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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直视前方,再不观其他。
他远远冷漠一瞥,也只一眼,与昭阳低语几句,看也不看与昭阳并肩而过。
两人欲要转弯,却也不知昭阳说了什么,赫连瑜突将她抵到廊柱下暗影里,别处难以目极,唯上官漫能看的真切的一处,昭阳红霞扑面,他侧了头,俯下身去贴到她耳边……
上官漫只觉心中似有一根弦,霎时天翻地覆,轰然倒塌。
她漠然闭目。
气息拂在耳边,昭阳面红耳赤,腕上疼痛却让她皱眉:“大人,你……你弄痛我了。”
赫连瑜凝视她,眸中深深浅浅的冰冷:“殿下若是为了这等无聊了的事宣臣进宫,请恕微臣再不奉陪。”他推开她便走,昭阳忙拉他衣袖:“大人,我……是母后让我试你。”
他冷冷拂开,昭阳愈加低声下气:“大人,请原谅昭阳无礼,我……我也只是……”他却是走远了,昭阳望着他的背影,唯有跺脚。
外人看来,却似极了情人间的别扭缠绵,宫女们远远见着,无不偷笑。
刚出凤栖宫,顺子早已等候在外,命人放下肩舆扶他上去,他却突一皱眉,问道:“太子今日可来凤栖宫请安了?”
顺子一诧,笑道:“大人又不是不知,太子从不给皇后请安,怎会来这凤栖宫……”他一个转念,何等惊诧:“莫非大人改变主意了?”抬眼正碰上赫连瑜一个森寒眼神,顺子蓦地一个寒战,只似冰冻三尺,只闻一声“起——”肩舆稳稳起行,渐渐消失宫道尽头。
满地残红宫锦污 (十五)
太子方出东宫,却迎面撞来一个姜黄衫子的内侍,太子皱眉,身后侍从一脚便踹过去:“哪里的狗奴才”那内侍点头哈腰的求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太子看也不看他,吏部呈上如山的新奏呈等着他批阅,他哪里有心思理这奴才,却闻那奴才口中念念有词:“奴才皮糙肉厚,被人踹上一脚算不得什么。 ”他连连叹气:“可怜了那临观帝姬,伤痕累累要在凤栖宫跪上两个时辰……”
他倏地回身,只将那内侍扯得双脚离地:“你方才说什么?临观……临观怎么了?”
那内侍结结巴巴:“回……回殿下,那临观帝姬……凤栖宫……”何皇后作为,他向来清楚,如此几个词语一连,心中顿时震惊,太子甩手将他推至地上,大步而去。
身后侍从忙叫:“殿下”不忘问那内侍:“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宫里的。”
内侍忙磕下头去,唇角却不经意高高扬起:“奴才顺子。”
远远便见一个纤弱身影静静跪于青砖之上,庭院幽深空旷,唯她单薄一人,似是轻不胜风,那双瘦弱的双肩只似承不住任何重量,颈上曲线却倔强扬的挺直,让人心里蓦地一疼。
太子一手攥住她的手腕就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双膝早已麻木,她身子倏地下跌,太子另一手拖住她手肘,只气的咬牙:“让你跪你便跪,这时候怎就这么听话了!”
她一双黑眸沉沉,缓缓从他面容移过,意识方才从天际醒来,日光白亮照落他脸上,只望到隐约轮廓,怒气冲冲的样子,竟觉俊朗无双。她怔了怔,方才认出原是太子,太子这才看到她的脸上厚重的白娟,不禁只目瞪口呆:“你的脸怎么回事?”转念已是咬牙:“定又是她。”遂转脸吩咐:“去给帝姬准备肩舆。”侍从忙称是。
殿外监邢的内侍见太子欲要待上官漫离开,疾步上前阻止:“殿下,没有皇后娘娘的旨意,您不能带帝姬走。”太子恼怒一喝:“滚开。”吓得内侍一个哆嗦,在他们眼中,倒似何皇后更可怕些,竟上前抱住太子双腿哀求:“殿下,您带走了临观帝姬,就是要了奴才门的命哇。”
太子闻言冷冷一笑:“你们这些狗奴才为虎作伥,死不足惜。”
“这是什么话,倒是谁是太子口中那虎?”
身后嗤笑的一声,内侍早已进去通禀,何皇后携众嫔立于身后,发上九尾凤冠颤颤,何皇后不悦逼视他:“临观犯了错,本宫小小惩戒,手下的奴才马上便被骂做为虎作伥。”她双眸中寒芒大盛,扫过临观面上:“本宫看太子才是,身为一国储君,目无宫规,如何为我天朝立下榜样,这下面的皇子帝姬们岂不会上行下效?”这太子虽是在她名下,然先皇后驾崩之时,这太子已及弱冠,两人自然不会亲近,时日久了,见了都觉生厌,今日听他骂她恶人,自然语气不善。
太子“嗤”的一声,遂笑道:“‘榜样’这二字儿臣当不起。”他恶毒看她一眼:“倒是母后,最是合适。”
何皇后顿时被那眼神惊得动也难以动弹,太子却再不再看她,只扶着上官漫上了肩舆,顾婕妤见着上官漫,竟是踉跄一跌,太子脸上恻然,抬手扶她,知她再不能言语,只道:“母妃先送十二妹回去吧。”顾婕妤哪里还顾得何皇后,跟了肩舆便走。顾婕妤双手推拿上官漫双膝,她脸上才渐渐有了几分血色,不禁回眸看向太子,他一身绛朱的常服,巍峨殿宇映着他高高身影,不禁想:他竟为了她,与何皇后撕破了脸。
心里一时不知何滋味,然再也没有力气去想,只歪在了肩舆之上。
何皇后厉声开口:“太子,你眼里可还有本宫这个皇后?”
