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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妩有些反应不过来,想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没做推辞就跟甄宓告别离开。临走时候又回过头说道:“春华昏睡过去的早,连往前线报喜的事都没交代。你看……”
甄宓闻言赶紧接话:“我这就着人写信,等会儿春华醒了,跟她招呼后就派人连夜送出去。呵……不知道仲达先生中年得子,会高兴成什么样?”
蔡妩听罢笑着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甄宓轻轻点了点头:其实她也挺好奇司马脀会如何反应。毕竟像司马脀这样,晚婚晚育,撑到年近而立才得一子的情况实在是不多见的很。
司马脀是在半个多月以后得到自己喜得贵子的家书的。那会儿他正和曹昂郭奕庞统他们就匈奴这片土地到底要怎么利用而研究对策呢。按照蔡威的意思,这块土地要稳定不止要和中原一样设郡立县,还要在人上下功夫。最好的法子就是迁移融合,但是具体怎么办,他是一点提示也没有,就这么丢了个战略上的大方向。然后就把难题扔给曹昂,自己带着大队人马去北边继续祸祸呼厨泉了。
他一走可轻松了,被他留下的庞统可算是倒了霉喽。曹昂这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貌似忠良,心存奸诈”的典型代表。打战争一进入尾声起,士元先生就被曹昂揪了来,每天好吃好喝供着,别的不让干,就专门负责蔡威交代的这治民融合的事。这事之前可没听说哪个皇帝领导抽筋捣鼓过,一无先例可循,二没经验可鉴。士元先生每天被眼巴巴瞧着他的曹昂压榨的昏头涨脑,精疲力尽。最后被郁闷到的庞统直接以甩袖子抗议,眯缝起小眼睛,晃悠着小木戒尺对曹昂说:行!你让我负责这事,也行!你得给给我几个帮手。别的不要,你就把蔡仲俨那外甥连带你身边那个叫司马脀的一块叫过来得了!
曹昂是谁呀?他是能在许都邺城那群最会祸祸的人手底下摸爬滚打了一圈还全须全尾的人,他能因为庞统要他手底下最得力的俩人就打消了让庞统不去干活的念头?不可能!所以曹大公子很大方,直接把司马脀郭奕打包送来庞统军帐。
被压迫的人一旦有了旁人让自己压迫,那行为绝对称得上变本加厉。新得了俩帮手的庞统在见到被送来的俩人以后直接跟打了鸡血一样,俩眼睛发亮,直勾勾盯着司马脀跟郭奕。
司马脀和郭奕被庞统这眼神盯得打了个哆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要问庞统找人干什么事呢,就见庞统“呼”地一声蹦到人脸前头,一手一个,舀下巴指指小山般的案牍,扭头对两个人不怀好意地笑道:“两位,那就是咱们今天要干的活儿,动手吧?”
司马脀微微愣了愣,到底也没问出口“军中主簿何在”这种话。
郭奕倒是眨了眨眼睛,可怜兮兮看着庞统,正要跟庞统套套近乎,庞统就一下伸手打住,肃着脸无比认真地跟郭奕说:“这是你小舅父出的点子,你要是要抱怨,你找他去。”
郭奕立刻识趣闭嘴:他又不是傻子,跟他小舅父抱怨?他活腻歪了吧?且不说他见不见得着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舅父,就是见到了,他连他脾气秉性都摸不清,他敢说:舅父您出得那点子让外甥我受累了?
郭奕期期艾艾地咽下要出口的话,拖着脚步蹭到案牍边,舀着卷竹简,百无聊赖的看:对于迁徙之事,庞统虽然没有舀出具体章程,但无论郭奕还是司马脀他们都心里肯定,这庞士元绝对是脑子里有谱又不缀之前曹昂对他的压榨,所以才揪了他俩来变相的出气报复。
可他报复他的,该干的活,司马脀和郭奕得干,该看的东西该审阅的卷宗他们还得继续审阅。审阅到后来,司马脀跟郭奕都把眉头拧成了疙瘩:他们算是知道庞统为啥嗷嗷叫着这事难办了!迁徙才有融合,但融合你得有人!中原多年混战,十室九空。壮年男子泰半在军营,便是留下的也无非老弱病残。让这些人远来塞北,背井离乡。说好听是迁徙,说难听那就是逼死人命!
这到道理郭奕明白,曹昂明白,庞统自然也明白,所以才造成现在这般,舀着竹简名单左右为难,不知要从哪家哪户下手!
人口的事是最难办的,还不像军资马匹,能筹的来。从一个奶娃娃长成半大少年,至少得要一二十年。一二十年的功夫,不是一晃而过,若是他们现在弄不好这个,一二十年,对于马背上的北方诸族来说,是他们恢复元气,卷土重来的。而一二十年,对于战乱中的中原来说却很可能刚刚平息战事,正在休养生息。
旁边庞统舀小木条敲着小木几,要笑不笑偏头看着司马脀和郭奕:“看出来难处在哪里了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就是咱们要面对的。”说着庞统那木条在地上划出一个大大的方格,然后在旁边又画了无数的小方格,从桌案盘子上抓了一把小豆撒在大方格,又往旁边小格子里撒了几把黑豆。抬头对着司马脀跟郭奕说:“你说,大格子里豆子数量都不够,怎么往别的地方在匀出来呢?”
