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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悬刃一旁憋着笑回道:
“自然,从前并不见圣上对十二皇子多关注,也就是……也就是六殿下去后不几天,圣上忽而生出了这样的心思。属下猜想着,大约是六殿下没了,圣上原本安排的两厢抗衡一方牵制的局面被打破,担心太子或是主子不受他控制,故而便想再扶植一个取代六殿下的人吧。”
陆茉幽蹙眉,心底生出几分厌恶。不仅为兴帝所为,更为简泽不过新丧,兴帝便迫不及待的仍要利用他最后一遭,又扶出了一个简淮。这简淮若是聪明的,自然能看清局势,若是不聪明,只怕便会愈发凄惨。只是即便抬了他生母位份,可一个贵妃之子仍旧是庶出,又怎能和太子相较?
悬刃见陆茉幽蹙眉,便猜测出她想到了哪里:
“皇后自六殿下事出之后便一直昏聩,醒了也是神思不清。几个太医都说形状不好,皇后若是趁着这番事故薨了,只消再将李贵妃立为皇后,十二殿下便是同六殿下一般的身份了。”
陆茉幽有些不以为然,太子已然和简泽相斗十几年,眼下万般筹谋终于忍耐不住害了简泽,难道还能忍得住再出现另外一个简泽再逼胁着他?
简辞将一碗药膳味完这才擦了手,回眼去看陆茉幽此刻面色好了许多,心底这才略略放下心来。自那日取过心脉血到现下已然十几天的功夫,除却前几日简泽大葬时他出面过,余下的日子便都守在宅子里寸步不离,连带对太子的布置也都一并暂时搁置。陆茉幽一日不安,他也终究难安。
也所幸兴帝为着顾忌自己的颜面,那日招简辞入宫领罚,谁知简辞一再不来,他在上清殿发了好一通火后便又下了口谕要简辞在府中面壁,再度令禁军围了十一皇子府,却只字不提简辞是为何犯了大不敬的罪。
不过天家的事终归是天家的事,即便百官众多猜测,却也不敢明面上多说一句。
陆茉幽见简辞一双目光只炯炯盯着自己,未免有些红了脸,悬刃一见自家主子和夫人如此,便极为识趣的退了出去。陆茉幽缓了一缓方才略带迟疑的去问:
“太子这些日子竟也没什么作为?”
她倒是不大相信,太子已然被局势逼迫的发了疯,否则又怎敢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设计害了简泽,可眼下竟突然沉默了下去,没有乘胜追击的对简辞简瑄下手,倒是奇怪。
“他自那日后一直报病躲在东宫不肯出来,悬刃说那日影卫伤了他脸,他现下只怕不是不想有所动作,而是不能有所动作。”
简辞听她提起太子,面色不免冷了下去,连话语都淬了冰一般的嘲讽。伸手给陆茉幽理了理碎发,对她笑了一笑,只是眉宇中总带着浅浅忧愁。
今日倒是终于收到了上官危传回的话,他自出发时便先行飞鸽传书回独山,行到半路收到鬼医回信,便即刻又传回给他,一路上未敢停歇的往独山赶。
只是上官危送回的消息,却是令人喜忧参半。
第107章
鬼医依着上官危描述已然先琢磨了一番,这毒虽是奇诡,但也有七八成把握可解,只是眼下已然错过潜伏期且已发作数次,再是再度发作只怕便真就难以挨到解药带回的日子,陆茉幽的状况也果然是如同上官危当时所说那样,已然到了无法再拖的地步。或许只消再发作一次,她便会一命归西。
于是这半个月中他连这床榻都极少让陆茉幽下,一应吃喝都由他亲自照料,连带着如心隐瞒陆茉幽状况这事,本该狠狠惩罚,却也顾着陆茉幽的心境而饶了过去,只是如心却不免自责的很,这些日子里伺候的格外用心。
此刻用罢晚膳小半个时辰,简辞瞅着时辰将药丸递给了陆茉幽,依着上官危的交代,先服清毒丸,过个片刻再服护心脉的汤药。只是上官危的药好是好,神医的效用自然绝佳,可唯独一样实在令人难以忍受,那便是这药苦的程度。饶是陆茉幽这般不矫情也不怕吃苦的人,每次吞了药丸或是饮下汤药后,都恨不能把舌头割下来。
简辞看陆茉幽蹙着眉把药丸咽下,连喝了半盏水也没能缓了口中的苦味,心疼自是不用说的,赶忙从身后桌上的蜜饯碗里捻了一颗蜜杏味进了她嘴里,陆茉幽的神情方才缓了下去,被苦的僵硬的身子也松了下来。
她咬着杏核去看简辞,从简泽出事到现在她都不敢再简辞面前提一句六殿下,今日趁着悬刃回话她瞧着简辞神情,仍旧难掩的伤怀,可终究没能忍住问了一句:
“六哥身后事操持的怎样了?”
