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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少伟走了一个月杳无音信,苏子是越来越不安了。
林老太太倒是没有觉察出这暴风雨前的阴霾,开始为入冬做准备,宅子里依旧过着小日子,每每苏子提出要上京去看看,老太太都是一幅责怪她没出息的样子:
——男人么,总要到外面闯闯,林家刚升了御商,难免京城有些来来往往的,你就不要管得太多了。
其实老太太的如意算盘苏子知道,她不过是误以为儿子此番上京乐不思蜀是有了新人,巴不得儿子再带回个京城的大小姐,毕竟,苏子和若伊都不是老太太理想中的儿媳。
只有苏子知道其中的奥妙,却有口难言。
若伊倒是安分了许多,一心一意只想把孩子平安的生下来,自觉理亏总是提心吊胆的四夫人,浑然不知自己曾是去阎王殿报到过一次的人。
深秋这一天,下了一场瓢泼大雨,这一天从京城才来了林少伟的第一封信。林老太太看过了先交给了若伊,两个人都是一幅理所当然的表情,等轮到苏子手里,苏子的心跳早已超速,两只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那张单薄的纸看——
吾被软禁一切安好母子保重
甚褥食女月记顿生莫重定阳
慰加温眷不不好照挂逢安之
×减汤见满要林顾念吾平时
×合×血吾上家两×强府结
×宜×光将京生位×留张识
××××返来意贤×小少×
××××乡探×妻×住爷×
(jj自动调整格式,请各位将×省略了看6)
古人书信,自上而下竖排,自右往左书写,乍一看不过是嘱咐几句,平淡无奇,顶多是文理不通,加上林少伟字迹龙飞凤舞歪歪斜斜不成一排,看上去就像是花天酒地随笔写下应付了事一般,当下林老太太和若伊就都有了默契,看到苏子脸色苍白,林老太太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
苏小姐啊,男人么,捱不住寂寞。你和若伊都是有孕在身,少伟出去解闷儿,也是人之常情。
苏子眉头紧皱,将信攥紧在手里,不着一词。深秋屋子凉意很重,已经开始点了火盆,苏子就当着老太太和若伊的面,把信丢入火中——
看似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很符合苏子这半仙的常规动作。
老太太叹了口气,还是那个倔脾气啊。
苏子一个人快步往回走,春喜低着头撑着伞快速的跟着,苏子突然停住,春喜咣当一下撞在她身上。
“主子——”
“这么冒失!”苏子眉毛拧在一起,就春喜这智商,若是林家真的被整了,她骨头被啃了都转不过弯来。
“对不起,主子,您宽宽心。”春喜自当是以为主子吃醋,赶紧跪下了,双膝溅起泥水。苏子长叹一声,“春喜,我想派你帮我送封信。”
“主子是要给眉大小姐写信么?”
“嗯。”
“主子,虽说当家的在京城找了女人,可这眉大小姐出面也不好说什么啊——而且老太太要是知道的话——”
毕竟春喜也不是第一次送信被抓到了。
苏子心中何尝不是忐忑,别人看不出来,她这个现代人可是一眼就看出了这封狗屁不通的信的蹊跷,第一排字自左向右连在一起,那就是“吾被软禁,一切安好,母子保重。”
他一定是被兔爷软禁起来了,伴君如伴虎。
苏子只想能通过苏眉打听到林少伟的下落,毕竟鼎爷还是他们的人——可是这又太冒险了,如若真的半途走漏风声,不是直接把林家逼到绝路了么?
“你说的是,是我欠考虑,先扶我回屋子吧。”
现在她能做得,她要做的,只是保护好腹中骨肉,然后无条件的相信林少伟能够逢凶化吉顺利脱险。
他一定能得,因为他曾给她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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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少伟的信送到林宅不久,消息就传到了素雅耳里,恐怕全林家真正担心林少伟此行安危的除了苏子就是她了。
她只是担心林少伟护主不力。
这天雨下的很大,林子业挨到很晚了才去店铺,素雅刚刚准备从后门出去探探风声,前门就响起了敲门声——
想她这独门小院的一般没有访客,尤其是不会在这样的天气里来造访。素雅斟酌再三,回到屋子将一把红线缠绕的小剪刀收在袖子里,然后整了整领口,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抵住门,那木质的感觉在冰雨中阴暗而潮湿——
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外站着两个女人,一个四十多岁,一个快要三十,都是一身朴素,眼神却都是素雅熟悉的肃穆。
与杀气。
“苏管家。”
素雅点了点头,让进屋子,苏晓笑了笑,“当家的回了信,老太太叫我拿来给子业少爷,铺子还需要他多费心了。”
明显是谎话。
“相公他去了铺子里。”素雅这么答着,却将两个女人让了进来,那四十多岁的女人进门的时候,素雅有种似曾见过的感觉,却又想不起来何处见过。
“这位是——”
“哦,这位是家里新请来的奶娘,特别来照顾两位夫人的。”
“哦,您就是曾经在宫里做过事的那位妈妈?”素雅脸是淡淡笑着的,心跳却猛地加快,是她——
那时她才是个孩子罢了,她也才二十多岁,一晃十七年。
“老身的确是照顾过前朝皇后娘娘。”
素雅匆匆掠过她的脸,手紧紧攒成一团,当年父亲将太子拼死救出的时候曾经说过,皇后身边没有一个好人!
