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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顾玥却并未再多问,只卸了钗环往窗口寻了通风处便歪在了美人榻上。
这厢简辞趁着清晨人少要将陆茉幽再送回小佛堂,却禁不住陆茉幽一再催促,可还是将人送到了善宁殿门外这才折了方向往宫外走去。
陆茉幽眼看简辞身影消失这才含着笑转身进了善宁殿,越过前苑后苑直到了最深处的小佛堂,晨风尚且凉爽,天已光亮她也错了困睡不着,便索性进了小佛堂烧了柱香便坐在了院中那株木樨树下的石桌旁。
刚一坐下便听有人推了院门,抬眼看去是一个宫婢垂头送了早膳前来,陆茉幽便靠着树闭眼假寐,却听着这宫婢将早膳排摆过后竟并未退去,她略是诧异睁眼看去,待看清这人后,却是不禁怔了一怔,随即一笑:
“许久不见了,纯娘。”
而这边,炎朝虽是皇子们出宫建府后便每日要早朝,奈何此番被拘在宫中近一月,兴帝便停了他们早朝,现下虽下了旨意令他们出宫,可今日早朝是断乎赶不上了,故而简晔于南华宫晨起接到旨意后,便收拾了收拾直接出宫往九皇子府回,只是走出没几步就觉着有丝古怪,可回头看看各宫房都已开着门,也不知哪里古怪,就只得作罢出了宫。
简晔回到皇子府中便见赵晴岚已接了消息候在门里等他,虽说已然赐了他和苏晓棠的婚事,可赵晴岚却终究是他第一个有名有份的女人,虽没有什么情意,却也终究因他而受了许多委屈,加之身后的静安侯府,简晔涨红了面皮便攥住了赵晴岚那苍白瘦弱的手,赵晴岚回了一笑可那泪珠子却是坠了下来,原本该风光无限的一个女子,现下却只沦落为了一个低等妾室。
只是眼泪后却终究隐着几许恨恨的狠戾,做这事害她的顾瑾,她怎么能饶。
而这厢简辞回到十一皇子府后,便是一番庶务缠身,等将名下田庄等事物处置完结,已然过午,小唐方才瞅了空隙上前报禀,长乐宫中并没有陆茉幽遗落的什么物什,他白跑了一趟。
简辞只淡淡应了一声便合眼仰在椅上,他怎么会不知道根本没落下什么,只怕陆茉幽在被那宫婢引到路上远远看见他和顾瑾的时候,心里大抵也猜出了。
顾瑾无非是想让陆茉幽看看,她和简辞是断乎抛不开瓜葛的。只是现下他二人都不会再上当,倒白费了顾瑾这番苦心安排。
思及此简辞微微抿了嘴角,可笑还未勾出,却又敛了回去。
纵然现下顾瑾成了太子和右相府的弃子,秦家和连皇妃都不会在此事上再行逼迫,然而兴帝那里,只怕对于这桩婚事还是必然会下旨意的,只因他不容旁人抗拒他的命令。
他已做好万全准备,至多不过抗旨不尊,然而他却绝不会步上十年前纳兰熠的老路。
算计着时辰,他尚可小憩片刻,待黄昏时悄悄入宫还能赶上和陆茉幽一同晚膳。小唐见他没了声音便是预备歇上一歇,正预备请示是否要趁这功夫请上官危来给他看看胸口的伤,却忽而听书房大门外有轻叩房门的声音。
小唐皱眉轻着脚拐出书房又穿过正厅到了门处,只见一个小内侍即刻低声禀报:
“唐管事,六皇子妃娘娘来了。”
小唐原本预计低斥几声的话便被堵在了喉间一怔,六皇子妃?他们十一皇子府同其他各皇子府一向从无往来,自建府至今更是旁的皇子均从不踏足过,何况他家主子和太子与六皇子是出了名的不睦,这六皇子妃怎的就上了门来?
只是小唐这一怔的功夫,就觉着身边一股风拂过,定睛一看便见简辞已负手出了书房往正房而去,小唐又是一怔便慌忙跟上。
简辞脚步极快,偌大皇子府他不过片刻就从书院到了正房,迈步一入正房正厅,就见颜若璃站在厅内连坐也没坐,听到脚步声便回过头来,苍白而略是憔悴的神色令她本就玉质清润的袅娜姿态愈发纤弱。
简辞尚未开口,她便忽而一蹙那两道细弱浅眉,极力遏制却又万分急切道:
“十一弟,救救六殿下!”
