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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蘅估计头一回见主家老爷,声音紧张得有些颤抖,但口齿仍旧利索:“回老爷话,杜蘅之前没名字。家里直接叫大丫。”
郭嘉挑挑眉,不置可否地继续问:“家是哪里的?”
杜蘅低着头,很是恭敬,“杜蘅籍山阳。”
郭嘉眼睛眯起,漫不经心地说:“哦?兖州啊?听说兖州打仗,一个姑娘家从兖州流落到豫州想必吃了不少苦头吧?”
杜蘅眼圈一红,紧接着意识到自己面前的是谁,赶紧狠眨着眼睛把泪水硬生生逼了回去,微微吸了口气说:“回老爷,兖州杜蘅来的时候就已经不打仗了。蝗灾一起,军粮不济,吕将军和曹使君(作者注:时曹操领兖州刺史,算是文官,故称使君。)都各自退兵了。”
“哦,是这样啊。”郭嘉手轻点点桌案,状似无意地随口对着杜蘅问道:“可识字?”
杜蘅老实的摇头:“杜蘅生农家,家中几辈都是佃农,未曾有过读书。”
郭嘉笑了笑:“那以后就跟着杜若学识字吧。杜若要是没时间,找……柏舟吧。不要求能诗赋精通,但要能写能记。”
杜蘅不明所以地偷眼瞧瞧郭嘉,又看看自己旁边的柏舟,见柏舟给自己打了个眼色,赶紧低头应诺。然后就听郭嘉依旧用一种漫不经心地语调说:“行了,没事了。柏舟带下去吧。”杜蘅一头雾水:就这么匆匆来,匆匆去。老爷就问了籍贯和是不识字,他连她家底细都没问就这么放了?还真是个不跟常一样的怪。
走她前面的柏舟想是看到杜蘅脸色怪异,很好心地解释道:“时间久了就知道了。先生就是这样,看着对什么事都不太上心。不过,别想着能糊弄他,他心里清楚的很。”
杜蘅赶紧老实地低头,连称不敢,并且表态说自己说是被买到不如说是被收留,她感激还尚且来不及,怎么会不好好办差,糊弄老爷夫呢?
柏舟听完淡笑着点点头:还行,算是识时务。知道轻重,听得懂敲打。
被议论到的郭嘉则杜蘅他们走后,“唰”的一下铺开地图,手点着兖州鄄城处,眉头紧皱地小声喃喃:“三个月激兵对战,未经全功,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形?”
而此时,他担心的鄄城却真正有些浮躁之气。军师戏志才一到鄄城就支持不住病倒床榻,军粮难以维计,军士心涣散。
偏偏此时袁绍还正儿八经给曹操来了一封招抚信,言辞很真诚,语气很亲切,大意就是:阿瞒啊,看咱们哥俩从小玩到大,交情挺好。如今新失兖州又军粮不济。兄弟实是看着不落忍呢。干脆来这儿,把老婆孩子也带来,哥们儿邺城给盖了所大房子,等以后咱挨着住当邻居怎么样?
还别说,曹操看了以后还真挺感动,差点儿就立刻答应他邀请,现下就带兵去冀州投奔袁本初去。不过也亏曹操理智还,他做决定前叫了几个心腹商量这事到底该如何。结果叫来一看才发现:好么,戏志才病着,荀彧那边一个范县,一个东阿镇着。他身边数来数去,就一个刚刚从东阿那块儿赶回来的程昱(程立跟曹操后改名程昱)是能商量事儿的主。其他几个不是将才就是帅才。马上步下功夫,行军打仗的机巧上是行家。但对于玩政治这一套,却着实有些生疏。
曹操也不为难家,直接问程昱意见。程昱拿着信件看完,丝帛一合,起身拱手行礼后劈头就是一句:“主公,昱以为主公当拒绝此邀。”
“哦?仲德之意是?”
“袁本初去年界桥大败公孙伯圭,如今据燕、赵之地,有虎视天下之心。但是此却智虑不济,用不明,主公自己思度:您当真可为袁本初之下?恐怕未必。主公您龙虎之威,若去冀州,有朝一日袁本初必对您心生忌惮。投他?岂不是效韩信,彭越之事?”
曹操闻言捋着胡须点点头,沉思片刻后看着程昱皱眉说道:“仲德的意思明白。可是现军粮不济,手下将士士气低落,兖州情形着实严峻呢”
程昱赶紧上前一步紧劝:“主公,如今兖州虽残,但还有三城!主公手下能战之士,亦不下万。以主公之能,加上诸位将军,及文若、志才、程昱等,整合收用,何愁霸业不成?主公,去于他处,实为不智,望您千万三思啊。”
曹操听完捋着胡子看看座已经习惯谋士们发言时保持沉默洗耳静听的夏侯惇等,闭着眼睛深吸了口气,望望程昱道:“就依仲德之言。这就着回复,婉拒袁本初。”
程昱松口气,如释重负地笑了,退后对着曹操行礼说道:“主公英明。”
曹操赶紧扶起程昱,自嘲地摇摇头,很是感激地对程昱说:“可当不起先生这一礼。要不是先生之力,曹操自徐州回来便要无处可归了。”
程昱愣了愣,抬眼看看曹操毫无做作之色,心头不禁慰然:这样的主公还是真主公嘛。也不枉程某先前他做济南相时就看好他。
却见曹操扶起程昱以后,把老头让回坐席,看看帐下诸,想起一个事来,不由开口问道:“志才那里有半个月没来议事了吧?们谁新近看过他?他身体如何了?”
