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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禁军忙退身拱手:“卑职知罪。”上官漫闻言,眉头微蹙。
青瑞将她带到正殿厅内,只见侍从从内室进进出出,紫檀嵌白玉松下高士图诗文插屏内影幢的凌乱身影,青瑞唤人来给她上了茶,请她稍等才大步进了内室,只闻室内似是响起寥寥的谈话声,接着便有人急急叫了一声:“小娃娃,你不要命了!”那嗓音极大,中气十足,虽听着是个老者却又不像,渐渐声音转低……她侧脸听得认真,不想只闻一阵衣衫簌簌,赫连瑜身穿白绸睡袍,披着一件蓝底龙袍缓缓自插屏内转部出来。
他黑发未束,直直披在脑后,脸色稍稍发白,映着柔亮缎发只觉带着几分病态的孱弱感。
上官漫忙起身参拜。
他只淡扫她一眼,低道:“免了。”步履略略沉重的到宝座跟前坐下,似是有些疲惫的将身子靠近座背里,眸光扫到她面上,带着几分隐约暖意,故漫不经心的问:“什么事?”
她笑的得体有礼:“深夜造访,实在是唐突陛下,臣下前来,是想向陛下讨件东西。”
他有些讶异,还是问:“是什么?”
她扬起脸看他,神情明灭复杂:“臣下……想恢复以前的记忆。”
他神情似是一顿,本勾起的唇角缓缓敛回来,那眼里暖意也一分一毫的褪去,他枕在泄了满肩的黑发上眯眼看她,衬得他唇色极是苍白,只听他抿着薄唇恍惚一哂:“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串联起此前的一切,加上进殿前青瑞的话,她顿时醍醐灌顶,原来遇刺的人……是他。心里便是一紧,目光紧紧攥在他身上,迟疑道:“陛下,受伤了……”他冷着脸拧眉:“不妨事。倒是大人,这种时候要恢复记忆可是为了什么?”旋即似笑非笑的开口:“刀上浸着千年蟾蜍身上的寒毒,当真是要至朕于死地,若不是朕自小奇毒泡身,又有神医相救,大人这时已经见不到朕了。”
她禁不住便后退一步,原来竟这样惊险,忽就松一口气,幸好……下一刻脑中已在飞速思索,西冷皇帝一心祈求安稳,绝不会自断其路,况若是抱上顾国这棵大树,再不怕强敌来犯,定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刺杀于他,若是宫外的人,也不可能轻易便进了这森严皇宫,循着动机,唯有一人……她心里便是一滞。
寒爷早就在在宫内安插眼线,这是她知道的,他身边皆是奇能义士,寻到寒毒并不难,刺杀赫连瑜自然也不难。怪不得他今日有些反常,原来是瞒着她对赫连瑜动了手,如今赫连瑜未死,他只怕早就猜到凶手是谁,寒爷,头上已悬刀刃。
赫连瑜淡淡看着她脸上担忧神情,忽而轻笑:“漫儿要恢复记忆的条件,莫不会是让我放了寒玉笙。”
那话似是厉刀一样,直直戳到她胸口,不可否认,有那么一刻,她确实这样想过,如今她与寒爷皆在劣势,第一次相见,不难看出赫连瑜企图唤起她以前记忆,若是抓住这次机会,说不定可以救寒爷一命。可是为何……心里似是针扎,隐隐作痛。
赫连瑜看着她缓缓垂下眼来:“我累了,你退下吧。”
上官漫一愣,竟有些慌乱的应了声:“是。”他终忍不住抬眼看她,目光极快的扫过,却在她转身的一刻,突地扫到她的唇上。
冷冷低道:“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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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万水不会行,魂梦愈教何处觅(十一)
她觉察他目光落到自己唇上便未曾离开,抬指一触,竟有些红肿,猛忆起进宫前寒爷肆虐的吻,又被他这样注视,面上也禁不住一红,撇过脸去。
他声线已冷:“他竟敢碰你。”说话间,眸中已迸出杀意来,似是一头嗜血的狼,令人不寒而栗。
她交手紧紧相握,面上故作平静:“我们已有婚约,有肌肤之亲不过是平常事,陛下何以这般惊讶。”
他神色似怔似怒,眸光锋利:“你当真。”
她垂下眼去:“臣下对待自己的良人一向真挚不渝。”
他闻言只是看她,半晌竟是自嘲笑起来,他面色极白,白的近乎透明,那样的笑容绽开在这样的脸上,带着几分绝望的死亡气息,她说寒玉笙是她的良人,那么,他又是谁?说起来他们之间,一直是一个在不停追赶,一个在被动的接受,他强要了她,强娶了她,她对他微笑,床第间偶尔会有热情,却也未曾对他承诺过什么,是他太过自负的对她说:“白首不相离。”她未有回应,到底也只留下几个字:永不复见。
那确是她的笔迹,若是她无心,谁又能强迫的了她。
他止了笑,嗓音已经低哑:“若是这样,解药便更不能给你了。”
她警惕的抬起眼来,她能站在这里,便是希望用恢复记忆换取寒爷的性命,若是他已没有了让她恢复记忆的需求,那她还有什么筹码在手里。
似是看透了她一般,他抬起左手搭到自己右肩上,紧紧攥住,直到有浓稠的血迹渗过锦衣染到手心,刺痛传来,他精神略清,才缓缓道:“这伤,我不与他计较就是。”
她狐疑的一笑,不置可否,他能这样轻易便放过寒爷?
