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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旲想了想,郑重声明:“皇玛法,弘旲只是看看。”
皇帝几乎要忍不住笑了:“好,只看看。”
板子很快被拿了上来。
弘旲目瞪口呆看着那比他的胳膊还粗的板子,不敢置信地看了他额娘一眼,回头跟皇帝告状:“皇玛法,额娘要打弘旲板子。”
皇帝笑眯眯道:“弘旲啊,跟皇玛法说说,你额娘为什么要打你板子啊?”
弘旲瘪了瘪嘴,如同一朵蔫的了小花儿一样搭拉下了脑袋:“因为弘旲犯错了。”
皇帝更乐了:“来,跟皇玛法说说,你都犯了什么错啊?”
弘旲又回头看了一眼他额娘,老实答道:“弘旲糟踏食物,不好好吃饭,发脾气把桌上的吃食都扫到了地上;贪玩不睡觉,把自己折腾病了;把阿玛的砚台打了,躲在假山洞里睡了半天,把额娘急哭了;不顾嬷嬷阻止跑到湖边。”
弘旲抬起头,惊怕地看了一眼竖在身边不远处的板子,哭丧着脸:“皇玛法,弘旲不打板子,你还是让额娘拿大巴掌打孙儿屁股吧。”
湖亭里骤然传出一阵大笑,惊得湖畔树上停歇的只只飞鸟嗖嗖的飞了起来,直到好半晌后笑声停息了,那些飞鸟这才又落回了树梢。
又一个辰后,自湖亭领回了一个太后赏的嬷嬷并一个大儿子,茹蕙跟着四爷拉着垂头丧气的小儿子回了行宫住处。
……
康熙五十三年,离京的皇帝收到八贝勒胤禩送去的两只垂死老鹰,勃然大怒,当众斥骂胤禩,道其乃辛者库贱妇所生,自幼心高阴险,听相面人张明德之言,遂大背臣道,觅人谋杀二阿哥,举国皆知。又道胤禩欲杀二阿哥,必亦欲弑君。
怒及的皇帝,最后说出了绝情之语:胤禩与乱臣贼子结成党羽,邀结人心。朕深知其不孝不义行为,自此朕与胤禩父子之义绝矣!
而后,年逾花甲的皇帝声泪俱下,道:日后必有行同狗彘的阿哥,仰赖胤禩之恩,为之兴兵构难,逼朕逊位,而立胤禩。若果如此,朕只有含笑而殁了!
又说胤禩深恨皇父,其心之险,百倍于二阿哥等言,又警告众阿哥念父恩,遵皇旨,始合子臣之道。
而随着皇帝这顿狂风暴雨般的宣泄而来的,是各地官场一场无声的大换血,仅康熙五十三年十一月一月,全国便有近百名或与胤禩有关,或曾出手相助搜刮珍稀药材的官员下台,而其中又尤以胤禩的奶公雅齐布与之最亲,雅齐布当年获罪被皇帝亲言充发边地翁牛特部服刑,却一直不曾往,托庇于八贝勒藏匿京中,此次直接被皇帝遣人捉拿后□□。
被皇帝怒骂,手下势力亦大损的胤禩不得不上折自辩,言道自己冤枉,奈何皇帝对他已完全没有一丝父子之情,怎会听他所言,只冷笑着说:藐视朕躬,他冤仰何在?
是时,侧立于乾清宫的众阿哥个个敛息,无人敢语。
经此一遭,朝堂上喧豗一时的八阿哥党信心动摇,日见瓦解。
五十四年正月,皇帝以胤禩溺职为由,停其食俸。
至此,经受了一次又一次巨大打击的八爷身体大坏,缠绵病榻近半年,等他再次出门时,已是需要拄杖而行,所有人都能发现,他的眸光满蕴沉郁痛苦,只不知到底是为了完全失去继承皇位可能的,还是为皇父的绝情所伤。
看着这样的八哥,九爷放下面子,亲求到茹蕙跟前:“八哥的身子已彻底坏了,除具有奇效的养生丸,其余药物俱皆治标不治本,我只求你,为着他从不曾说过你一句不是,为着他与四哥的血脉兄弟之情,出手帮帮忙。”
茹蕙看着在她面前羞耻得红了脸,却眼神坚决的九爷,一句话没说,直接拿出了一瓶养生丸。
捧着珍贵的养生丸,九爷红了眼眶:“多谢你不记恨我昔日所为。”
穷八爷党之力,费时两年一直不曾凑齐一炉养生丸的材料,九爷自然知道,手中这瓶养生丸有多么来之不易。
“养生丸千金难换,我不空口白话说感谢你的话,你说,你要什么,只要我有的,就一定给你,便是我没有的,我也会穷尽人力物力,将之取来奉于你身前。”
茹蕙看着满目感激的九爷,轻叹着摇了摇头:“你今日让我看着八爷与我们爷的血脉兄弟之情出手相助,我也不求别的,只希望你日后能一直记着血脉兄弟四字,便足够了。”
听着这话,九爷猛地抬起头,看向茹蕙,目中情绪复杂难言,最终,他点了点头:“爷记着了。”
回到八贝勒府,等候在书房中的十爷看到垂头走进来的九爷,猛地站了起来:“快,快,把养生丸拿出来。”
九爷抬起头,狠瞪着十爷:“你怎么就知道爷求来了,爷没求着,那女人记恨我,没给我。”
十爷仔细看了看九爷的脸色,而后冲着他翻了个白眼儿:“你快算了吧,茹佳氏那人心软得很,你都低头了,她不可能不帮你,快别跟自己较劲儿了,拿出来,八哥还等着呢。”
九爷狠狠咬了咬牙,不甘心地自袖中取出玉瓶放在桌上,“八哥,那女人真的给了。”
书桌后瘦骨伶仃的八爷看着桌上的玉瓶,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为着我这破身体,却让兄弟向妇人低头,你行事前,怎么就不跟我这哥哥说一声,若说了,哥哥我定不让你去,如今,你让我怎么办?这瓶药丸我便是吞下去,又与吞刀剑何异?”
