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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匕首掖到腰间,经过刘锜的房间,轻听他轻轻的鼾声,她给他们两个倒酒之时已经将安神之药注于杯内,这安神之药本是近日她所服用的,因她伤口疼痛夜夜难眠,刘锜就跟夏军医要的安神之药。她有意留下一些,日后好派上用场。
她穿的是一件天青色的衣服,此时正与月色相融。她悄悄走至岳飞与刘冰壁的窗下,向里窥探,因为天气热,大床挂着半面纱帐,床上却只刘冰壁一人,她侧身向外,突出的大肚子。想必因她养胎,所以分居。
她悄悄探到旁边的一间书房,书房窗子开着,从纱窗里散发着阵阵书香,只见书架西面有一单人卧榻,榻上之人打着比刘锜要响的鼾声,这人正是岳飞。
青晴四下观望,拔出匕首,暗暗想到,历史的史官们说不定就是编小说的,今日岳飞就要死于我手。也许是秦桧太为可恨,才把岳飞之死归绺于他。
青晴划开纱窗,轻跃进屋,她身法极轻,但是却牵得胸口钝痛,她猫下腰捂住胸口,她屏住呼吸,听岳飞鼾声如常。看来这安神药药效不错,不然凭着岳飞的功力,不用说进屋了,就算到他窗下,他也会有所察觉。
他仰面而卧,月光下,两道剑眉气宇轩昂,星眸微合,鼻梁如峰,嘴唇如弓,即使在他睡觉之时,一身正气与傲气也震慑人心,青晴记得刚刚发过的誓言,她要为黎源报仇,只不过是早送岳飞走而已,他的生命注定短暂,何必让他死于秦桧之手?
她握着匕首。刀尖向下,寸寸白光闪烁,她也要在他的胸口插上一刀,以补黎源的那一枪。她将刀对准他,握着刀子的手却不住颤抖,她的眼里已经泛起泪花,她咬住牙,不能哭,为什么要哭?
杀了他马上离开,去君山黎源的墓前告慰一番,然后隐姓埋名,永不来此地。她睁上眼,这一刀狠狠地扎下去,她的心里也是一片空白。迅捷的一刀刺下去似有几世纪那样的绵长。
她似乎去了另一个空间,一个纯白色狭小幽长的空间,不知道来路,不知道出路,她不由自主地在里面顺着管道蜿蜒着。
一腔幽恨,缱绻徘徊,她的手腕啪地一声被人攥住,随即这人站了起来,星眸闪烁,与她相对而立。本来青晴已无杀他之心。可是他一警醒便显得更加可恶。她怒夺匕首:“你在装睡?”
难道安神散对他不起作用?岳飞望着她,嘴角勾出一抹凄然笑意:“你的安神散是见效的。我比每天入睡都要快要早,可是,也许你的药量小些,你跃进来之时,我就已经醒了。”
“我知道黎源之死你一直耿耿于怀,你要杀我也无可厚非,岳飞也不过是一匹夫尔。你闭上眼睛刺我怎么能刺得准呢,如果你要杀我便朝这里来。”
他箍住她的手腕,将刀尖缓缓对准他的胸腔左边,青晴讽刺道:“不要装腔作势,你肯让我杀你?”
岳飞道:“我从来没因为杀一个人这么痛苦过。如果我死能解你心中恨意,我甘心赴死。人生都有一死,死有何惧!”
青晴冷笑道:“你的驱逐金人,还我山河的复国之梦不要了?我既受制于你,你想感化我是不是?你以为我下不了手?”
岳飞哈哈笑道:“青姑娘,你把我岳飞当成冠冕堂皇的伪君子么?”他攥着她的手,往他心脏位置刺去:“若不消你心中仇恨,我的复国之梦也不用再谈。来吧!”
他挺着胸膛,眼见刀尖深入肌肤,青晴极力回撤,却抵抗不过他的手力,千钧一发之际,青晴道:“听人说有右位心脏,谁知道你的心在不在右边?”
岳飞星眸旋转,拔出刀子,带着她的手对准右边又是一刺,这一下力道猛烈,‘噗’的一声匕首直插进他右边胸膛,青晴颤抖着,眼泪纷纷而落:“你疯了?”刀柄挂在他的胸膛之上,鲜血顺着刀缘淙淙而出。
他依然那么站立着,微笑道:“我的心脏不在右边,你猜错了。”他忽然拔出匕首,照左边再度刺去。青晴两手抓住刀子,坠下身子,跪在地上,垂头哭泣:“岳飞,我不杀你了,恩怨就此了结。”
岳飞也不是钢铁,左胸受到重刺,鲜血不断涌出,这时又被她握住刀柄全力一坠,他已经没了力气,向后倒了一步,那刀子落在地上。他捂住胸口,血从他的指缝间流出。
他倚在榻沿儿上,轻咳吟道:“你不该错过杀我的机会。因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以后你若再想杀我,我恐怕也没有勇气让你杀了。”
听他这么说,青晴爬起来拿起匕首,再度走了过去,咬牙道:“我真想杀了你,杀了你,因为你那么可恨,无视一个人的品质,拿别人的优秀不值一文。你明明可以收用于他,与你共同抗金,他文韬武略,忠勇无匹,可是你只想逞威风,报兄仇,你的恶霸表兄,就算他十条命也抵不过黎大哥一条。”
“你说你是匹夫,我看你也就是匹夫而已!”青晴将刀啪地掷向窗灵上。
岳飞捂住胸口,声音有些微弱:“青姑娘骂得对。说实话,在他临死之前,他说为报杨幺救命之恩死而无怨的时候,我就意视到我杀错人了。你说你们可以逃走,而他却铤而走险,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才意视到,此人乃人中极品。可是后悔也已经晚了。”
“后来我看到他监造的车船,水寨,无一不是精品,他训练的水军更是极为出色,又听说他赈济百姓的事,我发现我更是大错特错,他不仅重情重义,而且更是个奇才。说实话如果攻打杨幺最初碰到他,我不仅不会那么顺利,恐怕连攻破都很难。”
他终于承认了黎源,青晴已经泪流满面,摇着头:“别说了,别说了。”那时他正带她去桃花源,正在为了给她做植皮术,四处寻找皮源。
而他回去君山之时,正是兵败如山倒的时候,青晴的脸颊两道热线流淌,难道一切都是注定,是因她,才断送了他?
