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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了,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差不多就得了。”莫三十分看得开,忽地左边耳朵一跳,“小姊妹、小前辈,听见外头什么声音没有?”凑到七月面前,一只手将她托起,见她只睁大眼睛巴巴地望着他的鼻子看,就伸手向窗外指了指。
七月扭头看向窗外,茫然地转过头来。
莫三干脆地抱着七月走到窗子边,只听见窗外传来清脆的叮咚声,不似琴瑟弦动,也不像是铜铃聒噪,随着风,似有若无地来那么一声,听得人满心宁静。
凌雅峥见七月张着嘴趴在莫三肩膀上哈哈笑,说道:“这是风吹得木芙蓉上的冰凌颤动声。”
莫三托着七月,见凌雅峥神往地向窗外看,见她双眸湿润,便搂住她的肩膀,“虽不是伤春悲秋之人,但此时,听着窗外冰凌叮咚声,我竟像是瞧见了你我白头时的模样。”
“那是什么模样?”
“无他,岁月静好罢了。”莫三灵台宁静地喟叹,忽地听七月一声笑,就说道:“叫小前辈看笑话了。”
“别叫她小前辈,原本生得就不算顶好,倘若再养出一个骄纵的性子来,那可如何是好?”凌雅峥从莫三怀中接了七月,仔细地抱在怀里,忽地瞧见梨梦神色莫宁地进来说“老爷来了”,就给莫三递眼色。
莫三先不肯出去,听见木芙蓉枝条上掉下两根冰凌柱子,这才出了门,背着手有意慢慢踱步,心道若是他时,莫持修已经不耐烦地走了才好。
谁知到了前厅,却见莫持修依旧还在那边站着。
“父亲。”莫三闷闷地喊了一声,走上前去。
莫持修怔怔地转过脸来,再三看了他后,才问:“都跟皇上说了什么?早提醒过你,莫跟在雁州府时一样,对着皇上没大没小地称兄道弟。”
“知道。”莫三干巴巴地说。
莫持修嘴唇轻轻动了动,听啪嗒一声,屋檐下的冰柱砸到地上,低声道:“我本以为,你虽远着我,但若遇上了事,定会先来寻我商量。谁知道,你竟瞒着我跟你祖父——朝堂上往日亲厚的同僚,也埋怨我们不厚道,不提早跟他们知会一声。”
莫三嘲讽道:“若跟父亲说了,父亲保不齐,就跟邬箫语说了,那邬箫语既然知道了,二嫂子还有她兄弟,就没有不知道这事的。”
“她人都已经没了,还提起她做什么?”莫持修嗔了一声,轻叹道:“三儿,我知道你此时心里嫌弃父亲背信弃义。但你到了父亲这将老未老的岁数,就明白父亲的苦心了。”
“父亲是说,纳妾的苦心?”莫三冷笑。
“我这年纪,功劳也有了,命里也有了,子孙也不必多费心了,偏人还没老……”
“所以,就要纳了年纪比我还小,跟我一处长大的女孩子为妾?”莫三冷冷地撇过眼去。
“三儿,你如今还小,成亲没多少时日,所以夫妻情浓,等过上一二十年,你自然知道,为父,就也只剩下那点子乐趣了。况且又只是乐趣,并不妨碍你母亲的体面。”莫持修越说越尴尬,面上微微地泛红。
“老没羞耻的,自己上梁不正,又来将我往歪路上拐。少女青涩、少妇韵浓、老妇睿智,各有各的好,就不信,父亲能对着邬箫语那样两只眼睛只盯着绫罗绸缎、钗环翠钿瞧的女人,像跟母亲一样谈天说地。”莫三冷冷地又是一笑。
莫持修脸上红了又白,羞恼道:“你是被女人们养坏了!罢了,这些话,不必再提了,我只问你,去了延春,有什么打算?”
“打算?”莫三微微一笑,“自然是做个逍遥侯爷了。”
“几时回京?”莫持修赶紧地问。
莫三皱着鼻子说:“能不回来,就不回来了。”
莫持修怔怔地呆住,“……这是为何?你这正该上进的时候,离京城久了,还谈什么前程?”
