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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火势越来越大,室内渐有灼热之感。围攻的武士们已尽数撤去,大概是谢玉知道在此剿杀掉他们已无可能,开始重新在湖岸处布置人手。大家得了口喘息的时间,退到离火源最远的角落处,互相检视伤口,没想到竟是不声不响的卓青遥伤势最重,左胸和背部都浸染着鲜血。林清递了瓶药膏过去,说是止血收口功效极好,卓夫人忙含泪接了道谢,轻柔地为儿子处理伤口,一面包扎一面落泪,口中还不停地问着他感觉如何,不过卓青遥却只是红着双眼惨然摇头,一个字也不想多说,目光时时看向外面那一片火红,显然心中正在牵挂即将临产的妻子。
宫羽在这里走到了卓家人的面前,挽发收袖,敛衣下拜,用平静的语调道:“令郎死于家父之手,此罪难消。我既然找了谢玉报仇,你们自然也可以找我报仇。宫羽这条命在这里,听凭各位的处置。”
卓鼎风夫妇凝目看了她片刻,虽然面色寒洌如霜,却也没有立即发作,而是缓缓地对视一眼,似乎在无声地交流看法。
片刻后,卓夫人转过头来,看着宫羽冷冷地道:“若是你父亲还活着,我必定天涯海角,杀之而后快,可惜他死了……至于你,那个时候还没出生,我纵然心头再恨,拿你的命又能解几分?卓家以后不会再找你一个孤女报仇,但是你……今夜之后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宫羽垂着头,两滴珠泪溅落在衣衫上。她飞快地抬袖拭目,模模糊糊地回答了一句什么,站起身形,果然避到了较远的地方去。林清不忍的看着宫羽,打算上前去安慰一下,却被霓凰握紧了手,林清顿时意识到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转过头来对着霓凰讨好的笑了笑,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吐了吐舌。看着这样调皮姿态的林清,纵然现在的林清已经易容是另外一幅面容,霓凰也是心中一软,宠溺的看着林清。
梅长苏默默地在旁边观望一阵,随即走到了卓鼎风身边,轻声道:“卓庄主,我知道你也累了,但是有些话,我还是想现在问问你。”
卓鼎风深吸一口气,用手掌抹了一把脸,“你问吧。”
“虽然你与谢玉之间有杀子之仇,但如果今夜他不下杀手,你是否一定会吐露他的秘密?”
卓鼎风仰面向天,脸上的皱纹仿佛在这须臾之间,变深了一倍。仔细想了片刻,他仍是目光茫然:“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杀子之仇如厮惨重,叫人怎么能轻易放开?但若要真的置谢玉于死地,遥儿……遥儿怎么办……还有他的孩子……”
“可是谢玉好象根本没有给你任何考虑的机会,非要灭你的口才行,”梅长苏硬起心肠忽视掉他的悲伤难过,又逼紧了一步,“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卓鼎风怔怔地将视线转到这位江左梅郎的脸上,颤声道:“请先生指教。”
“因为他赌不起。他不能把自己最致命的机密,放在一个与他有杀子之仇的人手里。以前你以为你们是在合作,但现在你已经明白他只是在利用。甚至包括联姻,都不过是他利用的一种手段而已。你们之间,彼此都已再无任何信任可言。”
在自家哥哥说这些话的时候,林清的目光掠过了卓青遥惨白如雪的脸,接过话题惋叹一声,“可悲的是,这桩婚姻虽然对谢玉而言是手段,可对卓公子与谢小姐而言,却是真正的神仙美眷……不过,谢小姐总归是卓公子的妻子,怀的也总归是他的孩子。只要大家都能劫后余生,也未必就走到了绝路。”
卓青遥用手捂住嘴剧烈地咳嗽了一阵,擦去唇角的血丝,重重闭上了眼睛。
“苏先生,二公子。”卓鼎风脸色灰败,颓然地扶着儿子的肩膀,低低道,“我知道你们今日援手为的是什么……可是……为着所谓扶保太子的大义,我已走错一步,以致有今日之难,实在不想再卷得更深……”
霓凰听到这里,嗤笑了一声,林清也是笑道,“原来卓庄主以为自己还可以抽身,真是可喜可贺。”
卓鼎风一呆,视线在妻子儿女身上逡巡了许久,颓然地低下头去:“我是一家之主,是我带他们走错了路……”
“庄主是明白人,”梅长苏淡淡道,“现在你已知道谢玉当年杀你小儿之事,那么除非你死,否则就算你向他保证不记此仇,以谢玉的心田也未必会信。如今卓谢两家已势同水火,谢玉绝不会就此放过你们。要保你家人,就只能扳倒谢玉。只不过这样一来,庄主你……”
梅长苏吞住了后半句话,没再说下去,但卓鼎风却明白他的意思。要扳倒谢玉,就必须揭露一些隐密,而自己也是这些隐密的参与者之一,纵然首告有功,也终不能完全免罪。
“苏先生,若你能保全我卓氏一门,能让我们得回遥儿尚未出世的那个孩子,我自有回报……”卓鼎风慢慢说着,语调十分悲怆无奈,“纵有天大的罪孽,让我一人承受就好……”
“爹……”卓青遥似有所触动,猛地睁开眼睛,痛苦地叫了一声。
“你什么都不要说了……”卓鼎风抬起了手,在空中迟疑了半刻,终于还是落在了卓青遥的头,轻轻揉了揉,“你是长子,你还有娘和妹妹要照顾,明白吗?”
