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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倒霉蛋本身就是个发光体,以至于明夏都忽略了他坐下的马儿。
现在回想起来,明夏才惊呼了,倒霉蛋骑的,的确不是自己坐下这种黑黄相交,又矮又丑的杂种马,他的坐骑,可确确实实可以被称之为坐骑呢。
那匹马儿,太神骏了……
虽然明夏没有留意,但回头一想,那匹通体枣红的高头大马,仍是在她的脑海中清晰的闪现,可见并不是马儿的吸引力不够,只是与它的主人相比,它才黯然失色了而已。
可国马……
“云柏,什么是国马?”
明夏的询问将失神的云柏拉了回来,他收回凝视前路的视线,淡淡地望着明夏笑了一下,便抿了抿唇,好似回想起什么一样,目光中满是缅怀的神色,然后才失笑一声,侃侃而谈道:“我朝天下便是当今在马上打下来的,所以对马匹管制很严,虽然如今大部分战事已经告罄,但各大牧场的运作仍在继续,朝廷所设的牧监也仍在精心培育马匹,以备战事,或者作为驿马,或是作为皇家或大臣的坐骑。像这种由官家出品的马匹,马身上许多部位都有烙印,以表明马主的身份以及马的年岁、类型、品第和状态等情况。”
顿了顿,见明夏左庆之和李黑俱是一副凝神细听静等下文的模样,云柏便继续道:“凡是国马,都以小‘官’字印印右膊,以年辰印印右髀,以监名依左右厢印印尾侧。若是蛮族进贡的马匹,马身上还有表示故乡的印记,也有表示马匹轻快程度或耐久力等的印记,例如‘飞’、‘龙’、‘风’等字样……方才那匹马,就有‘风’的字样,此外,还有个‘赐’字印,那表示此马乃是官家所赐。”
“恁多麻烦!”李黑听完,只有一句感想,骑马便骑马罢,还整出这么多的故事,真是麻烦!但见大哥轻飘飘地望过来一眼,李黑便识相的闭了嘴,只是那双铜铃大眼仍然左右逡巡,分明不把什么国马放进心里。
不同于心思简单的李黑,左庆之却想的更多。
那人来头不小……
左庆之瘦长脸上现出些深思的神色,云柏所说的,他也有几分耳闻,只是没这么清楚。根据这马儿的来历,大略可知这马的主人,必定是个京畿重臣,如若不是,也得是皇亲贵族了,可是无论哪个,都不是这信都上下可以惹得起的。
难道,信都要出大事了?
左庆之所想的,明夏怎么可能想不到,与左庆之的心无挂碍不同,明夏还担心着林天凡一家,林天凡乃是冀州刺史,算是个这信都最大的一个官了,倘若那倒霉蛋真是来微服巨服的找晦气的,林家必定跑不了……就算查不出问题,光是接待啊、请吃请喝啊、小心讨好啊,也挺难办的,更不要说,还有林飞秀差点被绑架的事情呢……
但她也只是想想罢了,林天凡苏氏俱都是精细人,这些隐患重重的地方,必然也多加了注意,哪里还等她去提醒?
明夏想到这里,便将这事放到一边,继而招呼起众人上马,继续加鞭。
“小娘子……”云柏却叫住了她道:“要不……我……”
“不必!”明夏摆了摆手,毅然道:“方才是意外,我行的。你继续去跟左大哥挤一挤吧。”
如若是出事之前,云柏的这番心意明夏自然求之不得,但经过了方才的惊险,她竟被激出些豪气干天,只想自己驾驭这马儿,一点假手于人的意思都没了。况且,她总不能一辈子都不骑马呀,在这个没什么别的交通工具的情况下,会骑马,显然是很重要的。学骑自行车还免不了摔几次呢,学骑马更不能那么容易了,虽然危险,但学会之后的好处还是大大的有,对她之后的出行经商都大有助益,摔几次权当交学费了……明夏点了点头,值。
云柏一听,不太放心地瞅了明夏一眼,又看了看那匹好似被吓住了的马儿,有些担忧地道:“我看这马儿方才只是被那匹国马震住了,一会儿说不定还会发疯,你不害怕?”
云柏的话果然起了点效果,明夏脸一白,想到方才的九死一生千钧一发,顿时也有些退缩的意思,但……
“云柏,你接的住我是不是?”明夏似笑非笑地向云柏斜睨道。
“当然!”他的身手不容置疑,云柏当下便拍了胸脯。
“很好!那我还怕什么?”明夏朗声一笑,继而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双腿用力一夹,马儿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嗖”的一声就射了出去。
云柏又急又好笑,只得飞快地上了左庆之的马,否则与小娘子拉的距离太大,就算他轻功天下第一,也救不了她啊!