第79章
简辞眉头一皱,旋即便是展眉疏淡一笑:
“六嫂说笑了,以六哥出身地位怎的就会涉险需要人救?即便需要人救,六嫂也该去太尉府寻褚太尉才是。”
颜若璃止了声垂下眼去,简辞行入厅内端坐主位,立时有内侍奉上茶水,简辞接了只用碗盖拨弄着浮在水上的几片茶叶,余光便看到颜若璃那立的笔直的身影,目光不觉中柔和几分,她的心性和气度同陆茉幽倒有许多相似。
如此一时间厅内便有些静寂,那奉茶的小内侍虽是静默如同桌椅一般站在角落,可简辞却仍旧停了缓缓拨着茶盖的动作,一眼看了过去,那小内侍一凛,便匆忙退了出去。
这人方才退去,颜若璃便回转过身来,看似柔弱却偏生从眉眼中带出一股子坚毅之气,她往简辞看去:
“昨日黄昏太子邀殿下往东宫,然而亥时都不见殿下回,可东宫传回的消息,却是殿下戌时便出了东宫。直至现下,殿下仍毫无消息。”
颜若璃每每说到殿下二字,眼神便会一瞬惶急。简辞却只端起茶盏啜了一口,但心下却是瞬间明白,只怕太子已然按捺不住,简泽现下必然还在东宫,只是安全与否的差别罢了。
“既来求你,自然开诚布公。圣上继位之初太尉便被收去兵权,这十数年中虽是圣恩不断,可一个离了朝堂的太尉又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况且殿下此刻身陷东宫,可太子却说殿下昨夜已然出了东宫,此事,便也只能暗中筹谋。”
“六哥手中自然有可用的人,六嫂何不寻那些人去,更为稳妥。”
简辞放了茶盏,却是极为中肯的为她出了主意,颜若璃见他终究认真思量此事,那忧急便略是了放了一放:
“现下人都守在东宫外四处,却不敢轻举妄动。”
颜若璃的思量简辞自然是懂,影卫若敢潜入东宫只怕正中太子下怀,不过呼喊几声有刺客,简泽的命便会伤的理所应当了。然而简辞却是不禁抬眼扫过颜若璃一眼,直到此刻,她即便心急如焚却没有乱了分寸,似和他听到传闻中的六皇子妃有许多不同。
“六嫂多虑了,依臣弟看,至多明日一早,六哥必然会有消息。”
颜若璃眼中一刹颤动,似极为隐忍,虽仍是眉尖蹙着,却抿了嘴唇浅淡一笑:
“借十一弟吉言,我便回府等殿下消息。”
说罢便转身而去,小唐站在门外待颜若璃一出门便躬身行了一礼,等她走后便急急进了厅:
“主子怎的淌这趟浑水?他们两人争斗岂不是松泛了主子?这许多年夹在他们中间几多艰辛!”
简辞却是不等他话说完便起身往外走去,看来今夜势必不能安宁。
小唐见简辞又往书院方向走去便又一路追着而去,可眼看到了书院门外简辞却是一个闪身不见了身影,他怔了怔便匆匆进到书院,只见那身形与简辞九分相似的一个人正往矮榻上面向里躺下,于是他便拦住正要往里奉茶点的几个内侍道:
“主子歇下了,轻着点手脚。”
说着眼皮子一撩,众人便都能看到躺在矮榻上的简辞背影,均又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小唐便关上了房门守在门外。
简辞却是错身从书院而过,背到无人处脚下一点便极快到得偏门出了十一皇子府,直奔皇宫而去。
而这厢宫中仍旧一片惯常的安宁,一众妃嫔各自仍旧忙着各自的,贵女们仍在长乐宫中教习,太子妃也仍旧在东宫病着,可那极为偏僻破旧的小佛堂里,却是从晨起便似乎不大安宁着。
陆茉幽一眼便认出了纯娘,即便纯娘做了宫婢装扮刻意隐藏。
纯娘却是一言不发,只拿眼看那粥碗,见陆茉幽终于顺她目光看了粥碗后,便收了目光回身而去。
陆茉幽略是有些诧异,待人走后便又去看那粥碗,却看不出丝毫端倪,待伸手去拿那粥碗时,却忽而觉出粥碗下扣着个叠的小巧的纸块。她疑惑将那纸拿了出来,待展开一看,便又是一怔。
纸张不大,仅只两字。
盼恕
她将纸又叠了回去,捏在了掌心,可却顿了顿,本以为总该有些什么心境的,但奇的很,竟平淡无波仿佛什么都不曾看到似的,连恨和怨都一分没有剩下。
用罢早膳本要去抄经,却忽然想起简辞今日是交代了她不要抄经了的,便又放了笔,躺倒去了榻上,本是错了困百无聊赖睡不着,随手便又拿了本经书去看,谁知竟看的入了迷,不觉又看了大半时辰,随即丢了书便朦胧睡去。
这一觉倒睡的极是安心,从巳时三刻直睡到了酉初。待悠然转醒时,竟恍惚有几分分不清是清晨还是黄昏了。她撑着睡的酥…软的身子推开窗子,便见院中那棵木樨树下她白天坐着的石凳上,坐了一个人。
原本惬意的神情便在看清那人时,渐渐敛去。
简瑄听到了窗子响,却忽而生出几分畏惧,甚至连头都不敢回去看她,只侧着脸低声道:
“你错过了午膳时间,这里有些糕点,你先吃些吧。”
陆茉幽垂了眼顿在窗口,于是这小院中便满是局促不安的凝滞,简瑄那置在膝头的手不觉中便慢慢蜷紧。他本不想来,可总觉着想和她说些什么,然而令纯娘送信给她,想来想去,落笔似有万语千言,最终却只有盼恕二字。那信送了出去,他却仍旧五内郁结一般不能安宁,来来往往,总要看看她听听她说,才能安心。
于是来了。她在睡,他便一直等在院中,等到天至黄昏她终于醒了,这颗心,却愈发的不安起来。
“十殿下此行于理不合。”
直过了半晌陆茉幽方才立在窗内说了这样一句话,简瑄听她说话那心便忽的一提,可听到她说的是这句时,那嘴角便不觉中弯了弯,带出冰冷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