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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艺眼睛眨了眨,心里暗暗舒了口气:孙权这算是把蔡威劫人的事说出来了吧?这样……不算没完成公子交代吧?
“告诉蔡仲俨,孙某不会为难他,只要他放了舍妹。”
林艺偏着头指指四周弓箭上弦的宿卫营:“吴侯,诚意如此?”
孙权眉头皱紧,手一抬,弓箭放下,围堵消失。
林艺对孙权欠了欠身:“吴侯放心,孙小姐千金之躯,我们必然不敢怠慢。只等到安全处,自然会放孙小姐自由。”
“我怎么信你?”
林艺挑着眉,及其狡猾地回答:“为侯府小姐安全计,您现在只能信我。”
孙权手握成了拳头,最后“啪”的一声按上了马鞍,语气里带着极端的决然:“蔡仲俨既然能让荆州两个公子平安回去,想来也是言出必行之人。孤信他这一回,希望,他不要让孤失望。”
林艺笑了笑,坦然地回过神,对驾车的弟兄做了个赶路的手势,然后一行人就向着吴城城门而去。
身后孙权眼睛眯起:“跟上!”
张绍闻言立刻招手,让人马紧随其后:老爷现在心里有一层隐隐担忧。就像一张无形的巨网,从他得到消息说蔡威来江东劫持孙小姐开始到现在,张绍觉得自己这里的每一步都好似被人算计好了似的。蔡威来江东悄无声息。蔡威劫持侯府小姐惊动一方。蔡威劫人后,他立刻得到消息,带人赶来。可是蔡威却连福满楼都没来得及撤出。这些事情单看一件,没什么。可连在一起,层层巧合却让张绍一股寒意上心头。他现在一点也不敢怠慢,带着宿卫营将士,紧紧跟在蔡威部后方,打起了十分精神,看着蔡威他们下一步行动。
等蔡威他们出了吴城,直接向渡口赶去时,张绍终于豁然变色,他赶在蔡威带着孙蘅登船之前跑到孙权面前:“主公,请速遣水师尾随其后。迟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孙权怔了一下,随即像想通什么关节一样豁然变色。他匆忙叫过一个亲兵,低声命令道:“着吕蒙速领水师,封锁江面,不得有误!”吩咐完,孙权转过身,看着已经准备登舟的蔡威说道:“蔡仲俨,我江东之前一直对你礼遇有加。望你这回,信守承诺,切莫做了背信弃义之事。”
蔡威脸色依旧带了份苍白,只手中的长剑依旧横在孙蘅脖颈处。孙蘅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正常面色,除了她微微收紧的拳头在泄露她心底真正的波澜,从面上压根看不出,这姑娘正在被心上人拿剑指着脖子。
“那是自然。只要吴侯守诺,蔡某自然也是乐意放孙小姐自由的。”听声音,蔡威还是一副中气十足的样子,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句话说出来得费多少力气。
“那你还不赶紧放人?”
“吴侯见谅。现下蔡威是在江东地界。此时吴侯若是存心针对蔡威简直易如反掌。蔡威胆子小,还是不敢冒这个险呢。所以,还得委屈孙姑娘,等我们离开江东境内,再放她回来!”
孙权眼睛瞬间就眯缝起来,看着蔡威神色不善:“蔡仲俨,莫要得寸进尺。”
蔡威毫不示弱:“那就请吴侯在长江之上放行。”
孙权死死握住了拳头:投鼠忌器,投鼠忌器。他现在就是投鼠忌器!他恨不得让人乱箭射死蔡威,可是又怕流矢无眼,伤了他自己妹妹。他想要吕蒙带人拦截蔡威,可是却发现只要蔡威手下不放人,吕蒙就是真拦住他,也是拿他没办法。左右为难,孙权开始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会答应让蔡威出城的条件了。
“三日。孤给你三日时间,三日以后,若你不放人回来……蔡仲俨,你可休怪孤翻脸无情。”
“好。我答应你。只要那时候孙小姐能找到回来的路。”
“这不劳你费心!”
孙权面无表情地扫了眼蔡威,然后把目光投向孙蘅,面有愧疚:三天,只有三天。名声和性命间,他已经给她妹妹选了后者。闺誉算什么?他孙权的妹妹便是成了寡妇也不愁没有人娶。三天之后,他一定接她回来。那时,她是怨他也好,是恨他也罢,他都受着。
另一边蔡威在得了孙权允许后,立刻在江东一众将士仇视和愤怒的目光里带着孙蘅和随他而来的二十余人上了小舟。顺带那位可怜的不知名丑男,也被林艺揪拎着,丢到了舟上。其实,他这一路都是被林艺提小鸡一样提着的,连上马赶路那会儿,林艺都谨慎至极,把人扛在马背上,都没敢解开他身上绳子和嘴里手帕。
那男人等上了小舟,看着船开离岸边,才抽着冷气,皱眉挤眼地坐直身。“呜呜”两声以后发现没人理他,转转眼珠后,摆了个“我倒霉我认栽”的表情,就相当识趣地闭上嘴巴,挨靠船舷去了。
青衿和林艺几个现在还在警惕孙权那边会不会突然放箭,所以没心思理他。蔡威则是在上船以后,赶紧扔掉了佩剑,拉着孙蘅胳膊到里舱给她找药上药去。
结果进去以后,人刚站稳,孙蘅就一把挣开蔡威手掌,声音冷冷地说道:“放开!”
