己靠着起早贪黑拉扯儿子到如今,只是蚕豆子很是淘气,这么大常不服管教,三天两头给她惹出些祸事来。
这牛寡妇待画壁倒是不错,瞧她平日常被胡桃儿欺负偶尔也会给说句公道,平日见着她出来常接济她些买剩下的豆浆,豆渣子,这黄豆都是地里种出来没什么污染也没什么添加,可是极有营养的。
蚕豆子这边挣扎,那边牛寡妇已经快追上来,手里头捏着一只布鞋劈头盖脑的骂着:“死兔崽子你站住,老娘看不打死你个小畜生!”
蚕豆子眼看要遭殃却不肯讨饶,张口回骂:“就是你不检点还不让人说,不要脸偷汉子我才不做龟儿子!”
那牛寡妇一张脸气的青白抄起布鞋劈头扔了过来,蚕豆子一个机灵闪过,却朝着画壁一巴掌推了过去,那画壁被这娘俩雷人又大嗓门的吵架惊了惊,手一松一时不及防就往后头栽去,蚕豆子早脱开身跑了个没影。
画壁被蚕豆子推得噔噔噔直往后头跌,身子猛撞在个硬邦邦物事上才好不容易止住了身形,刚要松口气不至于四仰八叉的摔得难看,身后不温不火一阵笑:“青天白日撞着个温香软玉在怀,倒是天大的运道!”
画壁一个激灵扭头,撞进一双深不可测的黝黑瞳仁里,呆了呆才发觉自己这是撞到了个人身上,忙不迭跳开去稳住了身子。道了声:“对不起。”
对方嗤得笑了声:“小娘子不必多礼,在下并不介意。”
画壁也不知对方是谁,只那笑意里的轻慢和随意却是听得出的,眼皮子微微一抬这才看清楚自己刚擦撞着的人,却是个年纪二十七八的青年男子,个头高大挺拔,簪缨帽子,金玉栏杆的边圈,嵌着颗硕大的明珠,一对貂皮护耳,颀长腰身宝蓝的直裰,外头立领狐狸毛厚厚的一件莲青色缎子面的披风,越发衬托一张白玉脸潘安一般的容貌,张生一般的儒雅。
只不过一双过于浓黑的眼仁眉角飞扬,掩藏不住的意气和轻浮,画壁瞧着若不是气候不应景,对方手里头再握着个洒金川扇儿,那就是个地地道道的流氓痞子博浪哥儿。
偏偏对方身上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大户人家出来的贵气,想来这位非富即贵的人物便是玩得起也敢玩的人物。
画壁却生出些凛然来,忙垂下眼皮子道了个万福的礼,也不管那礼节对还是不对:“这位大官人恕罪,小女子不是有意的。”
对方没说话这会儿那牛寡妇倒是已经跑了上来,一把拉住画壁连声道:“哎哟大妹子,我那小畜生可有伤着了你,这兔崽子回头看我不宰了他,你没事吧。”
画壁轻轻摇了摇头,牛寡妇挽住了她的胳膊挺亲热的道:“今儿个出来你那嫂子又指派你采买什么呢?走,大冬日的先去我那地方做会儿喝口热的罢,回头别冻着了。”
说罢不由分说拉着她便走,画壁正巴不得,也不去瞧刚才那人,低头被牛寡妇就这么拉走了。
离着牛寡妇的豆腐店也不远,二人进了屋子,牛寡妇让她在张小杌子上坐下,这才嘘口气:“天老爷不长眼,差点那可就撞着个阎王爷去了,得亏老娘眼睛尖手脚快,好家在。”
画壁知道牛寡妇刚才替自己解了围,心中有些好奇:“刚才什么人,很可怕么?”
牛寡妇一努嘴,去一旁舀了碗热气腾腾的豆花过来递给画壁,一边道:“可怕?可不是可怕,不要说这临河县,就是这整个同州府,大半生意都是这位楚大官人的,楚瑾瑜楚大官人,家中钱过百斗,烂米成仓的,便是州府官老爷也要礼让三分的爷,你说可怕不可怕吧!”
画壁来到这世道并不多久,对当地人情世故知道不多,听了话并不以为然的样子,牛寡妇却是知道里头厉害的,这楚瑾瑜说起来远近闻名的一个大大的财主,原本在当地一般老百姓便是无缘见着的,偏这临河县地处水陆便利之道,楚瑾瑜在当地有不少大的买卖,便是在那城东紫气街后头置了一整片的宅院,寻常在这县城倒有大半年盘桓着,就是本地的土财主张大户也是比不上他阔绰的。
牛寡妇知道的比旁人多一层,盖因为她家早死的男人在世时候有一次跟她说起过,这楚瑾瑜可不单单只是一个商人,也不知在京城里头有些什么来头的,他这个大头兵能知道这些,也是因为在他戍边的地方营盘里有人是跟过楚瑾瑜的,不知这楚瑾瑜究竟什么勾当,居然还在边贸之地领过兵卒,在一回边贸被关外的马贼哄抢掠夺时,硬生生杀将进去夺回了自家货物,受过将军嘉奖,朝廷亦有封赏。
故而人头顶上有个皇商的头衔,那是到哪都能吃得开去的。
总之这位是个能耐人,因着听说在京城里也有依凭,本地官府也要卖几分颜面给他,故而此人在商道上做事并无顾忌,欺行霸市的手段,知道他的人多是怕他,此人生的有些风流浪荡,身边从来是不缺女人的,偏偏据说屋子里没有个正头娘子在,也没人替他约束一二,越发的没有顾忌,这临河县大半私窼子里的女儿家跟他都有些首尾,虽说没听到过他欺男霸女的事,不过牛寡妇还是怕画壁小小年纪吃了亏去,瞧见人撞着了楚瑾瑜,便赶紧过来解危。
画壁听了会儿八卦,将一碗热乎乎的豆浆灌下肚去,牛寡妇做的豆浆浓郁新鲜,里头撒了些冰糖,又好喝又热乎,周身顿时便热了几分,感激的起身把碗递还给牛寡妇:“多谢嫂子,这是五文钱,您收好。”
牛寡妇肉实的大巴掌一把推回去瞪大了双眼珠子:“跟嫂子客气什么,不过是卖剩下的,值当啥!还是快收着吧,你家那个能给你多少,回头还不够你买她要的。”
画壁浅浅一笑:“今儿个许是心情好,给了多的,不碍事。”
牛寡妇回头朝隔壁画壁家瞧了眼,那妖里妖气的女人成日就知道张开大腿的勾男人,能让她高兴的事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唯一的男人画虎又是个没担当的,可怜见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