待到入了城,明夏云柏便与左庆之李黑二人分道扬镳了,可怜的云柏,因为左庆之的离去,他连个脚力都没有了,只好靠双腿慢慢走回去。明夏挂计着小雅居,一路也并不下马,又因为骑了半日,技艺都纯熟了,在傍晚的大街上驰骋,倒也很是飞扬。
但她的心中却一点也不飞扬。
方才一进城门,她的心里便突的一下提了起来,尽管自从得知小雅居失火的消息,她就没有放下过心,但彼时真的将要面对,深藏心底的不安才爆发开来,犹如乌云一般,慢慢地弥漫,整个天空都黯淡了。
转过西四坊,再前行两条街,过了转角,明夏突然就勒住了马。
前面,就是商坊的入口了。
明明心急着小雅居的现状,但,此刻的明夏,却突然产生了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犹豫,商坊那四四方方的入口仿佛恶魔张开的血盆大口一般,竟透着一股未知的、叫人踟蹰不前的恐惧。
但,现实总要面对的。
明夏摇了摇头,让自己更清醒一些,然后本着着早死早逃生的念头,一鞭抽在马背上,反而希望马儿越快越好。
于是,很快,她便到了小雅居的门前。
哦,或者现在已经不能说是门前了……
明夏的眼前,除了断壁残垣一片瓦砾,再也看不到一间完整的房屋了。
坍塌的二楼摇摇欲坠地挂着一只烧断的竹管,那是明夏的自来水管道,只剩下半扇的窗户熏的焦黑,歪歪斜斜的早已不复之前的方正,废墟中偶尔露出一两只歪歪扭扭的木棍子,悲愤地斜指着天空,仿佛在控诉命运的不公,那是大堂中桌椅板凳的残存,还有烧焦的花草,破碎的碗碟……举目望去,满目苍痍。
没有风,世界突然一片寂静。
明夏呆呆地望着“小雅居”,有一瞬间,她怀疑自己走错了路。
这里怎么可能是小雅居呢?
这怎么可能是她曾经耗费了巨大的心血,一点一滴打造出来的小雅居呢?
小雅居不是这样的……小雅居的门前,车水马龙,小雅居的里面,人声鼎沸,甚至小雅居的附近,都是热闹的好似集会一般……
这……怎么可能呢?
“二娘……那天我带着老爷去谢医师家拿药,不想歹人竟抓着这个时候放了一把火,火趁风势,当时便控制不住了……等我回来,小雅居……早已付之一炬了……”尹贵不知何时来到了明夏的身后,黯然的声音越说越低,愧疚如水一般涌上来,让他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都怪他,是他没有看好小雅居,辜负了二娘的信任啊……
“尹叔,这不是你的错,请莫要自责了。”明夏叹了一口气,将沮丧和消沉都压到心底,转回身,换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轻声安慰着尹贵。
小雅居毁了,便毁了,就算她再伤心,它回不来了还是回不来了,还不如振作精神,再建家园,杜家一家人,还眼巴巴地望着她呢。更何况,倘若连她都沉浸在悲愤里不能自拔,坐镇小雅居的尹贵该多么自责?连她都失去了信心,那爹爹娘亲三娘小郎恬妞……又该如何呢?
她现在,是杜家的一根梁,没有伤怀的资格。
“尹叔,我爹爹怎么样?这回失火,伤了人没有?”只要未伤到人,就是万幸。
“老爷无事,不过……一个伙计却烧伤了,由于伤势过重,昨天……昨天……不治身亡……其他的伙计伤势不重,与性命无碍。”
“嗯……”明夏应了一声,心中更重了一分,良久方沉吟道:“那伙计……家中还有何人?”
不料尹贵的声音更加低沉了,“没人了……那伙计尚未成家……”
明夏愣了一会儿,才找回了心绪,“孑然……一身么?”
“是。”
“那便厚葬,尽可能的,让他的后事,体面些……我们,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尹贵含泪点了点头:“是。”
过了好一会儿,明夏才继续问道:“损失有多重?”想明白了的她,立刻将自己从失落中拔了出来,她甚至已经在计算,家中还有多少储蓄,还能买下多大的店面和宅邸……
“很重。”尹贵倒是了解明夏的性格,见她不再纠缠伤员,心知她必是想开了来。虽然他还不能原谅自己,但他却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影响了别人,便忍痛压住自责和悲伤,默默地回想了一下幸存的东西,回道:“小雅居和前院已是俱毁,后院虽已保住,但也住不得人。当天风大,小雅居的火势蔓延,还烧了下风口处的几间屋子,都是街坊们的,虽没伤着人,但屋子却全都毁了……唉,只怕……”
“赔。”明夏打断了尹贵的话,斩钉截铁地道:“尹叔你估算一下街坊们各损失了多少,我们赔。”毕竟这些小门小户的,赚钱都不容易,如今也没有什么火险低保,一介草民起一间屋子是十分困难的,既然因为小雅居的火势毁了人家的宅子,那就赔。
尹贵应了一声,只听明夏咬牙切齿地道:“尹叔,查出来没有,那纵火的歹人,是谁?”看她不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然后放他到滚烫的油锅里炸个千百回!
“查出来了,而且,已经交给官府了……”
“是谁!”谁这么大的胆子,这么黑的良心?
“是个叫易白的小伙计……”尹贵说完,叹了一口气,黯然道:“他……其实是被人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