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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辞此刻虽面色凝重,但并无慌张,反而显得很镇定。出岫知他必定有了对策,便也顾不上再问细节,连忙与竹影一并推着他,前往太夫人的园子——荣锦堂。
上一次出岫见太夫人时,是在吟香醉月园。当时她便告诉自己,若有朝一日进了太夫人的园子,必定要好生观赏景致与陈设,以饕餮眼福。
但不曾想,这一次当真有幸前来,她却已无心观赏,只想着方才云辞所提的瘟疫之事,说来其实与她无关,可云辞担忧之事,她不会置身事外。
一路之上,云辞一直不语,只在临近荣锦堂时,才对出岫嘱咐道:“无论我对母亲说什么,你只管领命便是。”语气依旧温和,但又不可违逆。
出岫点头,跟着云辞进了荣锦堂。
太夫人曾在老侯爷去世之后,主持云府事务十余年,经过无数大风大浪,早已处变不惊。她听了瘟疫之事,显得异常镇定,抿了口茶对云辞问道:“你有何打算?”
云辞不假思索地回话:“方才我与三弟商量过,由他出面主持施粥布善,我亲自走一趟慕王府,问过慕王的态度再作打算。”
太夫人闻言点头:“房州毕竟是慕王的封邑,是该问过他的意思,不过他为人喜怒无常,你言语上也要注意些。”
“母亲放心。若是慕王与咱们不能达成共识,我自有法子绕过他行事。”
见云辞胸有成竹的模样,太夫人很是满意。
出岫在旁听着这母子二人的对话,心中万分感慨。原以为离信侯府数百年兴盛不衰,靠得是祖荫与经商所得财富,却不想,在民情上竟也如此用心,施粥不算,还要亲自整治瘟疫。
出岫越想越是领悟,数百年屹立不倒的云氏,倘若不得民心,又岂能聚拢天下财富?是她在醉花楼里浸淫太久,想当然地将云府与寻常豪门世家对等起来。今日才知,云氏之贤能。
这一趟,出岫自问没有白来。
她正在心中暗自感叹,忽听云辞提起自己的名字:“这一趟去慕王府大约要住上两三日,竹影、浅韵、淡心会随侍在侧。出岫不方便,我想借此机会,放她在您这里调教两日。”
此言一出,出岫立时惊愕。原来云辞带她来,竟还有这一层意思!可为何要将自己放到太夫人这里?难道是担心没人护着自己?
出岫尽力不去多想,偷偷再看太夫人,只见那高高在上的云府主母既无惊讶也无迟疑,自然而然地笑着应承:“也好,等你回来找我要人罢。”
一句话,定下了出岫的去向。她连忙朝太夫人行礼谢恩,再起身时,听闻云辞对自己命道:“你今晚便过来侍奉。”言罢又对竹影道:“你也先回去罢。”
在太夫人园子里,自不必担心云辞有任何不妥。竹影与出岫同时领命告退。
见人都出了屋子,云辞才又开口对太夫人道:“有劳母亲费心……只是,我不想有什么话传到她耳朵里。”
闻言,太夫人拂了拂杯盖上的茶沫子,才抬眸看向云辞,不紧不慢道:“她一个丫鬟,能有什么话传过去?即便真有什么话,她也不够资格听。”
云辞当日便动身前往慕王府,带着竹影、浅韵、淡心一道离开,还有不少云府护卫。是日,出岫住进了太夫人的荣锦堂,迟妈妈比照她在知言轩的待遇,将她安置在一间单独的屋子里。
“既是侯爷送来请太夫人调教的,太夫人又将姑娘你交给我,那咱们也不客套了,有什么说什么。”迟妈妈笑着对出岫道:“太夫人这里的规矩不比侯爷,她老人家起得早,你每日寅末便要起身,卯初服侍太夫人用早膳。”
出岫颔首表示记下。
“太夫人每日用过早饭,要去佛堂里念一个时辰的经文。为表诚心,经文都是咱们府里亲自抄写,你在侯爷跟前儿也是侍奉笔墨的,那每日抄写经文的差事,你便分担了去罢。”迟妈妈再道。
出岫再次领命。
迟妈妈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太夫人这里不缺人手,只缺几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儿。你先把服侍早膳和抄写经文的差事做好,余下的,再听她老人家吩咐。”
言罢又想了想,再添上一句:“哦对了,每日早上,二姨太与三姨太都要来陪太夫人用早膳,四姨太时来时不来,你可要记下了。”
两房姨太太还要来陪着用早膳?那为何独独四姨太不来?出岫心里有些诧异,面上却未敢流露出来,一路恭送迟妈妈出了门。
翌日清晨,出岫起得很早,按早昨日迟妈妈的吩咐去了膳厅。她原以为自己提前来了半个时辰已算早的,未曾想厅里已有两个丫鬟在摆碗筷。
丫鬟们见出岫突然出现,不诧异也不说话,只微微颔首一笑,大约是迟妈妈事先交代过。
