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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妩皱皱眉:这范围也太大了,跟没有差不到哪里去。
“还有吗?再说具体点儿。”
戏娴垂下眸,声音带了丝疲意:“不求朗眉星目,不求风流俊秀。中人之姿即可。不求封王拜相,不求战功赫赫。平稳度日可矣。……不求白首盟约……不求生死与共。但求……平安……顺遂。”
蔡妩端茶的手一下子僵在半空,看着低头的戏娴,表情很是复杂:毓秀姐姐,如果你知道娴儿如今的决定,你会不会后悔你当年的选择?
蔡妩沉着呼吸,狠狠地抽了口气,然后站起身,来到戏娴跟前,目光灼灼地盯着戏娴,语调沉稳,直指人心:“娴儿,成家不是赌气,你日子是要你自己过的。在你说出这些话之前,你想过自己可有把握面对赌上一辈子,去和一个你没有上心的人共度一生吗?”
戏娴被问的愣了愣,咬了咬下唇才抬起头跟蔡妩对视:“妩婶婶,戏娴想过。想过不止一次。可是娴儿再多想象,在现世上也不过一腔徒然。富贵的,财易散。高官的,权易攒。风流俊秀者,会心思难定。战功赫赫者,会马革裹尸。白首盟约者,空言相许。生死与共者……徒留……儿女……心伤。”
“妩婶婶。我娘当年的选择很对,我没法质疑她。”
“当一个人对活着的欲望败给了对死亡的恐惧时,活着或许才是一件可怕事。对娘亲来说,失去父亲,让活着比死了更可怕。会累及女儿,让死了比活着更划算。”
“可是我却无法忘记,我的母亲是为了我才死去的!妩婶婶,娴儿怕了。娴儿怕自己会像母亲遇到父亲一样。娴儿也怕,若有一天,我的夫君走了父亲的老路,我也会像母亲一样,生死与共,黄泉相随。娴儿是爹爹和娘亲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娴儿怎么能去死呢?娴儿怎么死的起呢?”
“所以,还是防患未然吧。不上心了,自然也就不伤心了。不伤心了,自然也就……”
戏娴的话没有说完,蔡妩就一把把戏娴落在了怀里,从袖子中抽出帕子,给戏娴擦拭着不断流出的眼泪。戏娴自己还尚未察觉,抬起手摸了摸脸颊,在触到手间的湿润时,目光茫然了下,自嘲地笑了笑:“竟然哭了?妩婶婶,这些日子过的太美好,让娴儿都要忘了自己早没有流泪的资格了。”
蔡妩闻言,眼泪“唰”的一下就涌出了眼眶:她恨死自己当年在娴儿扶棺会阳翟时给娴儿下的猛药了,若非这样,或许娴儿不会有这么种想法。
戏娴偏头看了看蔡妩,抿起唇,把手帕递向她:“妩婶婶,您流泪了。”
蔡妩咬着牙,合上眼睛。最终轻叹口气,抓着戏娴的手:“娴儿,给妩婶婶一些时间:半年。半年行吗?如果半年以后,你还是这样想法,婶婶会想办法……满足你的。”
戏娴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怀恋和信任:“我就知道,妩婶婶还是和多年前一样,总会纵着娴儿的。”
蔡妩低下头,没说话,却无声地苦笑。而不知何时站在门外郭嘉,也在听到这些对话后,默不作声地转过了身,脚步沉重地离开了此处。
建安四年的二月,对于蔡妩来说绝对不算美好的月份。她知道了戏娴心里存在一个打不开的死结,却不知道如何化解这个死结。
同样的,建安四年的二月,对于许都来说也不算一个美好的月份。在出了正月以后,曹操开始清算当年的衣带诏事件,除了董承和他之前与之密谋的人员外,曹操还趁机清洗了一批朝堂异己势力。这个月,或许叫“许都流血月”更体贴。五户大家,夷其三族,株连近万,斩首数千。世家官员的血,染红了朱门,染红了高阶,也染红了许都的一片天。
在整个清洗过程中,郭嘉都牢牢地盯着荀彧,唯恐他做出什么让人出乎意料的事情。万幸,荀彧这次很有原则,在他看来君疑臣下乃是大忌。而支使人暗杀朝廷大员的董承董国舅亦是该受严惩。所以荀彧并没有开口为任何人求情。或许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便是国舅,做出此等卑劣之事,得此结果,也算罪有应得。”
虽然郭嘉对荀彧这边算是放心,但是另一个人,他却更加提心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叔刘备刘玄德。原本按照郭嘉计划,董承和一干人的死刑该是由刘备监斩执行的,可惜就在行刑前几天,刘皇叔却突然病倒床榻,口不能言,腿不能站。如此病情,连走路开口都难,更别说监斩执行了。
程昱老夫子当时听到时,尤其的皱眉,不信邪地专门带了董信去刘备府上。结果待回来后,老爷子面色断然,跟曹操汇报时言辞铿锵地承认:玄德公确实是病了,而且病得不清。但是主公,由此事上看,玄德公这个人,真的会是您一块儿心头隐患的,他不迟不早病在这个时候,若是装的,尚可说他在耍弄心机。但现在却是真的,若不是老天爷在冥冥之中助他,便是他自己能很下心把自己折腾病。对于这样的人若还有惜才之心,恐怕就真的是养虎为患了。