卓青遥用力抿紧嘴角,却仍然止不住双唇的颤抖,控制了好久,方道:“可是爹……绮儿也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若她能不计两家的新仇旧怨,还愿意做你的妻子,我与你母亲都会好生待她。但若是她不愿……遥儿,你又能怎样呢……”
听到此处,卓青遥尚能咬牙忍住,卓青怡却突然“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是我一开始错了,拖累了家人……”卓鼎风看着小女儿,轻轻将她拉进怀里,两行清泪落下。远远坐着的萧景睿明明应该听不清他们的对话,此时眸中竟也有微微水光漾动。
林清远远地看了他一眼,握紧霓凰的手淡淡道:“这些以后再说。火势快过来了,大家先到后面的栈桥上避一避吧。”
大家依言起身,先后绕出后门,萧景睿一直垂头不语,等言豫津过来拉他,他才默默地跟着行动,好象脑袋里是空的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之前的233的收藏吓死宝宝了?233什么鬼?爸妈不在家,宝宝浪了一天的卡拉ok,嗓子好疼…浪过头了…
☆、援兵赶到
霖铃阁的后廊处,连着一道九曲木制栈桥,一直向湖面延伸了有十多丈远,末端竖了座小小亭子。林清直接出手,将栈桥拆断一截,绝了火源,大家挤在亭子间里,竟是暂时安全了。
“我都忘了这后面有湖心亭啊!”言豫津拍着自己脑袋道,“这样一来根本烧不到我们啊,那苏兄为什么要问我们会不会游水?”
夏冬一把又拧住了他的脸,嗔道:“桥都断了,你回去的时候不要游水?这湖这么浅,难不成还为你大少爷再挖深点好拖条船来接?”
梅长苏没有理会这二人,只凝目看着对面的湖岸。沉沉夜色中并无***,那一片墨染中不知藏着些什么样的魑魅魍魉。谢玉今夜之败,此时已成定局,昨日之非,方有今日之报,只是可怜无辜的年轻一辈,各有重创。
卓青遥与谢绮,夫妻劳燕分飞,幼子生而无依;景睿受此刺激,不知还能不能回到以前的心态…
景睿……
梅长苏忍住喉间的叹息,不愿意再多想下去。林清自是也想到了这一点,看着这般情形,林清悄悄对霓凰传音道:“霓凰姐姐,待赤焰军沉冤得雪,我大梁再不受外敌侵袭,我们便放下手中的事,去游历山水,观望我朝大好风光,再也不管这世事如何?”霓凰微微一笑,眸中水光潋滟,轻声却是坚定的答道:“好!”四周波声微荡,那边的烈火飞焰被这一弯浅水隔着,竟好象异常的遥远。
刚从血腥鏖战中脱身的人突然安静下来,神思都不免恍惚起来,只觉得这一切沉寂得可怕,仿佛一只无形的手,翻起了心底最深的寒意,也唤醒了由于激战而被忽略掉的疼痛。
漫长的静默后,言豫津突然站起身道:“你们看,岸上的情况好象变了……”
霖铃阁所临的这个人工湖湖岸弯曲,跟众人目前所处的这个小亭的距离也不一致。有些地方植着杨柳,有些地方则只有低矮花草,在这深夜之中望过去,只觉得是或黑或灰的块块色斑,中间有些形影乱动,目力稍次一点的人,根本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是援兵到了吧,他们跑来跑去的……”言豫津努力眯着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亭子间里一片沉默。良久之后,林清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道:“额,那更象是……谢玉从巡防营调来了些弓箭装备……”
夏冬拧着言豫津的脸,后者想躲,却因为亭子间太窄小,根本无处可去。
“小津,我居然还不知道你有夜盲症?白天眼神儿不是挺好吗?”女悬镜使高挑着眉毛嘲笑道。
“你才有……”言豫津刚想反击,脸上突然加深的痛感提醒了他这位是夏冬姐姐,反抗不得,只好委屈地道,“我只是到了晚上视力稍稍差那么一点而已,离夜盲还远着呢。”
“谢玉已经快黔驴技穷了,看来侯府门外他压力很重。不过困兽犹斗,虽然此地离岸上有些距离,但在某些地方架弓的话,射程还是够的,各位不要大意了。”梅长苏劝道。
“苏先生放心,”蒙挚长声笑道,“这大概也就是谢玉的最后一击了。这种距离放箭,到这里已经软了不少,伤病者和女眷都靠后,有我们几个,撑上一时半刻的没问题……呃,夏大人,你去哪里?”
“你不是让女眷靠后吗?”夏冬斜斜地飞过来一个眼波,“难道我不算女眷?”
不过她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也只是玩笑了一下,便又重新站了出来,护在亭子的东南侧。言津豫小小声地咕哝了一句“本来就不象女人嘛”,也站到了前方。很快亭子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