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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氏听了就敛容道:“维信兄弟这事也过去好久了,当初他能遇难成祥也是因为他自个是个有造化的,才学惊动了天听,才有如今的体面。再说,咱们两家是什么情谊?我们老爷说,本朝定鼎的时候,他家秉文老太公正在山东布政使任上,一门死战在济南,只遣家人将几个孩子送回桐城老家,若不是当初方至美老太公收留教养,张家也没有今日。若说还情,我们张家倒要还几辈子的恩情?咱们都是本家,也太多心了些,何苦这样一报还一报。”
方维仪就有些哽咽,还笑道:“我是知道你们的心的,只是老太爷年纪大了,又最信佛道,总想着些因果,若不能尽尽心,只怕天天在家里头害怕来世要变牛变马的。”
说的姚氏笑了起来,道:“我们买地总要花银子,原先就是有银子人家也不肯卖,如今能连成一片也十分感你家老爷的情了,就照市价把银子兑了也是应当应分的,切不可再说,我若是真收了,我们老爷必要生气的。”
廷珑听了半晌,也只说些桐城的风土人情,并老家的一些亲戚至交的闲话,就重重走了几步,撩开帘子进到里间,笑着给方维仪行了礼称呼舅妈,方维仪就将她揽在怀里说话,又说过了年接她去姚家住几日,正月十五跟姊妹们一起看花灯,廷珑听了就喜欢的不行。
姚氏在一旁笑道:“你才夸她比清芳稳重,就瞧见这猴儿在家什么样了,才真叫现眼呢。”
廷珑就撅嘴揉进姚氏怀里头。姚氏搂她在怀里又跟方维仪说了会话,前头伺候的人就来请方维仪,说道:“舅老爷说交了鼓,眼看要宵禁,请舅太太回去呢。”
方维仪就肃了肃妆容,跟姚氏道了别,也不叫送,带着婆子到前边去了。
方维仪一走,姚氏就揽着廷珑说:“我刚听暖阁开了门,风吹的帘子动,就不见人进来,不想是你这机灵鬼,站在那半天做什么?”
廷珑就道:“我出来请舅妈的安,听着舅妈和太太低低的说话,就不敢冒冒然进来,站在帘子后面听了会儿,听见没什么要紧的,才过了来。”
姚氏就揽着她摇晃, 半晌道:“你还小呢,听得出什么来。”
张英大哥因赶着回去过年,定了腊月初九往回返,于是廷珑就看姚氏更忙了些,每日带着丫头婆子,开了库点东西打包。
吃了腊八粥第二日,张英大哥带着家人押着车马返程,临走从马车里拎出来一个匣子递给张英:“你廷瑞侄儿叫给丫头捎来的,差点忘了卸。”廷珑从父亲手里接了过来,拨开锁扣一看,原来是个妆盒,一边摆了十柄常州制的黄杨木梳一边摆了十柄梅木梳具,不禁眉开眼笑起来。
张载这次回家,把来时的车马全都装满了,车轮滚过厚雪留下两道尺深的车辙。张英一家站在宅子门口,看着车马相接一大溜儿都从街口拐出去,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身回屋。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支持,喵‘‘
喜讯
出门之前先到姚氏那去,姚氏见了她穿戴,一味的嫌素,只说:“大节下的,谁不穿的亮亮堂堂的。”定叫回去换了才好出门。又看了她带的东西,叫芍药另取了三对银丝缠玛瑙的镯子添上,这才放了两兄妹出门。
到了姚家,和廷玉一起请了老太君和各房的安,廷玉自有婆子送他到兄弟们那里去玩,廷珑就跟着清芬几个去正房后面的抱厦聊天。因冬日里风大天寒,老太君心疼几位姑娘每日晨昏定省一日三餐来回的跑,防着冷风朔气的空着肚子走来;灌了一肚子的冷风再吃东西,姑娘们娇嫩受不得,就把几位姑娘都移到后面的五间抱厦来住。
这几间屋子原就是给小姐住的绣房,格局小巧些,又亮堂又暖和,廷珑几个在屋里头把大衣裳都脱了,只见一水的四件桃红小袄,不禁都笑了起来,清芳就压着嗓子绘声绘色的学老太君说话:“大年下的,给姑娘们都穿的喜兴些,我看的也高兴。”
廷珑听了就把姚氏的话也学了一遍,又把带来的礼物给她们分了,清芬、清芷、清芳两样木梳各一对,新样相生花两对,外加一人一对掐丝嵌玛瑙银镯子。又使清芷的丫头文莺带着莲翘去给老太君身边的如意,方维仪身边的青鸾各送去两柄木梳两支相生花。
不一会莲翘带着小丫头回来,如意和青鸾也跟过来道谢。青鸾就道:“难为姑娘还想着我们,好新样的花,正好大节里头带呢”。
如意也道:“这常州的木梳最难得,有名的作坊都只做进上的活计,我还是前几年得老太君赏了一柄黄杨木的,用桐油浸好了,每日里用它通头,从不掉头发,谁知竟失手跌落了,砸在青石板子地面上,段成两节,钜上了也不受不住力,正想这东西呢,姑娘就送了来,可见是心想事成了。”
廷珑就笑道:“我还当姐姐是来谢我的,原来倒是防着跌坏了,跟我来要个双份呢。”
