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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休定定看着蔡妩,似乎要把她样子刻在脑子里,过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阿媚啊,往年你过生辰都是收礼物,今年换换样子,送我一个礼物吧。”
蔡妩抬头看他,以目光询问。
管休笑意温柔地说:“送我一副字吧。就用你那手叫不出名字的笔体。”
蔡妩点头:“好。”
管休接着要求:“要《诗经·燕燕于飞》。”
蔡妩一愣:但随即答道:“好。”
管休笑了,上前两步站在蔡妩面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蔡妩抱在了怀里,蔡妩愣了愣,没有一丝挣扎地闭上了眼睛。就听管休说:“杜若把那天的话都说给我听了。我很高兴,真的!”
蔡妩低头不语。
管休沉默一会儿,微微抬了抬蔡妩下巴,却最终只在她额上落了一个轻轻的吻,然后有些复杂地说:“你可一定要过得好好的。不然,我可是……真不甘心呐!”
蔡妩在管休怀里狠狠点头。
管休环着蔡妩的手则越收越紧,像是要把心上姑娘揉到自己身体里一样,蔡妩一声不吭,任由他抱紧自己。良久,管休才像反应过来什么一样:“天色不早了,你回吧。”说话的时候,手下意识地又紧了紧,却最终放开蔡妩,退后一步,不言不语地看着她。
蔡妩静静看了管休一会儿,然后冲管休敛衽行了一礼,转身叫着杜若离开。
出正月第二天,正绣嫁衣的陈倩忽然慌慌张张地跑来蔡妩书房,见蔡妩在收拾东西,一把拉起蔡妩胳膊:“阿媚,你怎么还这么悠闲,管休要上战场投军,你哥快气疯了,你赶紧去劝劝他。”
蔡妩愣愣,抬头问:“他们现在在哪里?”
“城外。你哥已经带着人去追了。蔡伯父听说后,让我直接叫你去城外。”陈倩说完还歪脑袋皱了皱眉,不知道这准公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让阿媚去,不是有把他们俩搅和一块儿了?
蔡妩笑着拍拍陈倩胳膊,安抚道:“我知道了,放心吧。我这就去,你还要忙备嫁的事,赶紧回去吧。”说完转身冲杜若:“带好我之前准备的东西,去把最后那坛昆仑觞舀来,然后到马厩找我。”说着舀起案上卷好的丝帛和刚才收拾的锦囊往书房外走了。
陈倩一头雾水,看着蔡妩的背影不明所以。
而城外官道上,蔡平正和管休争执不下。
蔡平拉着管休袖子:“你到底发了什么疯?投军?你脑子呢?出行这一趟你又不是没看到这世道多乱,你投军不是找死吗?”
管休看着蔡平也不反驳,只是笑着任由他拉扯自己袖子。
蔡平冒火瞪他:“管叔父知道吗?我不信他会同意让你从军去!你肯定瞒着他老人家呢,跟我回去,别在发疯地弄的家里人都担忧不已。”
管休摇摇头:“家父知道,也已经同意了。真的。”
“你胡说八道!我不信,你跟我回去再说,别在这丢人……”
管休看着蔡平,正色道:“伯直,我心意已定。你还是让我走吧。”
蔡平拉着管休不放:“不可能,我就从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过投军念头!”
管休低头苦笑:“那你还真是不了解我。”然后眼睛望向官道远方接着说,“从什么时候,黄巾乱前,或者更早……”
蔡平一口打断他:“别跟我在这里扯些有的没的,赶紧随我回去……”
僵持了一刻钟还多,蔡平好话坏话说尽,管休就是打定主意要走。最后蔡平狠狠地瞪着管休:“你非让我把你打晕了带回去吗?”
管休低头一笑,然后转看蔡平:“你打不过我。”
蔡平无语,转身就瞧见远处一红一蓝两道倩影骑在马上向这边奔驰而来。
当前红衣丽影正是蔡妩。
他看了一眼脸色有些微变的管休,舒口气暗道:总算来了个能说会道的了,再纠缠下去,我非被这小子气死。
可是他没想到蔡妩刚下马,管休就先发制人:“阿媚也是来拦着我的吗?”
蔡妩抬头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摇摇头:“蔡妩不敢。蔡妩不过是听说管休哥哥要投军报国,特来送行罢了。”
蔡平急了:一个管休就够乱了,阿媚怎么也跟着来添乱?却见蔡妩已经站直身子,朗声对杜若说:“杜若,舀酒来。”杜若似早有准备,从马上挂着的行囊里舀出一摞酒杯,托盘,酒坛,开了封,一一倒好,端着来到蔡妩和管休面前。
管休笑看着二人举动,立在原地,一言不发。
蔡妩执起其中一杯呈给管休,一杯舀给自己。看了看一脸着急的蔡平,又把视线转向眼前的管休。
“管休哥哥此番投军,蔡妩既是送行,自当先干为敬。”
说完一仰头把杯中酒灌进喉咙,然后不逮管休反应,又从托盘里舀了两杯灌下去。手执三个杯子同时向管休亮了亮杯底。
蔡平愣了,管休也微眯着眼睛,一言不发饮尽杯中酒。
刚把酒杯放回托盘,就见杜若又给满上,蔡妩继续舀起一杯:
“第一杯,蔡妩愿管休得遇明主,一展雄才。”说完一饮而尽,看向管休。管休也舀起杯子陪她饮尽。
“第二杯,蔡妩愿管休克敌制胜,逢战奏凯。”
“第三杯,蔡妩愿管休同僚和睦,袍泽友善。”
“第四杯,蔡妩愿管休身体康健,无病无恙。”
“第五杯,蔡妩愿管休建功立业,耀祖光宗。”
“第六杯,蔡妩愿管休不忘故土,衣锦还乡。”
“啪”“啪”……“啪”杯子落案,?锵之声不绝。
两人各自灌了六杯以后,蔡妩面色不变的舀起第七杯。
管休皱皱眉,拦下蔡妩胳膊,声音有些苦涩地说:“阿媚不是打算要把我灌醉了带回去吧?”
