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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青薄春衫,苍白面孔,眸中染着琉璃落霞,瘦雪霜姿。
“与人无二,树也会生病。不治,会死。”男子温然勾唇,丢了小树枝才抬了眸子。
“公子当真心善。”与那要一两黄金诊金的梅先生相较,眼前男子不仅赏心悦目,而且温良善暖。然而,桃花后来是这样说的,别让老娘再逮到他,碎尸万段为民除害还是便宜他了!
男子揩拭了身上的桃花落瓣没有答话,却起身踱到她身边略带好奇开了口,“姑娘也是求药的?”他声音清远,周身柔着淡漠麝香味儿,许是装束翠墨,雅致如竹的儒艳引人沉迷。
“是。”她鬼使神差老实应着,末了还补了一句,“那梅先生若有公子善心便好了。”
“梅先生视财如命众所周知,求医问药者多备黄金玉石,钱多礼重的,方能得到其亲身问诊。”男子随手揪了片竹叶子放在手里把玩着,还颇为耐心解释道。
“既然如此,这梅先生何不占山为王,招来一百零八个好汉,打家劫舍更为妥帖。”钱多礼重?光明正大索金要银真的好吗?她哂笑,这暴发户估计是深知自己行为招摇怕人绑票勒索,才寻了这么处偏僻地方躲起来的。
“姑娘主意不错。”男子愣了半晌,倚了身后桃树笑得花枝乱颤。青色罗衣,带一缕单薄,一缕病态出尘。良久,他敛了眼眸又才道,“姑娘像极了在下一位故人。”
若她还在,他也不必四海为家。
“公子取笑了。”呃,眼前帅哥的搭讪水平有待提高。就她现在模样,这搭讪毫无说服力。罢了,她回头瞧着天色渐暗,忙道了一声后会有期便疾步走了。
晚云淡风,男子逆着蔚空红霞,身后竹林沙沙作响。一缕墨发映着苍白面色,幽黑眼眸凝着鲛珠华彩,春衫清瘦,麝香柔然。良久,直至眼中身影消失。他才缓缓转身,孤身淡漠,隐却桃竹深处。
为寻梅先生耽搁了不少时间,回去时又换了小包面粉还到菜摊子前买了两根莴苣,回程她只得加快步伐趁着暮黑往家里赶。不多会,路过藏东西的林子,她赶忙扒开。然而,傻了。
几个本就缺口裂缝的瓷杯碎成了渣渣,勺子断了两截。唯一烧水壶皱成一团废铁,竹篮子凭空多了两个大窟窿。明显的,有人找她麻烦。她心疼的捧着皱巴巴的烧水壶,王明修那张桃花脸猛地就跃入脑海。
这些子破杯子烂水壶虽值不了不少银子,但如今她与秀才爹食不果腹,这些东西也算一点家当。她想到王明修不会善罢甘休,但也没想到他会耍这种阴招,她不免就越想越气。
堂堂八尺男儿,竟使出这等龌蹉手段,桃花男的形象再度矮了半截。狠狠腹诽了王明修一顿,她也不敢让秀才爹知道,略略收拾了才往家里赶回去。
刚到村口,碰到砍牛草的沈奴果,奴果春上刚满八岁,模样端正,聪明伶俐却偏偏是个哑巴。沈家婶子是沈有志的续弦,过门一年便生了个大胖儿子取名沈凉之。爹不疼娘不在,后娘处处瞧她不顺眼,洗衣做饭砍草喂牛,日子也过的辛苦。白桃花前身曾瞧丫头可怜,偷偷给她塞过两回馍馍。
奴果拦着她,咿咿呀呀手舞足蹈比划了半天,她看得一头雾水。奴果见她不懂,也急了,又认真仔细比划了一阵。这回她认真看了,然而,她是真不懂。
看着天色蒙黑了,这小丫头归家迟了免不了一顿打的,她只得蹲下身子温声道,“我明白了,奴果早些回去,恐婶子又要责骂你。”
奴果以为她懂了才扬起笑脸,两只枯瘦的胳膊一使力,一大箩筐草就压到身后。手里握着镰刀趿拉着破草鞋就往自家屋里去了。
推开茅屋前的破篱笆时,她捶了捶僵麻的小腿,一整天东边西边全靠走的,她这幅羸弱身子着实吃不消。晚风清凉,朦胧苍夜隐现着点点桃花,自家门口的三亩桃花实在凄凉。昨儿个她便仔细瞧了村里桃树大户,花枝不但开得繁盛的,枝干也看着结实。而秀才爹打理得桃树,花朵稀拉,树干上还有虫眼,褐黄色的桃树油脂沿着虫眼结了一丛一丛的。看来趁着花期,她还需得好生打理一回。
一头钻进灶屋,找了个小盆放了面粉,兑了水开始和面。每餐喝粥啃馍馍她都有些食不知味,好容易卖茶水赚了几个铜板,买些小菜面粉倒还足够的。
麻利生火,锅里热了油,闻到油香儿,用手搓了手掌大的饼子放进去,等到一边刚刚卷了皮赶紧用锅铲翻了个面,待到两面煎黄,撒上葱花油滋滋香喷喷的油饼子就算出炉了。一溜儿利索煎了五六个饼子。
洗净了锅,接着沥上油烧热,将削皮切片的莴苣倒进油锅,放一许盐巴爆炒出锅。清油光亮,令人食欲大振。
末了,她将浇了少许熟油沥了两碗清水,将方才的莴苣叶子洗净等锅里翻滚时将莴苣叶倒入锅中,放盐撒上葱花。清淡新鲜的蔬菜汤热腾腾起锅装碗。