这老妈子来者不善。
果然,杨妈妈自从进了院子眼睛就没安分过,东瞧瞧西看看,大雨滂沱她却饶有兴致的逛着园子,苏晓和素雅跟在后面,两人之间隔着一拳距离,紧张气氛在蔓延。
“苏管家,怎么挑个这样糟糕的天气来串门?这位妈妈好像对我们这个小院很感兴趣。”
“哦,杨妈妈精通风水,说您这小院有卧虎藏龙之气。再说您的园子打理锝的确别致。”
“让您二位见笑了,我不过女流之辈,平生爱好就是修剪花花草草的。”
“这也是手艺啊,看来您打理的花草要是转到别人手里,也活不长了。”
“您说笑了。”
苏晓停下来看了看素雅,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不是说笑,您也该去照料一下四夫人屋子里那盆盆栽了,那么精贵的物种,生了虫子多可惜,才几个月就掉了叶子了——”
素雅脸色素白。“苏管家说的什么话?我怎么都听不懂。”
“就知道您不记得了,我特别去给您讨了个驱虫的方子。”苏晓将伞抛在雨中,从腰带处拔出小纸包,雨水打湿了纸包显出黄色的药粉,苏晓捉住她手腕的力气加重几分,“可没想到,这方子最开始就是您给药店的,素雅——”
素雅挣脱不开,也索性把雨伞一抛,大雨浇灌着这两个短兵相接的女人,目光纠缠在一起,雨水将湿发紧紧贴在脸颊。
“你的破绽太多了,您可能很好的保护了火种,代价却是一次次暴露了自己。”
“哦?是么——”
“早在药方被查出来之前,我就开始怀疑你了,起因是林子茂给我的油纸包。”
“你说什么?”这之前苏晓说的一切似乎都惹不起她的兴趣,到了这一句,素雅脱口而出,眼神空洞。
“林子茂把油纸包给了我,就是靠着这个,我们的人才请出了杨妈妈。”苏晓看着素雅,不知道她为何唯独对这件事如此惊讶。
素雅呆住了。
火种亲自把油纸包交了出去?那是子茂少爷的一次无心之失么?
素雅自嘲的笑了。不可能这样凑巧。
原来,他早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了,他也早已明白了若伊存在的意义了,他也早就想到了若伊这道防线不足于扰乱敌人的视线。
于是他交出了油纸包,也就将她交了出去——
难为她一直以为小心翼翼的供奉着这个“毫不知情”的太子爷,其实太子爷早就把她当成一颗棋子了么?
而且他们两个殊途同归的几乎选择在同一时间把她卖出去了?
素雅哑声笑了,耳边狂雨如注,她的泪水早已被冲刷干净。
“就是因为那个油纸包,你就查到了我。”素雅耸耸肩,“你也是很厉害了。”
“其实不然,一个毫无瓜葛的公子哥儿如何会拿到油纸包的,这背后自然有人。而林家上下,只有鼎爷和你这个乳姐和他关系最为紧密。鼎爷那时人不在京城,有我的同伴为证,那就只剩下你能够让林子茂卷入这件事了。”
“分析的在情在理。”
“一直以来我们都弄错了一件事,我们都以为是姚斌送油纸包给接头人,被林子业坏了好事。”
“难道不是么?”
“那就很难解释为何油纸包兜兜转转又回到你们手里——”苏晓看着素雅,“我不得不佩服您,素雅夫人,其实林子业不是去坏事的,而是去帮忙的,当然,他不过是你派去的不知情的傀儡。”
“请继续往下说。”
“当天姚斌送油纸包与接头人联系,我们这边早已得到风声——毕竟姚家是最早暴露在我们面前的,这事儿不久他们就被灭族了。我们已经有人跟踪了姚斌,就等着人赃俱获顺藤摸瓜一网打尽,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林子业私通官府派人来捉人——我们的人只能撤了。”
“哦,原来是这样。”素雅没有反对,就像个听故事的人偶。
“不仅如此,您还需要为姚斌找一个合理被抓的由头,于是就是您的婢女把余韶可约了出来,其实,林子业报官,余韶可私通,都是你一手安排来救场的大戏。我说的对么,素雅夫人?”
“这是个很动听的故事。”
“只是您不知道林子茂会跟踪你,也不知道慌乱之中油纸包落入他的手中。”
没错,整件事情我唯一算错的就是我自己的主子,我的少爷,我的火种,我的太子殿下。
“一个人的习惯其实是很难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