十爷在一旁大咧咧笑了一声:“八哥,你不把这养生丸吃下去,可不就辜负了老九的一片心?”
第93章
八爷长叹:“吃与不吃,都心愧,如之奈何?”
“八哥,你前段日子病得太重,加之心中郁愤煎熬雪上加霜,你又一直拖着不曾就医,已是熬坏了身子骨儿,大夫可是说了,你若再不好好养养,寿数将会大折。”
十四爷收回盯着玉瓶的目光,看向桌后脸色枯黄的八爷,不赞同地直摇头:“小四嫂制的养身丸正可养身固本,恰是对症,九哥好容易讨回来,你若不用,岂非让兄弟们忧心?漫说其它,只为着兄弟们安心,你也不可固执。”
十爷闻言点头:“老十四说得没错,养生丸养身健体,这一瓶服下去,八哥的身子指定就好了,快吃,快吃,想那些没用的做什么?”
又道:“老九跟茹佳氏低头怎么了?当初书房被砸也是他自己错了不是,人家茹佳氏不记旧恶,九哥一去就把东西给他了,这说明什么?”
“什么?”
“说明咱八哥有福啊,嘿嘿。”
八爷看着憨笑的老十,无奈地摇了摇头。
有福?
失宠于君,失爱于父,牵连母妃受辱而亡,带累兄弟劳苦奔波,这样的他,哪里又是有福之人!
只是……
抬头对上九弟殷切期盼的目光,想着这些日子他为着自己四处寻医求药,八爷按住闷痛的胸口,长叹了一口气,最终艰难地抬起手,拿起了桌上的玉瓶。
看着八爷服下药丸,九爷十爷一时大喜,十四看着几个年长的哥哥,目光闪了闪,亦笑了。
“老九,爷说的没错吧。”傻乐了一阵儿,十爷突然转头向九爷开炮。
九爷没好气,他当然知道老十在得瑟什么:“行,你看人准,你能,成了吧。”
十爷大乐:“哈哈,三十年了,爷终于有一回让你心服口服了,哈哈,不行,爷得庆祝庆祝,来人,高福。”
十爷跑到书房门口冲着门外大喊。
很快,八贝勒府的内侍总管跑了过来,点头哈腰:“十爷,可是主子爷有什么吩咐?”
十爷挥手:“不是八哥,是你十爷,去,叫下面做几个好菜,再把八哥藏着的好酒拿几壶上来,爷今儿高兴,要不醉不归。”
说完,不等高福答话,便又转了回去。
“九哥,陪爷喝酒。”十爷心情一好,也不介意叫老九一声哥,一边咧着一张嘴走回自己的座位,大马金刀往上一坐,眼神还直瞅老九,那坐姿,脸上那表情,啧,别提多得意了。
老九被老十明目张胆的挑衅,偏偏什么也不能做,坐在那里一脸郁闷。
十四在一旁看着两个哥哥的这番动静,一个劲儿乐,倒是八爷不明所以:“你们说的是什么?”
九爷看了一眼老十,见他只冲自己嘿嘿笑,却不开口,知道这小子好容易占了一回上风,还想再听听好话呢,只是八哥相询,老九他也不能不答,因此只能摇头苦笑道:“我本欲将咱们收集到的材料拿去找茹佳氏换养生丸,老十知道了,便道我不拿材料换还好,若换,必换不来。又说茹佳氏那人实诚,只要拿咱们与四哥的兄弟情说事儿,她一准不会推脱。
我本来做好准备,若她不给我,我再说拿材料换的事儿,谁知道,我一出口,那女人便将东西拿出来了。”
“我素来嫌她跋扈,本以为此次求上门必会受辱,或者即使不受辱也必会付出巨大代价,谁知……” 九爷摇头:“这一次,我确实不如老十看得准。”
又听了一遍老九自承不如自己,十爷乐坏了,哈哈大笑:“唉呀唉呀,其实也没什么,弟弟我只是一早就知道,茹佳氏那性子吧,她像一个人。”
屋中另外三人齐齐看向十爷:“像谁?”
十爷嘿嘿嘿直乐,抬起手握拳竖起大拇指,而后在三兄弟不解的目光中,手腕一转,将大拇指对准了自己,十爷看着兄弟几个诧异的目光直哈哈:“像谁,当然是像爷呗。”
看着径直坐在那里傻乐的十爷,书房中兄弟三人脸上的表情从不可思议,到若有所思,再到明悟。
“别说,还真有点像。”十四没忍住,已笑了起来:“行事直接、待人实诚,没心眼儿,连发起脾气来也一样的都很吓人。”
十爷乐得嘴都合不拢:“看吧,我就说她像我,她何该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