出岫便微笑回礼,也动手摆起碗筷,将开胃小菜一一端上。
太夫人的规矩,每日早膳是八凉十热,开胃小菜、米面点心若干,两甜两咸四道汤肴,并不算奢侈。至少比之云府的地位与家底而言,如此规格的早膳在公卿世家也很寻常,何况还有姨太太们来陪膳。
出岫与几个丫鬟忙活了半晌,将开胃小菜和八个凉菜端上,便立在一旁等候。不一会儿,一阵淡淡的说笑声传来,带着妇人特有的沉静与涵养,只见太夫人由迟妈妈扶着进了膳厅,身后还跟着两位三十许的女子。
太夫人今日一身金棕色织锦缎衫,很显精神,面上带着一丝微笑,看似心情不错。
她身后并肩跟着的两位女子,都是妇人打扮,一穿暗红衫,一穿描蓝衫,各有各的风韵:
暗红衫的妇人稍显成熟些,柳叶眉、丹凤眼,鼻梁挺直而棱尖,看着有几分凌厉之气,周身珠光宝气很是惹眼;
描蓝衫的妇人更为年轻一些,也更朴素,她肤色极白,五官并不及暗红衫的妇人好看,遑论及得上太夫人,可那气质却是沉静娴婉,令人见之忘俗,别有一番风情。
这两位应是老侯爷的妾室,云府的二姨太、三姨太了。出岫见她两人各自带了一个丫鬟,随着太夫人进了膳厅,面上都挂着几分残留的笑意,应是来时路上说笑所致。
两位姨太太皆目不斜视,分别落座在太夫人一左一右。出岫观察两人坐下的位置,在心中盘算着谁是二房、谁是三房。
暗红衫妇人坐在太夫人左手,应是先进门的二姨太花氏,姓氏倒也与她一身打扮相符;描蓝衫妇人坐在太夫人右手,应是后进门的三姨太闻氏。果真如迟妈妈所说,只有两房姨太太来陪太夫人用早膳,四姨太并不曾前来。
只这心思几转的功夫,但听太夫人已开口命道:“出岫,吩咐上菜。”
此话一出,出岫立时察觉两道目光投向自己,来自花氏与闻氏。
看来自己的名字已经传到两位姨太太耳中了。出岫不敢多看多想,连忙垂首领命,快步往小厨房走去,片刻,领着几个小丫鬟们前来上菜。
方才临去时的两道目光早已收了回去,花氏与闻氏已神色如常,陪着太夫人开始用膳。一旁的丫鬟们侍奉在侧,时不时地布菜、盛汤,很有规矩。
一顿饭就这般无声地进行着,待到尾声之时,太夫人却再次开口,淡淡对花氏道:“老二呢?教他用了早膳来我这里一趟。”
花氏闻言,面上有些尴尬之意,笑道:“如今二爷分了园子单住,我也不晓得他人在何处,一会儿差人去瞧瞧。”
太夫人“嗯”了一声,状若无意地道:“如今房州闹瘟疫,虽说没闹到烟岚城里,可咱们云氏不能置之不理。昨日侯爷已动身前往慕王府商量对策,老三也吩咐各地米行布施发米,唯独老二还闲着,总要派他去磨砺磨砺。”
在“外人”面前,太夫人坚持称呼云辞为“侯爷”,明明是亲母子,可这份言谨与礼数,出岫听在耳中有些感慨。
此时但见花氏讪讪地对太夫人回道:“您说得是,二爷也的确该为侯爷分担些事务了。”言罢还似有似无地瞥了出岫一眼。
花氏这一眼瞥得飞快,可还是教出岫本人捕捉到了。出岫以为,这一眼便如同方才太夫人的那番话一般,颇具深意。
试想太夫人执掌云氏多年,德高望重,字字千金,又怎会当着几个丫鬟的面,在饭桌上让二姨太花氏下不来台?太夫人分明是话里有话,斥责二爷云起的某些作为。
若是太夫人说话时,出岫还未能摸清她老人家的意思。则方才花氏的那一瞥,已令出岫恍然大悟。
必定是云起调戏自己的事,或是云起向云辞讨要自己的事,被太夫人知晓了。太夫人这是在透过自己向云辞表态,也是在侧面告知花氏与二爷,自己是云辞的人。
想到此处,出岫心中有些莫名滋味,也不知是受宠若惊,还是惶恐不安。她本想安分低调地在这府里生存,却被迫推到了众人眼前,甚至有种即将要处于风口浪尖的感觉。这种感觉,令出岫想起了从前在醉花楼的某些日子。
树欲静而风不止。
但是出岫相信,这种感觉只是暂时的,因为云辞不在府中,又将自己送到了高深莫测的太夫人身边,才会令自己安不下心。她有耐心等着云辞回来,也相信他能护着自己。
无论如何,在云府的日子总归要好过在醉花楼,也好过在追虹苑被沈予的宠姬欺辱。在这里,她只需一心相信那个人,足矣。
*****
一顿早膳在几位太太的各怀心思中度过。出岫在膳厅里收拾妥当,正要前往佛堂,却见二姨太太花氏带着丫鬟在膳厅前踱步。
出岫尚未及反应,花氏已眼尖看见了她,皮笑肉不笑地道:“早膳过后在这儿散散步,不想出岫姑娘还没走啊。”
这哪里是散步,分明是刻意等人的。出岫只得下了台阶,向花氏行礼。
花氏看着她行礼起身,继而再笑:“侯爷待你不错,人都去慕王府了,还不忘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