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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代妾身向鸾妃娘娘问好。”出岫再道。
这句话想必很合时宜,但见慕王的面色又缓和几分,对出岫颔首致意:“多谢夫人,本王一定转达。”言罢他已示意亲卫们撤退,又命人牵过坐骑,翻身上马与岑江飞驰而去。
慕王的亲卫头领一直站在不远处,方才也将慕王和出岫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眼见慕王破天荒地伏低赔罪,他大感诧异的同时,也不禁对出岫高看几分,走到她身边礼道:“方才小人多有唐突,还望夫人海涵。”
出岫也不看他,只淡淡道:“大人言重了。现下你的人马是否可以撤退了?”
那亲卫头领碰了个软钉子,也没再多说,带着百余名慕王亲卫匆匆离开。为方便云氏的暗卫出城,临行前他还特意吩咐守城将士先行回避。
南城门下终于又恢复了诡异的寂静,方才还冷凝对峙着的气氛也松懈下来。五十名暗卫从始至终都没有做过声,如今亦是做待命状。
出岫望着空空荡荡的城下街道,情知沈予今夜既然被鸾夙的病情绊住,便无法出城了。可这些暗卫们却不得不走……
错过这次机会,出岫不知沈予还逃不逃得出去。但今夜他没来,其实算侥幸逃过一劫,也变相保下了云氏与慕王的关系。想到此处,出岫略感安慰,但又觉得浑身无力,已没有精神再去指挥暗卫,便吩咐竹影道:“你让他们出城去罢。”
竹影深深蹙眉:“小侯爷还没到。”
“他今晚来不了了……只有再寻其它机会。”出岫低眉叹道,走了几步打算返回车上。
岂料,此时街上忽又想起一阵马蹄之声,来者一身黑衣,脸戴银光假面,那身形……万分肖似沈予!
出岫只觉得又惊又喜,未等沈予走近,已连忙示意竹影:“快!将他带到车上来!”说着已率先上了马车。
片刻后,打扮成暗卫模样的沈予也坐上马车,顺手取下面具,对出岫笑叹:“今夜好险,我都出了一身冷汗。”
这一个多月里出岫一直避见沈予,演着两家决裂的戏份。此时甫一瞧见他,还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她也难免眼眶一热, 有些激动又有些斥责地道:“你到底怎么回事儿?要吓死人吗?”
沈予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吊儿郎当的模样,坏笑一声解释道:“我也不想啊!我刚准备更衣出门与你会合,慕王府的人就找上来了,说是他的侧妃身子不适,请我去诊治一番。我那个惊啊!还以为是‘请君入瓮’的戏码,斟酌半晌才壮了胆子过去。”
沈予当时唯恐生变,便将暗卫的衣裳穿在里头,外头再套上自己的衣服,随慕王府的管家走了一趟。临行前,他还不忘背上药箱,又在箱子里放了两把匕首和暗卫专用的银光假面。好在当时天色已晚,也无人发现他多穿了衣服,更没人去注意他的药箱。
来到慕王府后,沈予便为鸾夙诊治了一番。其实鸾夙的身子并无大碍,不过是滑胎失调落下的病症。沈予眼看再不脱身就赶不上出城,便借口说这位鸾妃娘娘病情严重,慕王府没有合适的药材,他要回自己府中取药。
鸾夙在慕王心中的地位如何,整座慕王府上下皆知。侍卫岑江把沈予的话当了真,也不敢怠慢,连忙出门向慕王禀报,让管家带着几个侍卫去陪沈予回府取药。
沈予毕竟是有功夫在身的人,一出慕王府便两三下打昏了管家和王府侍卫,又解开马车上套着的马,一路飞奔赶来南城门。
沈予三言两语将今夜发生之事说完,出岫却听得胆战心惊,不禁亟亟道:“慕王府就在城南,离此处不远,他若回府发现你逃跑,怎会轻饶于你!事不宜迟,你赶紧出城去罢!”
眼下慕王是关心则乱,牵挂心上人的病情才会如此大意。若等他冷静下来仔细回想,必然会发现这其中的破绽!出岫不敢赌,也不敢再让沈予赌……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出岫再对他道:“这五十暗卫路上任你差遣。你回京州之后,我会立即向文昌侯府施压,让你在最短时间内迎娶想容。你……多保重。”
沈予点了点头,但身形却未动,只一双潋潋深眸回望出岫,目光中写满了不舍与牵挂。就在出岫以为他要下车之时,他却忽然伸手握住她一双柔荑,郑重其事地问道:“晗初,你舍不得我是不是?你不想让我娶云想容是吗?”
出岫尚未反应过来,已感到沈予紧了紧手中力道,语气灼灼地表白:“只要你开口说让我留下,我便不走了,云想容我也不娶了!”
