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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两父子其实早已心有默契,他根本就是把阿巴海当作继承人来培养,否则也不会将这孩子母亲的骸骨隆重迁出永陵,预备跟自己合葬福陵,更不会在战场上对他多番维护,轻易不让他涉险当年迁陵的一幕,此刻再度浮现努尔哈赤心头。
虽然他将建造福陵之事交给四贝勒来办,也算是向整个后金略微预示了一下自己心目中最看重的儿子是谁,但真正确立了父子之间某种默契的,却是在正式迁陵的那一天。
那一天,天气颇阴,凉风刺骨,一具一具的棺木由各旗的勇士扶着,浩浩汤汤移往福陵。他,努尔哈赤,在思念和悲痛中灌下了许多烈酒,醉眼朦胧中,将一幅黄幔盖上了叶赫那拉氏孟古姐姐的棺椁。
黄色!皇家的标志!连他自己祖父母和父母的棺椁都没有得到这份荣耀,他却给了四贝勒阿巴海的生母孟古姐姐!只要不是白痴,都可以知道这意味这什么!所有人都为此露出了震骇难以置信的神情,包括四贝勒本人,但他更多的则是感动,多大的人竟湿了眼眶。
从那以后,四贝勒的声望便扶摇直上,权势地位再也不输于另三位和硕贝勒,但他的表现却完全不同于诸英的骄傲跋扈,他更努力、更沉默、更内敛,也更恭顺,完全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孟古!孟古!你给我生了个好儿子!真正的好儿子!
想起那个温良婉约的女子,努尔哈赤心中一片柔软,唇角不觉带出了一丝笑意,如果是她儿子的话,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哈日珠拉格格很美吧?”努尔哈赤忽然语气平静的问了一句。
四贝勒微愕了一下,如实答道:“是!儿臣,平生仅见!”
努尔哈赤点头,微微一笑:“有野心不是坏事!你有勇气迎娶天命之人为妻,这很好!但是……”
努尔哈赤声音转厉:“你既知她命格贵不可言,更不能稍有懈怠之心,西征蒙古、南取大明,一统江山,成就我大金不世之基业,便是你将来的责任!唯其如此,你方有资格拥有此女!”
“若是你只管沉湎于美色,疏于管理政务,致使我大金国运颓丧、濒临瓦解,本汗多年苦心毁于一旦!那本汗便是死,也不瞑目!必会化为厉鬼,追索你的性命!”说到最后几个字,努尔哈赤已是须发贲张,怒目圆睁,一拳砸在案上,狠狠瞪住了四贝勒。
四贝勒心神大凛,肃然抬首望住父汗,一撩袍服下摆,先左后右两膝都跪了下去,拱手沉声道:“阿巴海愿此立誓,谨遵父汗之命,绝无违怠,若违此誓,愿受天谴雷击,死无葬身之地!”
努尔哈赤凝视着他,渐渐唇边化开了一丝欣慰的笑意,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连赞了三声“好”字:“行了!这是父汗跟你的约定,你时刻记在心中便好!我儿若能因此女而成为天下共主,便也不枉父汗的期许了!你这便去着手预备求婚吧!诏令父汗自会为你备下!”
“是!谢父汗成全!”任是四贝勒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情绪连番起伏之下,也不由露出了激动欣喜的神色。
努尔哈赤看着他哈哈大笑。
绿野篇 第一百九十九章 惘嫁情
努尔哈赤允许四贝勒迎娶科尔沁格格哈日珠拉为继福晋的事,并没有惊动很多人,只派了范文程为信使兼求婚使,带齐纳采、问名必备之物,出发去了科尔沁。
四贝勒仍然公务繁忙脱不开身,唯有傍晚才能抽出点空来找乌克善喝酒谈天。话题渐渐绕到西征之事来,乌克善也从中看出了科尔沁崛起的契机,兴奋不已,跟这未来妹夫越聊越投机。诸如练兵、养马、粮草供给等等,无所不谈,甚至仿造女真八旗制度,成立蒙八旗的设想也在商讨中慢慢有了雏形。
说不上四贝勒每次来究竟是真要跟乌克善讨论西征之策,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想常常见到苏浅兰。
只是每当四贝勒驾临,苏浅兰依然是会依照拜见姑父的礼节跟布木布泰一起出现、一起迎送,并不给他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弄得四贝勒每每看向她的眼神里都掩饰不住的闪过一丝郁闷。
乌克善看出四贝勒的心思,倒是有意成全,常找些借口让两个妹妹也来相陪,一同用膳。每当这时,四贝勒的目光便是会不由自主的常常落在苏浅兰身上,偶尔还会走神差点答不上乌克善的话。好在他为人机智多谋,又善于应酬,否则也不知道丢脸了多少回。
这番情景,不说乌克善暗里偷笑,就是心怀妒羡的布木布泰也看清了四贝勒对姐姐的钟情爱慕,经过最初的失落之后,也开始配合着乌克善,想办法给这两人的片刻单独相处创造起机会来。
第三天晚上,这机会终于造了出来!先是布木布泰被纥颜氏在晚膳末期提前叫走了问话,接着乌克善便不知是真是假喝得大醉,路都走不稳了,只好让苏浅兰送四贝勒离去。
苏浅兰恨恨的瞪了乌克善一眼,虽然乌克善对她十分宠溺,但那种被哥哥卖掉的感觉却在她心头挥之不去。最让人耿耿于怀的是,一俟她点头同意,所有的人便都行动起来,为她和皇太极的婚事积极筹备,完全没给她慢慢适应这份感情的时间,这跟现代闪婚有什么区别?