如意就笑嘻嘻道:“怪不得都说姑娘长着七窍玲珑心,我们这些嘴笨心实的随口说两句话,姑娘就能想出这么多花头来,偏偏我们老实人,哪想的到那些个弯弯绕呀。”
廷珑只笑着讨饶:“好姐姐,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都怪我是个心眼小的,只当旁人都和我一样是个贪得无厌的呢。”
清芷听了就指着廷珑恨声道:“嘴巴这样刻薄,偏又能做低服小,怪不得人人都疼你。”廷珑见清芷凶巴巴的样子就一本正经的跟如意说:“瞧,这丫头嫉妒了呢,快去回老太君,汤圆可做好了,先盛一碗来糊她的嘴。”
说的清芷就要过来胳肢她,廷珑最怕这个,蜷的虾米一样在炕上呼救,幸而方维仪身边的小丫头雪娇来传话:“二奶奶刚才忘了跟青鸾姐姐说,又派我来知会姑娘们一声,只说寒潭亭子下面地龙里已生了火,等姑娘们用了午饭那边也烧的热了,就能过去赏雪。”
清芷听了忙叫丫头给雪娇包两块点心赏她,就忙忙的叫人去催饭,说道:“前几天我打那潭边过,见亭子都镶了玻璃,底下水面上还冒热气来着,想来还没结冻,等吃了饭咱们几个去看看能不能钓鱼。”又请如意和青鸾一块去。
如意就道:“再暖和也有限,何苦为了那两条鱼去那冷地方端坐着。”
青鸾也苦着脸道:“二奶奶正忙活着开家宴,得亏姑娘送我东西,我才偷空出来这么大工夫,可不敢再跟你们胡闹了。”
清芷就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们都是大忙人,只我们是吃白饭的,咱们几个自去闹去。”又对青鸾说:“前两日喝的那好绍兴酒还有没有剩的?给我们送点子去御寒。”
青鸾笑回道:“姑娘们要吃酒,说什么剩不剩的,我记着窖里还有两小坛,等回去叫人给你们抬到亭子里,只有一点,那东西虽甜丝丝的,却着实醉人,姑娘们别喝得多了,晚上耍酒疯,叫老太君发落我们哄着你们胡闹。”
清芷就笑着道谢,一时姐妹几个都穿了大毛衣裳,披了斗篷,一行人跟着如意说说笑笑的到正房等着吃午饭好去亭子里闹去。姚夫人、方维仪并李氏几个正陪着老太君抹骨牌,听她们要早早吃了饭去顽,老太君就叫散了牌桌,一叠声的传饭,又叫人去看亭子烧的如何了。正吃着饭婆子就来回报说亭里暖和了,又熏了狼皮褥子,手筒,炭炉,手炉,脚炉都送了去。青鸾来给方维仪回事,也跟她们几个眨眨眼睛。
清芷就第一个坐不住,只用茶泡了饭几口吃净了就要漱口,她姊妹几个见清芷吃完了,也不肯再吃,撂了筷就要走。
老太太看她们这样着忙就道:“我知道你们要去调皮,忙的饭也顾不得吃。”又对方维仪说:“将奶果子和几样好克化的点心给她们用匣子装了送过去,省的一会饿了。”
方维仪忙道:“都送去了,还有几个生栗子也给她们带去,叫小丫头们埋在炭里烤着吃。”
老太君这才罢了,见他们几个打扮的严实,只清芳光着脑袋,叫翻出一领孔雀毛的昭君套给她披了,才放了出来。
姊妹几个带着丫头婆子蜿蜒从园里往寒潭所在的西北角走去,远远的见那潭水袅袅升腾着白气,盘旋着把亭子罩在里头,潭边植的柳树都挂着一层白霜,琼林玉树似地,仿佛神仙住的地方。清芷见了就拍手笑道:“这可不是气蒸云梦泽吗?”几人呆呆的在远处看了半晌,才扶着丫头往近处走,原来那潭水之所以不结冻一来因为是活水,再则水下又是极深的,故而这时节还有鱼在里头活动。
几人沿着桥廊,小心翼翼的进了亭子,只见那八角亭夏天糊纱的窗子都镶了玻璃,封的严严实实,里面暖香拂面,虽在水上,炭盆烧的旺旺的也不觉得潮,于是只留下几人随身的大丫头,婆子们都打发回去取钓竿等物。
姊妹几个坐在琉璃屋子里说笑看丫头们烤栗子吃,等到钓竿取了来才发现没处架竿,清芷清芳两个就觉得扫兴,光吃栗子到底无聊。廷珑难得身边没人管着就悄悄跟清芬几个计较道:“不如要块生肉来,咱们慢慢烤着吃。”
清芷是最爱玩闹的,一听见就叫好,使唤了跟她的文莺和跟清芳的碧玉偷偷的去跟青鸾要两块肉来。
等了好大工夫,如意跟青鸾亲压着几个丫头过来,连厨房炙烤的铁炉,铁叉,铁签子也叫婆子抬着一并带了来。
青鸾就笑道:“我一听你们要肉就知道你们要调皮了,不敢不回二奶奶,到底打发我们两个来看着你们,省的作祸。”
清芷就笑道:“只说你们想来就是了,偏偏拿看着我们作祸当借口。”青鸾和如意就都笑了起来。
众人将炉子架上,肉已是吩咐厨房切成了小块,放了作料腌着,碧玉、文莺和碧云三个就用铁叉夹着肉往铁架子上摆,刚架在炭火上,那铁炉子里的火苗就吐的老高,肉里的油脂滴在炭火上只听滋啦声不绝于耳,满亭子里都是肉香。
青鸾和如意伺候了她们姊妹几个挽袖子,褪了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