虽说悬刃已然禀报了兴帝将简泽的丧事操持的那般重大,可她却不信简辞真会将简泽和颜若璃的尸身留给兴帝去再利用一遭。果然简辞眼中带着几许忧伤:
“六哥在京郊悄悄置办有一个庄子,满种的都是梨树,当初太子挟持六嫂,六哥出发往太子私宅去时便写了和离书,还将那庄子的地契也都附在了一处。我思量着六哥的意思,就在那庄子的梨园里点了墓穴,将六哥六嫂和棺而葬,不过没有立碑。”
陆茉幽点点头,她之前是听简辞说过简泽给颜若璃写了和离书的事,一个男子的情意能深沉到如此地步,也当真是世间少有了。且这人的良善也远远是她所没想到,原来这许多年里,简辞牵制他和太子两派,纵然是简辞真就有这个本事,可终归还是简泽始终不着痕迹的配合,更是挡在前面将简辞护了一个仔细,把自己送到最前面如挡箭牌一般收去了太子所有的针对和记恨。他总觉着自己既然是注定要败了不会有一个好结局,但终归却能护着其他的兄弟再不受伤害。
“六哥必然也不愿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打扰。”
她因咬着杏核,说起话来便语焉不详,简辞瞧她这样子,本想伸手让她吐了杏核,可下意识竟是倾身到了她身前,凑唇到了她嘴边,浅浅的吮噬了几下顺势将她口中的杏核用舌头卷了出来。
回头吐掉了杏核再去看她,就见一张小脸含着春意,连眉眼都那么魅惑如丝了起来。一时间心潮涌动,他颈上喉头不觉中动了一动,便觉着有些干渴,正扶了她面颊待再低下头去,便听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简辞略蹙了蹙眉就又作正了身子,细算来,除却成亲那夜和第二日清晨,到现今半个多月,两人都未曾再近亲过。
白萍端着药碗进来什么也未觉察,却是蹙着眉抱怨道:
“这药熬煮的时候闻着就苦,还不知喝起来更要怎么苦呢。”
陆茉幽一偏眼就见着简辞那般神情,知道他恨不能替了自己的心疼,接了药碗便笑说:
“闻着苦,喝着并没有多苦。”
白萍正欲驳她,便收到了自家主子递来的目光,也偏眼偷瞧了简辞一眼,终究叹息了一身退了出去。
这药是白萍煮好也已晾的刚好的,陆茉幽吸了一口气便端起碗来一气喝了下去,咽完最后一口就觉着整个嘴里都苦的没知觉了,正蹙了眉抿着嘴,简辞就又塞了蜜饯到她嘴里。
只是他终究还是没有说一句话。
从简泽出事到现在,不仅为着简泽的事,大半更是为着她的事担忧。每天亲自给她熬煮药膳,亲自打点她的汤药饮食,即便是到了夜里,时常她偶然醒来都能看到简辞睁着幽黑的双眼于暗夜含着那般复杂的深情看她。
他在深深的畏惧,他怕她万一有个好歹,他难以承受那样的结果。
如同前世简辞死后,她那十六年里锥心刻骨的难受,留下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人。他心疼着她受苦,可她却心疼着他的煎熬。
瞧着他眼底连盖都盖不住的憔悴疲惫,陆茉幽攥住简辞的衣襟便往榻上拽了拽。简辞不知她要做什么,却顺着她的力道便往榻上挪去。
“我乏了,你陪我睡会儿吧。”
听她这么说,简辞便淡笑解了外袍,脱鞋上榻将她抱进了怀里,更是抽下了她别发的木簪,令她一头长发倾泻了满枕,他便侧了头将整个面颊埋进了她发间。
陆茉幽窝进了简辞怀里却是从他臂下伸了手到他后背,一下又一下轻轻的抚着。许是这般抚着令他真就觉着抚慰,也许是真就疲累到了极限,没多久陆茉幽便觉着简辞的胸膛那般平稳而清浅的起伏。她轻轻将自己身上的锦被往那边拉了拉,将简辞也一并盖上。只是她这样动了一动,尚未睡沉的简辞便以为她冷,手臂一紧将她抱的更严实。
这一下陆茉幽连动也不能再动了,失笑的一抿嘴,索性便伏在他怀里也睡了去。
眼下已是秋天,窗外刮起风来,吹的院子的花木树叶簇簇作响,过不多时,更是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只是终究这些日子都始终在榻修养,凡事都有简辞在做,陆茉幽也并没有困意,于是直躺到丑时这才朦胧睡去。
只是将将要睡着,却忽而觉着鼻尖嗅到一股子清淡幽香,令她觉着脑中一片晕眩昏聩,她正要昏昏然入睡,便觉着简辞忽而抱着她坐了起来,更是一掌挥出打去窗子,只听一声震响那窗子便被简辞打的碎裂开来,一股冷风携着雨丝吹进屋里,陆茉幽霎时便觉着头脑一片清明。
她一惊睁眼,就见简辞抱着她已然从榻上跃下,而正此时便见从破窗处数道黑影急速蹿了进来,手中刀剑闪着寒光劈砍而来。
院中此刻也响起打斗声,看来是守着院子的影卫已在院中同刺客打斗起来,可外间的人却被缠了住无法攻进,于是短时间内这屋里的七八个人便只能简辞一人应对。
简辞面色霎时冷凝,只小心将陆茉幽护在怀中四下应对,可这刺客倒仿佛是早已筹谋过,不仅攻守有度,且快速而凌厉,似乎早已料定外间的人并不能拖上许久。更甚者,他们的每一次进攻竟是被他一旦化解便立刻转向他怀中的陆茉幽。几次三番简辞抵了攻势便立时转手往下去护陆茉幽,那眉头便止不住紧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