“你自己处理伤口吧,我走了。”
她打开门,冰壁却在门外,想必是听到动静过来的,青晴与她对视约三四秒钟,她的一对大眼睛瞪着她,青晴侧身让过,跑了出去。
屋里一阵血腥味扑面而来,冰壁这才发现倒在榻边的岳飞,她惊慌失措,虽然与岳飞在一起两年了,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回到家里也是叠增伤痕,可是她只是想象那些伤痕,却从来没有直接面对过。
岳飞道:“不要害怕,冰壁,点上灯,”冰壁抖着手点了数十次才点着了,她一看到他满衣襟殷红的血痕,吓哭了出来,岳飞已经用布堵住了伤口。
“我去找三哥哥。”冰壁叫道。岳飞的嘴唇已呈腊色,他道:“别叫他,叫岳明来。”冰壁便大声唤岳明。岳明跑来。帮着岳飞处理伤口,上了止血的药,包扎完之后,替他擦洗身上血迹,换了衣服。岳飞除了脸色不佳之外,在冰壁面前他得装得跟好人一样。
冰壁瘫坐在塌边,已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花容失色,眼泪狼藉。岳飞过来抓住她的冰凉的小手儿,道:“没有事的,过两天就好了。好了,冰壁。”
地上仍有一滩没有除尽的血污,冰壁颤着唇咬牙道:“你为什么放过她?凭她也能伤到你?”
“青晴那贱人我要她不得好死!”
对岳明道:“叫人来,捉拿青晴那个贱人,拿到的有重赏。””她这一叫人自然是叫岳飞的亲军。岳明领命而去。岳飞缓过一口气,喝住:“回来!不用去了!”
转而对冰壁温言道:“不干她的事,是我自己伤自己。她若害我,我早已没命啦。好了,冰壁,不必放在心上,这是我与她的恩怨,恩怨已了,也是一件喜事。”
冰壁虽然心有不甘,但他的话也不敢正面违抗,何况他受着伤,更加不能生气。她表现乖乖地点点头。但心里已打定主意一定要拿住青晴,将她千刀万剐。
青晴出了岳飞的房间,向外跑去,忽然跌了一跤,她哭着朝西而跪,申诉道:“黎大哥,我对不起你,我食言了,我不能杀他,我更应该杀了我自己,不要原谅我,黎大哥!”
第一百零九章 出岳府
青晴从岳飞帅府出来,在大街上乱着步伐,在各道街巷中游走,象一个游魂,伤口又在隐隐作痛。大街上没有叫‘家’的东西。亦没有叫‘亲人’的东西。
她一直游荡到中午,进了一家小酒馆,酒馆里已经坐满食客,青晴虽然穿着朴素,但她相貌出众,还是引得不少人侧目,她捡一张角落的空桌儿坐下,叫了酒菜,这些食客都是来往的小客商,脚夫,闲汉之类,只有两张桌子上分别各带着一个女人。
青晴也不注意这些,人声嘈杂,乱哄哄的,她本是心烦意乱,这回更是烦躁不堪,腹中饥饿,只求快些吃完便走。
须臾酒菜上齐,她先倒了一碗烧酒,就是黎源喝的那种烈性酒。倒了半碗,一股冲鼻之味儿。明明不能喝酒却偏是要喝。她闭着眼,喝了一口,夹了一口菜,吃到嘴里全是苦味儿。
这时走过来一个闲汉,坐在她对面,腻腻笑道:“姑娘好酒量,只是独自饮酒,多么寂寥,哥哥陪你喝,怎么样?”一只肥大的手掌就探过来,要去抓青晴的手。
青晴早注内力于腿上,向他椅子腿儿上一踹,那闲汉就仰面躺在地上,引起室内一阵哄堂大笑。这闲汉一个鲤鱼打挺弹起来,似怒而笑道:“好不识抬举,大爷今天偏要跟你喝两盅儿,而且还要喝个交杯。”
青晴方才踹他那一腿用了内力,本来伤口就隐隐作痛,现在更加痛了。看这闲汉也有两下子,倒不是一两下子打发的。青晴本来心情极坏,只有默不作声。
这闲汉见她也不抬头,沉默不语。便又拉着椅子坐下笑道:“妹妹哪里人氏,芳龄几何?”
青晴拍一下长剑,冷冷道:“你若想知道,最好问问我这柄长剑,你是嫌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