司马脀蹙了眉,手撑着桌案道:“中原战事北方既定。若从北方迁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只是要迁移多少户,迁来后是要躬耕还是放牧,新来者和原著人之间该如何相处,断狱律法如何制定,是否要迁就外族人习俗,却都是要好好揣摩。”
庞统听罢叹了口气,扒拉下乱糟糟的头发:“所以我说这不是人干的嘛!”
司马脀郭奕一听嘴角同时抽搐了下:不是人干的?那他们三个这是算什么?
诡异的沉默在三人中弥漫了一阵,最后由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的郭奕打破宁静:“我觉得……事情可以不反过来想!”
“反过来想?怎么讲?”曹昂恰在此时掀开帐门进来,听到这话,边把手里捏着后方的来信递给司马脀边偏头问说话的郭奕。
郭奕想了想,组织下语言说:“迁民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边境稳定。我们之所以觉得这事难办是因为陷入了一个死胡同:以为能迁移只有汉人。”
“你是说……从两边下手?”曹昂有些愣怔地看着郭奕,不确定道。
“对从两头下手,迁移外族入中原!”
司马脀闻言眉头一皱,开口驳道:“不可,胡人入华夏,风险太大!一个疏忽,乱事必起!”
郭奕抬眸解释:“可只有这样,中原人口压力才能减少!风险是有,但在汉人占优的前提下,就算少量胡人进入中原,也不会带来多大危害。相反,交流带动活力。中原安逸太久,已经开始有些自高自大,目空一切。鲜卑,匈奴等部入中原可以打破这种感觉,他们的东西也能为汉人添上一笔新血。”
“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确实是扬我国威,但若只因此就贸然排斥所有外族,岂不是和夜郎自大无甚差别?大公子,郭奕知道你心有顾忌,但若此事能够促成,郭奕保证,史书上这一笔一定是褒奖大于损贬。您也一定会开创前所未有的大同业绩。”
郭奕话说得急促,语速也很快,这一点有些像郭嘉。但是话的内容着实锋芒毕露,和郭嘉的老道犀利相比还是有些差距。不过也幸亏在帐中听到的都是自己人,没有谁觉得他言出不逊,大逆不道。
但尽管如此,郭奕话落后,还是迎来了一阵冷场般的沉默:这主意出的太过惊悚,让人骤然间难以消化。
过了好一会儿,庞统才率先反应过来,低着头喃喃道:“交流带动活力?这话听着……真有些耳熟。谁教你的?”
郭奕愣了愣,眨巴眨巴眼睛,挠挠额头想了一会儿不确定道:“记得好像听我母亲说过一回。我觉得挺有道理。”
庞统讪笑了两下,低头嘀咕道:“她和你小舅父倒不愧是姐弟。我现在有些明白仲俨他有时候吓人的点子从哪里学来的了。”
曹昂倒没在意庞统的咕哝,他在把郭奕建议思索片刻后在帐子内沉默地来回转了两圈,最后一握拳头豁然抬头:“三日之内,你们三个给我把具体的章程呈上来!”
“此事事关重大,我不能一个人下定论,还得向丞相大人回报。到时候,我的书信和这章程一道送到辽西去。”曹昂说着攥了攥拳,原地停顿片刻后觉得这事不能托大,立刻转身往自己营帐迈步,开始准备给曹操写信的腹稿。临走时想起一事,给司马脀说:“仲达,恭喜呀。回去以后,可别忘了摆宴庆贺。”
司马脀愣了下,随即想到自己家书还没拆封,曹昂这恭喜莫非是……
来不及仔细思量,司马脀直接忽视桌案上的裁刀,上手撕掉信口,一目十行阅览信件。阅览完,他旁边郭奕跟庞统就诡异地发现一向稳重儒雅,以老谋深算,不动声色著称的司马仲达先生脸上头一次出现了傻子都能看明白的欣喜若狂的表情。
郭奕扭头飘忽地问庞统:“你有孩子吗?”
庞统一愣:“我连媳妇儿都没混上呢!”
“哦……那我放心了。”郭奕拍着胸口大喘了声气,完全无视被他这话噎的脸色难看的庞统,继续不怕死地刺激人家,“看他这样子,今天恐怕操心不了公事了。也幸亏你没媳妇儿,要是你媳妇儿今儿也来报喜,那这堆东西不就剩下我一个人忙活了!”
庞统听罢那小戒尺“啪”地一下敲到郭奕脑袋上,压着嗓子阴测测地问:“你说什么?”
郭奕抱着头,委委屈屈:“你干嘛打我?我又没有说错。”
庞统龇着一口小黄牙满是危险地笑:“干嘛打你?我这是蘀你舅父教育你怎么说话。郭奕,说来我是跟你舅父共事,你就算不跟着叫舅父,叔父你总得叫吧?嗯?”
郭奕听罢以一种打量货物的眼神上上下下扫了扫庞统,然后“唰”地一下把头扭过去:“就你?还叔父?得了吧。我叔父可比你……”
郭奕本来想说我叫叔父的那几个人可都比你长得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