莫三笑道:“父亲放心吧,儿子想要的,都已经有了。”见莫持修扭过脸去,似乎要落泪,便伸手揽住他的臂膀,劝道:“父亲,既然年纪大了,就将心收一收吧,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还回来几次,父亲还是好生保养身子吧。便是要女色,也叫母亲提你挑了年轻的老实的。”
“哪有做儿子的这样规劝做老子的?”莫持修又嗔了一声,被莫三揽在怀中,才觉察到他臂膀奎武有力、胸脯结实,只觉他已非自己昔日离家时的稚嫩少年,欣慰地连连点头。
莫三又按下性子,劝说了莫持修一通,见莫宁氏打发人来请,便带着凌雅峥坐了轿子,去了衍孝府,宴席上,他始终跟在凌雅峥左右,不叫旁人有机会接近七月。
莫家众人,除了闭门不出的蕙娘,见莫三一家三口要走,伤心难过下,就也没留意他这古怪举止。
次日一早,莫持修、莫静斋到延春侯府门前来送,莫三又跟父兄再三寒暄,便领着凌雅峥的轿子离了京城,出了城门,便上了渡头上停泊着的官船,除了三不五时下船见一见沿岸的乡、姻、世、族,这四下里的亲朋故交,便守在船上,睁大眼睛、竖起耳朵,等着瞧七月再说话,再露出“破绽”,偏不知是七月“警惕”了,还是凌雅峥替她隐瞒,任由他许下无数誓言,也没见七月再开口说一个字。
待船离了京城,行了小半月,天气便已转暖,只见河边芦苇摇曳、白鸟飞翔,水面上又有鱼儿跳动、蜻蜓翩飞。
莫三瞧着有趣,便抱着她在船头去看鱼鸟,“小前辈是喜欢四季分明的北边,还是四季如春的南边?”两只眼睛紧紧地瞅着七月。
七月明亮的眸子望着天上飞鸟,嘴里啊啊地出声。
“说热,热。”莫三反而求其次,又巴望着七月将在京城里无意间吐出的字,再说一遍。
“啊、啊。”地两声,七月扯着莫三脸颊,引着他去看停在船舷上的一只鹭鸟。
“小前辈喜欢鸟?”莫三赶紧地问。
七月又趴在栏杆上探头去看水里的鲤鱼。
“小前辈这是在掩饰?放心吧,你娘也跟是你是一样的,爹爹我绝不会因小前辈经历不凡,就害怕、算计小前辈。”莫三在七月耳边嘀咕着说。
七月被他聒噪得不耐烦,扭着脖子嘴里啊啊地叫着,就向走来的凌雅峥伸手。
凌雅峥伸手将七月接了过来,抱在怀中。
莫三赶紧地说:“你瞧瞧她,被我问得快露出破绽了,就赶着向你求救。”
“露出什么破绽?”凌雅峥先也纳闷过惊奇过几日,但这么多日子过去了,不见七月再有什么异样,就不似莫三这般紧张。
莫三兴奋地道:“她先看飞鸟,我说,小前辈喜欢鸟,她又去看游鱼。我说小前辈在掩饰,她便转身故作委屈地喊你。”
“是被你聒噪得吧?”凌雅峥一笑,望向怀里好奇地打量着飞鸟的七月,不由地又是一笑。
莫三摇头说:“她一定是在掩饰,我是什么人?能瞧不出她的伪装?”
“你自然是极能干的人了。”凌雅峥敷衍着,见七月又哼哼,便将她往莫三怀中一送,“你猜得不错,她在掩饰呢,可猜错了她掩饰的法子。”
莫三先不解,待闻见一股腥臭,才恍然大悟,笑道:“峥儿,你瞧,小前辈都被我逼到借着小解掩饰呢。”
凌雅峥哑然失笑,由着莫三进船舱给七月换尿布,见外面景色宜人,便多看了一会子,忽见一阵寒风吹来,天上落下淅淅沥沥的小雨,忙转身向船舱走去,听见一声稚嫩的阿嚏,忙走到床边,望见莫三枕着枕头躺着、任由七月穿着肚兜坐在穿上,嗔道:“也不怕冻着孩子。”
莫三笑道:“冻不着,她方才还喊热呢。”话音一落,只听又一一声稚嫩的热。
“鼻涕都出来了。”凌雅峥啐了一声,拿着帕子给七月揩拭,摸她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稚嫩的嘴里还兀自喊着热,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她哪里懂得热是什么意思?”
“她一定懂得。”莫三不服地坐起身来,瞧着七月在凌雅峥摆布下换了一身衣裳,又见凌雅峥埋怨地瞥他一眼,这才躺下说:“她是存心设计我,叫你埋怨我呢,这份心机,岂会是寻常孩子会有的?”
凌雅峥见他固执己见,也不耐烦多劝他。待到了延春,因忙着布置府邸、拜访乡邻,见莫三喜欢抱着七月各处去逛,乐得将七月丢给他,自己个逍遥自在。
那边厢,莫三以为七月也是重生之人,兴许会在某处帮扶、点醒他一把,便趁着七月年幼,开门迎客、出门做客,每每要将七月带在身边。虽一直没发现什么“破绽”,但隔三差五,总要为七月做下的一桩事或惊叹或气恼。如此,他便也继续固执己见,以“小前辈”称呼七月。
直到十六年后,七月蒙着盖头欢天喜地地坐着关家打发来的轿子去了,莫三才忍不住对凌雅峥轻叹:“真是看错那丫头了!本当她生来不凡,谁知竟是寻常女子。嫁个文不文武不武的关耀祖,也将她高兴成那样!”
“怎么着才不寻常?”凌雅峥见怪不怪地问。
莫三背着手,站在山上望见接亲的花船慢慢离开延春,才道:“好歹,要落几滴眼泪才好。不过——”
“不过什么?”
“一切都在我意料之中。七月打小听她爹小前辈小前辈地喊着,进了关家,能叫关绍安生?”说罢,莫三捋着胡须,得意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才开了个新文,希望大家收藏看一下古言穿越新文虽然写的越来越不好,但就这点兴趣了,不会放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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