与戏志才交好的乐进听后回答道:“末将昨日去过志才先生府上。他身体倒是有些起色,只是……咳咳……”乐进说着掩饰地轻咳了几声,给几位同僚一个:“明白的”眼神,而后就闭上嘴巴,开始装木头。
场的几个会意的将领一愣后反应过来既是一阵哄笑:谁能想到那位战场上以计破敌,刀柄火光巍然不惧地戏大先生竟然是位及其惧内的主呢?且这位高夫当真是个及其彪悍的物,才不管来府上拜访的是将军还是军师,是刺史还是郡守呢。但凡敢扰了她家男静养,立马横眉立目,没带一声好气的下令哄。走的快了还好,走的慢了,搞不好她真会下令仆役拿扫帚往外扫的。
曹操也笑得很是欢乐,说来他也是被高翠下过逐客令的众员之一,只是家根本没当回事。这会儿看着手下哄笑更是挺体贴的交代:“既然他那身子还没让他夫完全放心,那就让他多养养吧。这段时间不要去上门打扰他了。”
众将点头应诺后,见曹操已经摆手示意,才各自带笑得行礼退出
94鄄城有公执着身
在戏志才的府上的书房里;本应该是好好休养着的某位军师,这会儿却躲着老婆孩子偷偷跑到书房,从成堆的公文里随手抽起一卷竹简文书打开细阅,阅完后眼睛弯起,摸着下巴,脸上浮现出淡淡笑意;只是嘴里却毫无同情之态地说了句:“啧啧;可惜范县的大户喽;这次可得让文若整惨喽。”
引他发感慨的文书上是一条范县治政的回报。屯田之事遭蝗灾突袭,成效立减;而县内百姓也跟着饥寒交迫;但城中大户商行却趁机哄抬物价。这现象要是在太平年代;早就被朝廷下令打压了。而在乱世中,各路诸侯忙着争地盘争兵马,忙着拉拢各地世族豪强,根本无暇顾及这事。
但是放在范县让荀彧看到就不成了。荀文若先生在灾变刚起时,就下了一条颇令人惊异的政令:“凡天灾*之年,有囤积居奇,哄抬物价者,杀无赦。”政令下去以后,各个地主大户,世家商人很是不以为然,虽表面恭恭敬敬地冷眼观察,但心里却嗤笑:切,你荀文若是不是脑袋被蝗虫啃了?不抬物价我们赚谁的?天灾之年不抬价难道丰收年抬价?当我们傻子呀?
于是人家根本没拿那条政令当回事,还是该干嘛干嘛,仿佛荀彧就是个摆设。哪知道荀彧他还真把自己当摆设了,政令颁出后,这位爷跟忘了自己下过什么令一样,该忙忙,该闲闲,压根儿没有打算执行政令的意思。地主们放心了:就说嘛,你荀文若自己还是世家出身呢,怎么可能不明白这里头的弯弯绕?要办我们?那就是在砸你们自己家的门路。于是更加放开手脚,明目张胆的违令违法。
结果半个月以后,老几位家忽然收到一封请柬,居然是荀彧诚邀他们赴宴。几个老滑头商量后觉得此事可行:怎么说荀彧也算半个自己人,应该不会做什么唐突事。于是收到请柬的众位很安然地赴宴去了。谁知酒过三巡,上首的荀彧忽然起身,收了一脸一脸温润笑意。拿着一卷竹简,当着满庭宾客的面朗声念出四十几个名字,然后杯子一摔,呼啦啦几百个兵丁涌入厅中,荀彧声音利落:“把刚才念到名字的全部锁拿下狱。”
紧接着就是一阵枷锁上脖,镣铐上手的声音,所座宾朋还未及反应就被拽到了大狱里,连给外头招呼支应一声的机会都没有。而厅里剩下几个也战战兢兢地看着荀彧:我去,敢情这姓荀的在这儿等着人呢!这这……这哪是请人吃饭?分明是鸿门宴嘛!
谁知荀彧见人被带走后竟面不改色地回过神,温文有礼地对着剩下的人赔罪,然后很小心地透露:“我这也知道大家伙都有难处,这样不也是没办法嘛。其实我倒不是真想杀他们,怎么说我家也该算咱们中一员,咱们还是一路的不是?只要你们回去不再抬物价,我还是能想法子救人出来的。”
几位“漏网之鱼”一听赶紧把耳朵支楞起来,眼睛闪闪地望着荀彧。荀彧面色不见,声音温唇优雅,不疾不徐地提示:“诸位忘了,本朝有律令:凡判死刑者可以金赎。”座中几位一听,恍然顿悟:敢情搞了半天你就是要钱啊?行,这个不难,咱有的是,给就行了。结果这时也不知哪个倒霉孩子忽然冒出一句:“那要是没钱赎人呢?”
荀彧转头笑笑,捋着胡子温雅地答道:“太史公当年也是因为无金赎己吧?”
场中人呼吸一滞,反应过来冲荀彧满脸讪笑,拱手推脱着告辞离去。然后当天晚上就有被抓之人的家属带人抬着一箱箱的钱帛进了荀彧官邸,看的官邸守门士兵咂舌不已:心说这下子大人总算不用为军饷发愁了。谁知荀彧走出后漫不经心地扫了眼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