曹操那会儿眉头皱了皱:“孤闻听玄德公在那次事情后一直赋闲在家,在院子里松土开荒,打算开春种菜。这样的人,若真如仲德所言,是不是也太……”
郭嘉沉吟了下,抬起头看着曹操指指皇宫方向:“主公,嘉记得宫中有位贵主好像并没有如董承一样被下狱处置。而是禁足在宫闱里,非令不得外出罢了。”
曹操眼睛一闪,手指了指贾诩:“文和,董承的事情过几日后,再去处置董妃。去前你可去玄德公府上一看,若玄德可以步行,便与他一道去皇宫大内吧。”
贾诩微微地点了点头,应声诺后,不再言语。
荀攸看了眼郭嘉程昱,又看了眼曹操贾诩,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
在董承被处决后的第五日,执金吾贾诩奉命入宫,绞杀董逆余孽。
彼时刘协正在朝堂之上听政,所谓听政不过是听曹操回报:自己的老丈人是怎么被杀,又是在被杀之前如何认罪伏法的。
刘协那会儿咬着牙,手握成拳,心里万分愤恨。只是外在目光却静如死水,仿佛所有希望被曹操所夺,心头再无波澜一样。
但是在听到曹操说:“执金吾贾诩已经持白绫进宫”时,刘协却再也忍不住,呼的一下站起身,声音颤抖的问道:“曹卿,刚才所言何事?朕一时失神,尚未听清。”
167生世莫生帝王家
曹操面无表情的把刚才的话又叙述了一遍;然后神色淡淡地看着刘协;眼睛里闪过一丝审视和猜度。
刘协听言后,脸色骤变,咬着下唇;表情惨淡。
他有些发呆地看了眼曹操,然后话语里带着颤音对曹操说:“曹*卿,董妃已经被朕禁足宫闱;不得外出了。再说她于此事上全然无辜;看在她身怀六甲的份上;曹卿可否从轻发落?”
曹操垂下眸;没有说话。但是他旁边却有一干喉舌已经站起为他鸣冤。
“陛下!”侍中大夫王朗第一个出列反对,“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董承等人,密谋刺杀朝廷重臣,罪同谋逆。董贵人身为董承亲女,对此事情怎么能一无所知。知而不报,是为同谋。谋逆大罪,夷其三族,不过明正汉律耳。陛□为天子,当思以身作则。怎可行徇私枉法之事?”
王朗一开口就把刘协架在了汉律、天下的位置上,彻底堵死了刘协接下来想要求情的话。而在他之后,回过味来的诸位大臣里,曹操原本的心腹,以及顺风而倒,观望讨好墙头草也在纷纷出言,附和王朗。
曹操本人眯着眼睛,低下头,仿佛老僧入定一样,对周围人声不言不语。
高台上的刘协看着台下一个个站出来要他明正典刑的臣子,心里泛出一股翻涌的寒意。他把拳头紧攥在袖子里,转身瞧向曹操,声音里带了丝哀求:“曹*卿,可否……”
“陛下,当明正典刑!”曹操没等他说完,就抬眸冷冷的开了口。只七个字,却让刘协瞬间涨红了脸色,他眼睛一眯,眸光锐利如刀地扫过一众的臣子。刚还是叽喳个不停朝议,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一个个低着头,静静地等着刘协的答案。
刘协面带讥讽地看了一圈,最后低下头袖子一摆:“退朝!”
话音落,自己就起身匆匆地往后宫走去。
曹操站在原地,不声不响地看着刘协离开,袖起手,嘴角挂出了一丝冷笑:到底还是年轻啊。刚才装的那么像,这一句话就试探出了他心里的真正想法。衣带诏?夷其三族?这样的深仇大恨怎么可能就让他们之间再不兴波澜?这个少年天子能在危机时候自断臂膀,怎么可能就此蛰伏?再精巧的伪装,也不过是伪装罢了。这位皇帝陛下,如今,恐怕更会恨他曹某人入骨了呢!只是不知道他这般急急忙忙赶过去时,看到的景象会会不会让他大失所望?啧啧,真想看看他那会儿会有什么表情?
曹操不无恶意地想象了一下,刘协在深入后宫,看到要为自己*妃执行绞刑的人里有自己不久前才认下的皇叔时,会有如何精彩的面色。然后心里暗自愉悦了一把,转过身对着王朗赞许地点了点头。老油条一样的王朗立刻会意,冲着曹操轻声道:“司空大人放心,便是陛下当真反对,文和公也未必心软。即便文和公被玄德公所阻,朗也在皇宫中安排了后手。董贵人这一胎,不管男女,都不会顺利降生的。”
曹操眯了眼睛点点头:一个刘协就够他操心棘手的了,若是再有个正统的皇子,而且还不是曹氏女所生的皇子,那他刚费尽周折,压下去的异己恐怕顷刻就会又有抬头之势。当然,也可能是皇女,但勾心斗角这种事上,不存在万一。皇宫多复杂,对于刘协,曹操从来不敢小看,当年他能在得势而猖狂地何皇后手下求的一丝生机,现在他就能在自己儿子出生后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