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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相对着苏若清的方向便是一揖一磕头,感恩戴德道:“老臣谢主隆恩!老臣恭送皇上——”
第二天早朝,身为百官之首的李相一向按时上朝,除了因病休假在家时,甚少迟到过。然这天早朝百官都各自站到各自的地方,为首的那个位置空空如也,李相也迟迟未道。
苏若清从后殿出来,身边公公高声唱和:“升朝——”
他一坐下,第一眼便看见了百官之首的那个空位,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说话,似在等待着什么。他不说话,百官便不敢率先说话。
不多时,从宫门到朝殿,层层上报。
外面的宫人匆匆进入朝殿来,曲腿跪在地上,道:“启禀皇上,丞相大人今晨在家中被发现已自缢身亡,只留下此书信一封。”
此话一出,百官哗然。昨日在朝堂上还夸夸其谈的人,今晨就自缢而亡了,实在不可思议。
苏若清身边的公公走下去,接过那封书信上呈给他。他沉寂了一会儿,声音蓦地有些沧桑,道:“念出来。”
于是公公便当着百官之面,把那封遗书念了出来。大抵意思便是李相自觉食君之禄不能忠君之事,他愧对于君愧对于北夏,如果可以给他选择,他愿意弃文从武,血溅沙场,以报效国家。
公公念完之后,朝堂上是久久的沉默。随后百官跪首,直呼李相大义。
苏若清追封李相为慰国公,以皇家之礼厚葬。事已至此,他也算是回报了李相当年的知遇之恩,到最后保全里无关人等的性命,也保全了李相一生的清誉。
李如意听到了父亲的死讯后,当场晕厥了过去。她身子已经大不如前,一直在宫中过着平静的日子,是她以往想的那么奢华,但她心里却一直是空的。如今,她娘家唯一的依靠也都没有了,从此以后她便是真正的孤身一人。
李如意回了娘家,亲手操持李相的身后事。装棺入殓,接受同僚的慰问和祭奠。
待到来来往往祭奠的人都散去,已是不知不觉入了夜。冷风把门匾上的白绫花吹得飘飘摇摇。苏若清一身黑衣,缓缓抬步入内,他是最后一个前来祭奠的人。
李如意的背影十分单薄,正跪坐在蒲团上,面前火盆里的火略有些微弱,她安静地往火盆里烧着纸钱。此前不断有人来劝她,身子骨弱,经不起这般折腾,她都听不进去。
李如意没有哭,脸上也没有表情。大抵,哀莫过于心死就是说的她这样。
苏若清近前,看了看灵堂里的这口阔气的金丝楠木棺,还是亲手烧了一炷香,插进了香炉里。他侧身看着李如意,一会儿才道:“如意,节哀顺变。”
李如意捻了几张纸钱放进火盆里,火光映着她苍白的脸,淡淡地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浓浓的悲伤和失望,说道:“今天我听得最多的便是这句话,不下百遍。皇上也只有这句话对臣妾说么。”
苏若清淡淡地问:“你想听朕说什么。”
李如意道:“我父亲这一生,虽没有轰轰烈烈,但他一直是一个努力并且积极向上的人,今天相府里得来的一切、我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亲手挣来的。我再了解不过,父亲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留下一封信便会自缢身亡的人。”她从怀中取出那封李相生前最后一副笔迹,悄然红了眼眸,抬眼定定地看着苏若清,“这上面有被眼泪晕开的墨迹,我父亲是逼不得已的呢。皇上能不能告诉臣妾,我父亲究竟是被什么、被谁逼不得已的呢?”
苏若清只是垂眼看着她,不说话。
李如意身子跪得僵硬,她手撑着地面努力想要站起来,身子踉跄了几许,走到苏若清身边,仰着头望着他,眨了眨眼,眼里泛着微微的湿润,似想要认真地看清面前这个男人的真面目,道:“这个世上,能够逼迫我父亲的人,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皇上。”
不等苏若清回答,李如意便急不可耐地抓住了苏若清的衣襟,使劲摇晃着他,道:“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已经因为你一无所有了,如今又因为你家破人亡!我上辈子究竟欠了你什么啊你要这么对我!连我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你也不放过!你的心就是铁石长的吗!”