出岫低眉望着沈予宽厚的手掌,自己的一双手正被他紧紧握着,那温热的触感令她无比安心。可,她又何德何能要他以性命来守护?留在房州,他唯有死路一条。
出岫只好强忍着鼻尖酸涩,抬眸直直斥责他:“你胡闹什么?!”说着已从他掌心里抽出双手,掩于袖中。
果然。沈予失落了,但对他而言,出岫拒绝是在意料之中。他缓缓抬手为自己戴上银光假面,将表情隐藏在面具之后,没有再说一句话。
出岫见他还不下车,终于是急了,狠下心再道:“你死心罢!从前、如今、往后,我都不会喜欢你!开弓没有回头箭!云想容你不得不娶!”言罢她已探手为沈予掀开车帘,干脆利落地看向他:“保重。”
假面后的那双俊目终于没了任何神采,没有失望,亦无不舍。沈予顺着出岫掀开的车帘探出身去,只一瞬却又忽然转身,握住她的手放下车帘,同时飞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继而,身形一闪,人已离开马车。
出岫只觉自己手上一热,腰身一紧,唇上已被擦了一下。滚烫、灼热、柔软,盈满沈予独有的气息。她下意识地再次掀开车帘望去,沈予正背对着她牵过马匹,缓缓走入暗卫之中。
虽然他只留给她一个背影,但那身姿很是笔直挺拔,也足够,孤独决绝……
出岫不敢再多看一眼,匆匆对竹影一摆手,示意他下令让暗卫出城。继而她再次放下车帘,坐回马车之中。
数十匹骏马同时嘶鸣而起,朝着烟岚城城外疾驰而去。不消片刻,城门下已然空空如也。出岫怔愣地坐在车上,手中还死死攥着车帘一角,稍不小心,已用力过度将车帘拽了下来。
没有了帘子的阻挡,夜风阵阵灌入马车之中,吹起出岫一缕发丝,恰恰好拂过她的唇角。那微痒的触感,一如片刻之前的匆匆浅吻。
出岫深深吸着空气中残留下的药香,抬眸朝马车外再次望去。眼前唯有竹影独立于夜风之中,哪里还有那闪烁的银光与杀气?只剩下一片空空荡荡的萧瑟而已。
面对此情此景,出岫终于落泪了。但此时此刻,她却不知自己为何而哭,又在哭些什么。也许该说的、该做的,都已凝结在了这沉默的眼泪里。
人事易分,残花易落。这动荡乱世,终于要揭开帷幕……
(卷三,完)
第四卷:妾心如城 冷月无声
第119章:婚事波折费周章
就在沈予出逃的第二日,慕王聂沛涵便借口成婚之事,启程南下京州。出岫知道他是去追击沈予去了,否则不会走得如此匆忙。但,慕王临行之前并未有任何表示,甚至没有一言半语留给云府,因而出岫也摸不清楚,慕王到底知道了多少,又怀疑了多少。
至少,从表面上看,如今慕王用得着云氏,一时半刻也不会发难。但若往长久来看……出岫唯有抓住与鸾夙的关系,希望将来慕王得知事实真相时,会看在云氏是鸾夙母族的面子上,亦或者是自己与鸾夙的交情上,不予计较。
出岫知道,凭借云氏暗卫们的速度,以及沈予逃生的决心,慕王是铁定追不上了。再者,各地还都有自己人在襄助打点,藏个人也无甚困难。这不禁令出岫暗中松了口气,只等着沈予脱逃房州的消息传来。
只要离开房州,离开慕王的封邑……剩下的事,不仅云氏暗卫会处理,想必四皇子福王也不会对沈予坐视不管。
可这事最终还是让太夫人知晓了。出岫受了家法,理由不是因为她帮助沈予逃脱,而是她忤逆了慕王,将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慕王玩弄于鼓掌之中,并且,极有可能已露出了破绽,搭上了云氏的前程。
受的家法不算重,因为要维护出岫作为当家主母的威严,受伤处都在衣裳下面。家法过后,出岫的背部几乎脱了一层皮,血淋淋得让淡心瞧着都吓哭了。幸而有沈予留下的珍贵药材,后期又调理得宜,因而无甚大碍,也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疤痕。
饶是如此,出岫还是在榻上躺了大半个月才能下地。但,她从未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情。
当她身体完全复原,已是足足一个半月之后,时间也到了当年的八月底,九月初。与此同时,暗卫也有消息传来——沈予已成功回到京州文昌侯府,但慕王还在前往京州的路途之上。
出岫不敢想象,从房州到京州,少说也要将近两月时间走完的路途,沈予是如何在一个月之内就走完的。不眠不休吗?即便有云氏的暗卫沿路安排,只怕他也是吃了不少苦头。
虽说心中觉得感慨,但面子上该做的戏还是要做。就在沈予回京的消息传来的第二日,出岫奏请太夫人,请她亲自修书向文昌侯府逼婚。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一切也完全从简,因为知道这桩婚事是板上钉钉,所以这边厢逼婚的书信刚送出去,那边厢二姨太花舞英已开始迫不及待地为自家女儿准备嫁妆了。云府近几年死的死、走的走,实在太冷清太晦气,因此大小姐云想容的婚事很令仆婢们期待,好似也为阖府增添了不少喜气。
一切都是暗藏风云,但又在无声之中如愿地进行着。只要忽略所有事件中当事人的感受,则看起来每桩事都是皆大欢喜、完美无缺。
十月初十,慕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