太子兀自一笑:“母后说笑了,儿臣哪里敢不将母后放在眼里。”他再也不看她,竟带着上官漫等人扬长而去。
何皇后只气的面色苍白,迭声气道:“反了反了!”众嫔闻言,越发不敢言语。
太子与何皇后大闹一场,宫内传的沸沸扬扬,消息传到宫外,赫连瑜正在专注喂那池水中的斑斓鱼类,那鱼却不同平常锦鲤,头部圆滑,鳞片五彩发光,牙齿尖利,吃食十分凶猛,一旦发现猎物,往往群起而攻之。听闻一刻钟内能将一只活牛吃剩一排白骨,便被称作食人鱼,乃是赫连瑜特意从邻国寻来养在池中。平日里并不喂食它们,待饿的久了,才将鱼饵撒下去,因此争相抢食的情景,便如花团锦簇在碧水中绽放开来。
杜明在一旁嘿嘿的笑:“这太子也是,竟为了一个帝姬和何皇后大闹一场,真真让人想不通。”青瑞向来爱静,无声立于赫连瑜身后,杜明只敢询问默不作声的青瑞:“听说那临观帝姬毁了脸,可是真的?”
青瑞淡淡看他一眼,并不答话。
杜明啧啧有声:“可惜了。”他一双小眼溜溜瞄向赫连瑜,声音略小,却让在场的人听得一字不差:“那临观气质非凡,水灵灵的一个人,如今容颜被毁,丑陋不堪,想着都觉扼腕,我听说她满身是伤,宁愿被罚也不何皇后卑微屈膝,好一个倔强到让人心疼的女子……”
赫连瑜修长指尖兀的一顿,手中鱼食顿时如密雨洒落池中,引得食人鱼疯一般涌过来,拍起水花汹涌,只似人难以平静的心情。他抬眸扫向杜明,声音平平:“你今日倒是话多。”
杜明顿时一缩脖子,嘿嘿躲到胖子身后,讨好笑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嘴,就是讨打。”说着轻轻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赫连瑜不再看他,抚掌拍掉掌心碎屑,淡淡开口:“去叫那古怪药圣来。”
“药圣!”杜明大嚷:“叫他做什么?”青瑞不禁转过头来冷冷盯他,杜明讪讪:“我这就去。”
满地残红宫锦污 (十六)
“疤痕难去?”
太子一指东宫内跪了满地的御医,气的咬牙:“一群庸医。”
上官漫脸上白娟已褪,白皙如瓷的面上如今却似破碎,蜿蜒一道腥红的裂缝,自颧骨贯至下巴,狰狞如蜈蚣,再无先前美好,太子不忍再看,忙转过脸去。
贴身内侍德子悄声禀报:“殿下,听闻民间有位药圣,造诣极高,百姓尊他清风仙人,只要将他请进宫来,临观殿下脸上疤痕定会消去。”
太子道:“那还不快去。”
德子面有难色:“殿下,听闻那药圣极是古怪,需先奉上三个物件,才肯医治。”太子不耐:“三个,别说是三个,十个也允他。”德子急道:“可听闻这三件物件世间难求,要不就是最难割爱的东西……”他只怕上官漫焦急,打断德子,回头笑道:“十二妹不必担心,孤就是绑,也要将那药圣绑来给你治脸。”
上官漫淡淡看他,只怕欠了他难以偿还,漠然道:“我的事请太子殿下不要插手了,宫里众口铄金,若是传到父皇耳里,殿下只怕也是自身难保。”
太子不由怔在原地,显然难以承受她的冷漠,只不可置信的看她,上官漫垂眸扶起一侧的顾婕妤,身后裙身曳地,划过平如湖面的乌金地砖,她的背影亦是决绝。
一时光影转换,刹那殿内都是阴暗,仿佛她带走了东宫唯一的一点光亮,只觉暗如黑夜。
德子呆愣开口:“殿下,那药圣还请不请?”
太子一拳挥向身畔的青花鴛荷四耳瓷瓶,碎裂声塞满耳畔,他吼道:“请,谁说不请了!”
很快派出去的人回来,却说那药圣听闻是皇家要请他,想也不想便拒绝,只说,不给上官家的人治病,太子闻言,无声跌坐椅中。德子看他情绪不振,不禁劝道:“殿下也别灰心,依奴才看,临观殿下并不是对太子无情。”太子脸色愈沉,德子又忙道:“临观帝姬最后一句不是说了,只怕传到皇上耳里,难以应付,这不是明摆着关心殿下么?”
太子顿时面有喜色,意识是当着德子的面,忙又压下去,问道:“真的?”
德子连连点头:“太子在局中,自然看不出来。”
太子不自觉微笑。
德子看的狐疑,他在他身边跟随数年,很少看他对一位帝姬这样上心,这位临观帝姬也只曾远远的见过一面,犹记的一年除夕,皇帝设宴,各宫帝姬皇子云集于云霄殿,玉阶宫阙,只如神仙仙境,烟花烧红了半边天,昭阳公主倾城之姿揽聚了所有目光,太子却身子一震,摇摇指向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喃喃问他:“那是谁?”
他举目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