要知道在前世,她最向往的可是三年以上的恋爱相处,水到渠成而婚,绝非是两三个月甚至三五天短暂相处便成亲的速成配对!
皇太极……唉!皇太极!想不到最终哈日珠拉还是只能嫁给皇太极,命运车轮的力量真是可怕!无论她怎么绕,也逃不开去。唯一值得安心的是,历史上的皇太极是真正的宠爱着他的宸妃海兰珠,甚至在她辞世之后没有多久便追随于地下,感动了许许多多的后人。
只是,海兰珠二十六嫁给皇太极的时候,皇太极已经是大清的开国皇帝,布木布泰也已先嫁过去,并且哲哲也当了皇后,她现在才实岁十六、虚岁十七,布木布泰未婚不说,哲哲也还是侧福晋,皇太极亦未继承汗位,她在这个时候提前出嫁,算不算篡改了历史?
如果是,历史已经改变,皇太极还能不能像原来的历史那样,宠爱她如同宠爱原来的宸妃?还有努尔哈赤,宁远一战后,本该重伤的他居然还好端端的活着……历史如果被改变,皇太极还能不能像原来那样成为大清的皇帝?苏浅兰心中竟是从未有过的患得患失。
沿着一条花径向外走,会绕过一处假山水池,当然现在才正月末二月初,假山上还覆盖着薄薄的积雪,池子里不见游鱼,不过两边的灌木和树枝上结有冰凌,却也别有一番景致。
四贝勒步子放得很慢,苏浅兰只好慢慢跟在他后头,一想到眼前这人竟然便是未来的大清开国皇帝,她的心便是会加快跳动起来,但若转念忆起眼前这人便是数次三番欺负过她的四爷,她又会生起气来。
心情就在这薄嗔暗震的转换间,四贝勒忽然脚步一停,苏浅兰差点刹不住步子撞到他身上去。
“皇太极你……”苏浅兰脱口而出。
“嗯?”四贝勒一怔。“皇太极”这三个字,他可是第二回听苏浅兰喊出来了,他记忆力极强,清楚的记得,两年多前他第一次见到苏浅兰的时候,苏浅兰便曾经以这三个字来称呼她的“姑父”。
“皇太极这个称呼,可是有什么典故?”四贝勒唇角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似笑非笑的望住了苏浅兰。
“你……我、我……”苏浅兰支吾了片刻,干脆咬牙道:“是我私下给你取的绰号,怎么样?”
“那为何不敢看着我说话?”四贝勒手指拂过苏浅兰小巧的下颌,逼着她抬起头来,盯住了她骨碌乱转的美丽眼眸,唇边笑意更浓:“撒谎可不是个好习惯!”
苏浅兰面上发热,嗔恼的拍掉他那只近乎调戏的手。胸膛急促的起伏了好几下,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堂堂四贝勒,竟然也能对她做出这般毫不规矩稳重的动作!
左右前后紧张的望了一圈,还好,没人看见,离得最近的侍从都被挡在了假山的另一头。至于那些人有没有看见之后再退避开去,苏浅兰也无法计较了,哪怕掩耳盗铃求的就是个心安。
四贝勒看她一副紧张羞嗔的模样,心中好不有趣,憋住了笑低声道:“你现在撒谎且由着你,总有一天我会套出你的实话!”
苏浅兰气恼的扭身冲出好几步,总觉得这么吃亏下去极不甘心,念头一转,毫不掩饰的露出一脸坏笑,又退了回来。
“何必等将来呢?喏,你这么想知道的话,不如我现在就告诉你实话好了!”苏浅兰面带浅笑,眼波流转,笑吟吟的望住了四贝勒。
佳人一笑可倾城,更遑论倾国美人,苏浅兰可没想过此刻的她已不仅仅是前世那种中等偏上的姿色。
正当花季妙龄,又兼且肌肤如玉,面染桃花,那种巧笑盼兮的美态,任何男人见了,都要为之屏息的,更何况她还故意离得四贝勒极近,近到了四贝勒一伸臂就能揽到她的程度。
四贝勒只觉呼吸一滞,神魂都要飘了起来。却见苏浅兰勾着食指对他悄声说了一句:“附耳过来!”
见四贝勒真的把高扬的头颅低下来,到了几乎跟自己额头相抵的位置,苏浅兰眼里闪过一丝奸计得逞的笑意,忽然双臂抱住了他的脖颈,飞快的把嘴凑到他耳边,贝齿一张,在他耳垂上用力咬了一下。
四贝勒痛哼一声,赶忙捂住了自己耳朵,从迷糊中陡然清醒过来:“你、你这牙尖嘴利的小坏蛋!”
“嗯,就是这样!”苏浅兰笑出声来,机灵的跑了开去,嘴里犹不忘咬牙切齿的对他抛了一句:“姑父慢走!哈日珠拉就不送您了!”
四贝勒感受着耳朵上传来的疼痛,干咳苦笑不已,也不知道破皮了没有,若是留下痕迹,可要被人取笑死了!盯着苏浅兰迅速消失的曼妙身影,心下不由恨恨的思忖着该如何在她身上报复回来。
可他早已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年,瞬间忆起方才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