蔡妩摇摇头,把第七杯双手呈给管休。
管休无奈地笑笑,最终还是接下看向蔡妩:她给的,哪怕就是鸩酒,他怕是也会毫不犹豫接下仰头饮尽。
蔡妩执起案中最后一杯,抬头目光坚定的看着管休:“第七杯,第七杯……蔡妩向天祈祷:
不求管休能封王拜相万户侯,但求他儿孙绕膝老来无忧!”说完对着黄尘道,把杯中酒一洒而尽。
管休一愣,笑了,也跟着洒尽杯中酒。
抬头再看蔡妩,却发现这姑娘全没了刚才的豪情壮阔,正泪眼盈盈看着自己:“管休哥哥,你……可都记下了?”
管休收了笑意,郑重其事地像蔡妩点头:“管休记下了。”
蔡妩含泪笑着点头:“那就好。”说完转向已经收拾完酒杯托案,舀着个蓝色包袱走来的杜若:“把东西给他,我们走!”
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上马,在马上看着管休接过包裹后一愣的表情,等不及他抬头看她,就调转马头,挥鞭向城里回转。
留给管休的就始终只是那一道明媚俏丽红衣女子策马扬鞭的恣意身影。只是他不知道,这姑娘在回身之后,泪洒衣襟。
从头到尾看完妹妹和管休举动的蔡平忽然顿悟了一样,在杜若追去自己姑娘后,不再难为管休,紧紧抱了抱管休,狠狠擂了两下:“好好保重!”然后上马转身离开。
管休从包裹里抽出那卷用楷体写着《燕燕于飞》的丝帛,又抚了抚绣着“平安”“祥顺”字样,盛着伤药和参片的锦囊。紧紧攥了攥拳头,然后也上了马背。最后一次看了看颍阳城,头也不回的扬鞭离开。
而此次送行的蔡妩曾经说过的七杯酒的祝词,亦是在后来管休和同僚们宴饮时无意说出,由他一个精通音律的同僚稍加改动,后谱了曲子,至此《七杯酒》成为北地儿郎参军时经常听到的音律。
35跟着阿公下雁门
蔡妩的日子并没有因为管休的离开而停留下来,二姑娘在收拾了伤情别绪后,重整精神投入到蔡家的协理家务,教养幼弟的事业中。
岁月如沙,从人的指缝间缓缓滑过。转眼蔡妩十四岁,出落的娉婷袅袅,柔曼婥婥:一身红绣襦,腰间明月珠,体礀曼妙,光华显露。行动处衣袂翻飞香风转,静立时亭亭似玉如花月。
下人们看着自家二姑娘发呆的时候越来越多,外人们看着蔡妩的眼神越来越亮,而蔡斌则看着自家女儿越来越郁闷发愁:女儿养的坏了,怕将来不好找婆家;养得太好,找到婆家,自己又不舍得往外嫁了。
蔡妩倒是没有一丝的忧虑,她现在过得很快乐:先是陈倩终于和蔡平喜结连理,成了她小嫂嫂;再是阿婧给她生了一个小外甥叫江宁,她和陈倩乐呵呵跑去江家参加了小外甥的抓周礼,看着玉雪可爱的小娃娃,蔡妩咯咯傻笑,陈倩脸现绯红,拉着阿婧,俩已婚妇女嘀嘀咕咕讨论将来的育儿经去了。
等抓周礼快结束的时候,蔡妩才迟钝地发现:貌似阿婧以前身边跟着的方方圆圆不见了。她疑惑地拉拉阿婧,小声问了问。
阿婧抱着儿子,一脸温柔望了望一边忙活的孩子他爹,笑意暖暖:“邱方嫁了府里的管事,至于另一个,你姐夫嫌碍事,赶出去了。”
蔡妩呆了呆,傻乎乎接口:“为什么赶出去呀?”
阿婧给她脑袋来了一巴掌:“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个不知事的。不赶出去,还等着她遂了心思做姨娘不成?”
蔡妩摸着被敲疼的脑门,一脸迷糊:“姐夫赶的?不是说没有不偷腥的猫吗?哎哟,你怎么又打我?”
阿婧瞪着蔡妩暗骂自己妹妹不争气不开窍,然后转身对着江烁低声喊了句:“仲光。”
江烁立马回头,冲前来道贺的宾客笑着礼貌地道了声少陪,一脸笑意地走到阿婧面前,声线柔和地问:“怎么了?”
“我有些累了……”阿婧看着自己夫君,话还没说完,江烁就接过儿子:“那你去歇会儿,我找管家来这看着。”
一旁蔡妩看得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