苏若清道:“在追究别人欠了你什么的时候,你应该想想你都做了些什么。这个世上任何事,都不是平白无故发生的,它有它的因果循环。”他手指捧过李如意的侧脸,微微用力,迫使她抬起头来,红着的眼眶里飞快地蓄满了泪水,从眼角滑落,滴在苏若清的手指上,“朕除了不爱你,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的事,朕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应对你因为爱朕而做了所有不该做的事,这就是因果。你父亲也是一样,朕敬他,他却因为这份尊敬而做了他不该做的事情。”
李如意眨了眨眼,眼泪簌簌往下掉。她努力摇了摇头,不愿去相信。
“你一开始就爱朕吗,不是因为朕的地位和富贵,不是因为朕的容貌和脾气,你当初能在与朕素未谋面的情况下就草率地嫁给朕吗?”苏若清又道,“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就算是最终一无所有也是一开始你试图索取得太多。你应该感到庆幸,是朕当了这皇帝,否则此刻,你们上上下下,都已经全部奔赴刑台了。”
他第一次向李如意解释这么多,也是第一次对她吐露心事。可是听起来,却这么残忍。
有很多事,他都只能放在心里,自己一个人去揣度。也有很多人,都不了解他做出抉择的艰难和苦涩,那很多人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强行给他扣上一顶帽子。
他是皇帝,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对于不在乎的人,他根本不必要花时间去解释。
那李如意呢,是他所在乎的人吗?大抵是这段时间以来,和她的恩怨太多,纠葛太多吧。
☆、第167章:前往目的地
北夏的上京,正隆重地操办李相的丧事时,北方、西方和南方的战争正进行得残酷而惨烈。南瑱如猛虎出闸,一路挥师北上,所至之处,边防溃不成军。一连数座城池,几乎都没经过战争,便轻而易举地夺了下来。
南方的战报传来说,南瑱竟伪造了北夏的圣旨,对边防守卫军假传圣旨,另不少边境的将军都离奇死亡,而被南瑱以体型相似之人代替,并戴上了人皮面具难辨真伪。一旦战事爆发,那些假冒的将军便主动打开城门迎敌,因而使得南瑱不费吹灰之力连获数城。
苏静率军南下,顿时就跟南瑱开火打了个头阵。然南瑱的军力是苏静带领的军力两倍之多,敌众我寡不说,此战由南瑱太子亲自领军,而南瑱太子又是个平日里韬光养晦熟读兵书之人,苏静很难以少胜多攻克下来,能够守住阵地不让南瑱敌军再北上一步就不错了。苏静首要的任务便是拖住南瑱敌军,等到西、北两面的战事停了,北夏的将士赶来支援,他才有可能获得胜利。
而南瑱太子岂会不知道苏静这故意拖延时间的用意,一时间是开足了火力猛攻苏静的军队。南方战事几度告急。
南瑱假传的圣旨被送回北夏苏若清的手里。那圣旨竟做得与真的几乎无异,金丝线、龙纹图案,以及右下方盖的国玺章印和盖章印所用的朱砂印泥都逼真极了。
这假圣旨摆在苏若清的书桌上,他冷眼看了半晌,不禁想起几年前国玺被盗一案,最终只抓到了归还国玺的贼却没有抓到幕后凶手结果不了了之。想必那时,南瑱表面上卑微和气,实际上暗地里就已经在计划这一切了。而盖章所用的朱砂印泥,是宫中特意调制的独一无二的朱砂,调制过程十分复杂而讲究。
这似乎又与当年上京出现的几起命案有着微妙的联系。
大理寺送上来的卷宗,苏若清一看便清晰明了了。之前的那些案子,能够准确地连成一串。
先是一位刻师因与屠夫的的老婆偷情而惨死,再是一位调香师被一位青楼女子因爱生恨杀死,这两个案子看起来都没有什么联系,真凶也已经伏首刃法,实际上工艺精湛的刻师能够刻出玉玺的图案,而手法娴熟的调香师也能调制出独特的朱砂……
在三四月,春季回暖的时候,草原上的冰雪消融了,冒出青青嫩绿的新草,一眼望过去,绵延起伏的大草原仿佛重新穿了一件衣裳,清新宜人。
叶宋和苏宸率军攻打至戎狄的都城时,正值那三四月上京柳絮抽出嫩芽、春回大地的时节。
攻打戎狄都城的前一夜,北方传来了大将军受伤的消息,应叶宋的要求,苏宸决定连夜拨一部分兵力并带上两位军医北上救援。北夏一共就这些资源,除了相互支援和帮助,找不到其他的办法。
是夜,叶宋换上一身戎狄人的军服,由白玉帮她乔装打扮,贴上人皮面具,浓眉大眼顿显粗犷,她从百里明姝那里了解了戎狄人的习性,再压低了声音说话基本和戎狄人没有什么差别。
白玉不放心,道:“二小姐,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吧。”
叶宋道:“没事,你们守着军营,等待号令。这一仗,必须速战速决。”
当是时,营帐的帘子被人撩开。叶宋回头一见,愣了一下。是苏宸走了进来,但却不是他平素军营里的那身打扮。他跟叶宋一样,也穿了一身戎狄士兵的军服,脸上做了轻微的修饰,仍能看出本来面目,却也很像一个戎狄士兵的样子。
不等叶宋说话,苏宸站在她面前,低了低头看着她,道:“准备好了没有,我陪你一起去。”他怕叶宋会拒绝,便又解释道,“所有人中我的武功最高,轻功也不错,可以帮到你。不然就你一个人,我怕连戎狄的城门都翻不进去。我们快去快回便是。”
叶宋见他眸光沉定,伸手随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盔甲,带上头盔似笑非笑道:“主帅不能离开军营,你这样没问题吗?”
苏宸亦笑了一下,道:“人虽不在,但主心骨的精神还在,军营里有刘刖看着,不会有事的。一切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叶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