在房里研究四书五经的秀才爹闻着香味闪进灶屋,盯着装盘饭菜口水欲滴。要说他这闺女,本不过十三岁的年纪,洗衣做饭当真只能凑合,饭生盐多的时候那是经常。这回见她油饼子炒菜加菜汤,虽谈不上美味佳肴,但麻利熟练一桌菜还是让秀才爹大开眼界。
“阿爹若是得空,搭把手把菜端出去,我去叫雪色。”简单交代一声,她用抹布擦了手就出去了。
雪色与秀才爹住在一间屋里,谅雪色是病号,秀才爹‘大方’将破床铺让给了少年。自己卷了席子翻了床破棉絮在屋里弄了个地铺,与屋里的小耗子同床共枕了一宿。
她进去的时候雪色呆呆坐在床侧,月色落在他身上那件改小的秀才爹的粗麻衣上竟显得熠熠生辉。她赶紧摆摆头刻意瞄了他的眼睛,敷了葛老头给的药膏,也见消肿了。只是他看上去无喜无怒,木然坐着的模样让她看得总有些不自在。
“吃饭了。”她本想再说卖身契的事情,话到嘴边生生的又咽回去了。压榨未成年少年这种事她前身不屑于干,难道是现今穷途末路她也昏了头?当初那九百个铜板实在是冤,而且冤大了。
买个瞎眼少年,吃喝供着,还得求医问药。
当真是骑虎难下,摆摊被人搅黄了,偏偏给少年治眼睛也不是容易事。少年眼疾在身,葛老头说晒不得吹不得,她还挂记着让少年帮她吆喝摆摊,呃,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
雪色闻见声音,才摸索着站起身。她看不过眼去扶,少年骄矜得很,几次甩开她的手。她懒得坚持,任他自个儿摸索算了。
围坐好了,秀才爹赶紧摸了个酥软松香的油饼子,合着菜汤,吃口莴苣,当真是美味。雪色依旧沉默,不紧不慢的咬着手里的油饼子,模样比秀才爹优雅多了。她没心思观察这些细节,喝汤吃菜,瞥了少年的眼睛满腹忧愁。
这少年,当真不是老天派来的劫难吗?
怨恨忧愤的咬完两个饼子,却见秀才爹早已塞完三个油饼子,此刻正腆着肚子打饱嗝。她默然低头,秀才爹应该也是其中一劫。
“桃花呀,这月二十三你姨婆为小侄子办满月酒,咱们也得去一趟。”秀才爹打完饱嗝,狗腿的帮她收拾碗筷边小声嘀咕,声音不大不小她正好听得到。
作者有话要说: 想着脱贫致富,日子过得倒一日不如一日。。。。
☆、洁癖
她无语问苍天,秀才爹该说他是实诚还是傻?她家穷困潦倒不是三两天,这些年间平日哪见得到亲戚登门的,就是逢年过节也难得瞧到半个影子。这回生孩子置酒,还不是借机要些礼钱。如今他们穷得叮当响,去了拿不出像样的礼钱定要惹得一身骚。
“阿爹,我今儿瞧了姚家的桃树,棵棵繁盛,花枝开得极好。咱家桃树还得整枝除虫,不然结了桃子也不成气候。明儿早我带雪色到城里瞧了郎中,回来咱俩就先把虫除了。”她将碗筷放到温着水的锅里边洗刷边不着痕迹的换了话题与秀才爹道。
“看郎中?”秀才爹一把抓住了重点,皱着老脸十分不悦。若非看在少年有做女婿的潜质,他也不会大方让了自个儿的床铺。才一晚他的老腰就受不了了,况且那小子骄矜沉闷,坐一天也不吐半句话。
“先治了眼睛才能下地干活,阿爹不必操心就是了。”她洗了碗筷又将灶台里里外外擦拭干净,心里舒了口气,总算是把老爹的话岔开了。
趁着灶里还有火星,她赶紧再架了两筒枯木,抽了两回风箱,噼里啪啦就又燃烈了。拿着木桶,到院里井边摇了满桶子清水,哗啦全倒到锅里,合上锅盖专心烧起火来。
没多久的,蒸汽沿着木锅盖窜出来,她伸手探了探,木锅盖也渐烫了。招呼了秀才爹,拿木盆满满舀了几瓢,各自洗漱去了。她来了两天,东扯西拉地里街上四处跑还没认真洗过澡的,每回都是在井里舀几瓢井水蘸湿块麻布抹抹脸面,才过两日她就浑身不自在了。
翻出平日洗衣的大盆,兑了大半桶热腾腾的洗澡水拖到自个儿屋里。虽然人长得丑是不能改变的,但浑身异味那就是自身问题了。她脱了衣裳,凑合着擦拭身子。这大盆到底不如浴缸舒坦,尺寸材质浑身不自在的。好歹热水暖身,浸泡着劳累奔波的身子甭提多舒坦的了。
洗完热水澡,她舒服仰躺在床上回想沈家奴果方才的一番指手画脚,那小丫头像是刻意在村口等她,到底是要告诉她什么呢?翻来覆去,昏沉入睡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隔壁家老王叔的公鸡打了第二道鸣,她才懒洋洋翻了个身摸到灶屋里。往常她都是日上三竿挪到一楼买一包豆浆吃俩刀切馒头完事。当年的闲散日子一去不复返,如今一家老小还等着她洗锅做饭。
将剩下小半袋子面粉倒在盆里淋水和好,用擀面杖擀成细皮儿,又用刀细细切了丝。这时锅里的水也烧滚了,她这才将细面撒到锅里,看着不大的面团,倒还切了不小一堆。煮了不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