“别闹!”蔡威轻斥了一声,扭头看看孙蘅,又固执地执起她手腕,继续拉人往里走。
孙蘅又开始挣扎。
蔡威眉头皱起,缓缓转身,盯着孙蘅轻声问道:“你可是在怨我?”
孙蘅闻言,微微一笑,随即毫无征兆地抬起右手,“啪”的一计耳光扇在了蔡威脸上,然后紧望着蔡威的眼睛一字一顿:
“我只恨你!”
蔡威只觉浑身一僵,左胸处晕开一道火辣冰寒的痛意,远胜过孙蘅刚扇他的那一巴掌。他微微地弯了弯腰,似乎想缓解这道疼得他差点儿喘息不过的痛觉。只是考虑到身边还站着孙蘅,又不认输地挺直了脊背,只是脸色白了白,看向孙蘅的目光也趋于复杂。
孙蘅毫不示弱地与他瞪视。
良久,蔡威才缓缓松开孙蘅的手,低着头,语气里带着被掩饰着的期待和小心翼翼:“你……其实是不愿的?”
孙蘅收回手,扭头不去回答。
“呵……好,好!”蔡威杏目里光芒骤然黯淡,退后一步手撑着桌案,“既如此……林艺!靠岸送客!”
林艺和青衿听到这话,同时傻眼:我去,公子爷,你玩我们呢?我们大老远来了,就为了未来夫人的事呢,现在人都到手了,你再让我们送回去?这……这……太不像您了,您老什么时候有过这高风亮节了?
青衿和林艺互相对视一眼,掀开帘子探头看进来,搭眼一扫,俩精明人立刻就发现屋内奇怪气氛: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有点儿剑拔弩张呢?
当然剑拔弩张,孙蘅在听到这话后恨不得立刻冲过去,再给蔡威一个耳光,然后狠狠地骂他一顿:凭什么?这个人,算计了她,又拿她威胁了他哥哥,在江东耍了一通以后,如今又要若无其事地说一句:送客!他当她是什么?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玩物?
孙蘅很气愤,她在上前一步来到蔡威面前后,在蔡威眼中闪过希冀之光时,抬起裙裾,对蔡威狠狠踩了一脚:“蔡仲俨,你混蛋!”
说完,孙蘅也不管蔡威反应,直接头也不回出了房间,连门口青衿阻拦都没拦住。
青衿和林艺无措地看看蔡威,再看看孙蘅,最终还是青衿问出口:“公子,你看着……”
“咳咳……咳……”蔡威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压抑着汹涌而出的咳嗽,对青衿无力地摆摆手,“我这里无碍。去看看她吧,多带几个人,看好她,甲板浪大危险,别出了岔子。”
青衿抿抿唇,担忧地看了蔡威好一会儿才跺跺脚,扭头去追孙蘅了。
她这里刚一离开,蔡威立刻就跟林艺说道:“林艺,过来扶我一把。”
林艺一愣,慌张张过去,把蔡威搀到一边榻上,然后往下一扫,脸色骤变:蔡威一身玄色衣裳,前襟早已湿透。只是颜色相近,看不出来。想来他自己也早知道了。
“公子,你……”林艺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蔡威什么好,只能恨恨地咬咬牙,“我去叫青衿回来!”
“不用!”蔡威立刻出声喝止,“船上只青衿一个女儿家,还是陪着她比较好。去找绷带,无需声张。”
林艺绷着脸应了诺,然后表情阴沉地去找伤药绷带:他现在就希望青衿能追赶上孙蘅,然后跟孙蘅说说情况。那小姑奶奶若是一冲动现在真要下船靠岸,搞不好他家公子就真下令掉头,把人送回江东。
另一侧青衿到底还是在孙蘅闯进一间空房,要关闭房门之前找到了孙蘅。孙蘅姑娘那会儿已经被气的满腹委屈,正躲在空房里流眼泪呢。
青衿找到她,轻轻地递过去帕子。孙蘅沉默地摇摇头,从自己袖子里拿出一方手帕,刚要擦擦泪,忽然又想起了这方帕子的来历,赌气地把帕子丢在了一旁。直接拿衣袖往脸上胡乱抹了两把。
青衿看着无声失笑:明明都是两个聪慧人,可是一遇到对方,偏偏就变得蠢笨了不少。可见,就算明透多智如斯,也未必能堪破这个情字。
“孙姑娘可是在恼我家公子算计江东之事?”青衿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轻轻开了口。
“是!”孙蘅倒是坦率,一点没有遮掩意思。
青衿先是一愣,紧接着笑了笑:“那你想过他为什么费尽周折也要如此吗?”
孙蘅不说话,开始低着头狠狠绞帕子。仿佛那帕子就是它原来的主人,现在正在她手底下受尽欺凌。
“看来孙姑娘是知道的了。”青衿看向孙蘅动作后,眸中一派了然。
“孙姑娘知道荆州一些人如何评价我家公子吗?行事骄狂,为人狠辣!惯会杀敌无形,刀不刃血。可是……这么样被评价的主儿,却甘愿受了你一掌一脚,未做丝毫抵触反应。”
“那是他该的。”孙蘅咬着唇,愤愤地回答。
青衿笑了笑,不去理赌气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