他疲倦的勾起笑来,有些漫不经心:“看来漫儿并不信我。”她如实回答:“若是有人胆敢这样伤害臣下,臣下定要他一一还回来,所以臣不信。”
他眸子里闪过几丝惊讶,旋即低笑道:“三年未见,你比以前诚实了许多。”他也终于开始承认,他们之间,隔了不可逾越的三年。话锋一转,他语气里似有若无的沉重:“我为何放过他,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
那份沉重,大山一般压在胸口,叫她喘不过起来,从他的态度,她已猜出来,他们之间的过往只怕是不简单,可她真的不敢相信,他竟能为了她放过寒爷,心中掠起难掩滋味,愧疚、感激似还有一缕若有若无的情愫……她急急撇头,此人城府极深,万不敢深信,暂且信着他,可也不能掉以轻心,便淡略扫他一眼。不想正触到他肩头龙袍渗出的血色,蓝底的锦纹上血色暗沉,想是毒血未净,本是殷红的血色仍微微发黑,凝在袍子上,便成了黑褐色。
心里竟有些气恼,这寒爷,下手确实狠了些。
他似已经累极,疲惫的阖着眼靠在椅背里,再不看她:“退下吧。”
她已经没有资格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几步,她终忍不住轻声开口:“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见他依旧闭着眼,蓝底龙袍里雪白的绸衣,映着他苍白的脸,几乎难辨,她挣扎着开口:“你我曾经可是……夫妇?”听到青瑞唤她夫人时,她便已有了这样的预感。
闻言他缓缓睁开眼来,细细的一道缝隙只见隐在暗影里的深蓝眸子,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她已逃一般问出下一个问题:“那妖儿……”
他眸中明灭,终是开口:“他是你的亲骨肉。”
一锤定音。
她顿觉心里被什么东西塞满了,涨的似要溢出来,她早该猜到,当时刚刚醒来,身体多有不适,照顾她的婆子只说她肩上有伤所致,她当时对任何事都兴趣缺缺,自然懒得去深思,怪不得双乳肿胀,原来是因为刚刚生下妖儿,有了奶水,可惜因为未来得及喂他,过了几日便缩回去了。
她心中难按激动:“可否让我再看看他。”
他面无表情垂下眼来:“他今晚受了惊吓,我让人开了些凝神的药让他先行睡了,你若是想看他明日再来就是。”她便轻应一声。他顿了顿,又道:“我们会在两日后启程回国,若想和他呆在一起……”他故意拉长尾音,别有意味的看她,她面上顿露犹疑,后又缓缓后退了一步,拒绝的斩钉截铁,丝毫不给他留下任何希冀。他弯唇笑的嘲讽,阖上眼开口:“你若想和他呆在一起,我让他留在这里就是。”
她心中某处的天平已经不稳,迟疑看着他。
他面上除却白于常人的脸色,并无异色,只平静解释:“他盼了你三年,应该更希望跟着你。”
她不敢放任自己想太多,按下心中难言复杂亦是平静道谢:“那便多谢陛下。”想了想,虽觉残忍,终是狠下心开口:“之前的事臣虽并不清楚,可是现在的陛下对臣来说已是过去,过去的我既然想要忘记陛下,想来对陛下已经没有任何眷恋,陛下今日所为……臣只能道声谢。”
他似是怔了下,垂着的长睫微微一颤,许久才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突哑声笑了:“你说得对。”
她不敢看他,欠身施礼:“臣告退。”
他再未言语。
她出了殿宇,夜色已深,宫阶上五步一盏坐地宫灯,幽幽明灭,照下一路影幢的乱影,她终于忍不住驻足回眸,殿门已关,镂空的雕花九门在夜色里静寂无声,似有人影仍立在那里,门扇上映出模糊的修长影子,几乎辨不出轮廓。她心中顿时一撞,急急转回头去,面上渐热,疾步提裙下了台阶,出了院落,那影子便再也看不见了,她转眸回顾,望着那高深殿宇,一时失神。
他待她这样好,以前的她定是极幸福的。
惊得发现自己在想什么,忙抛却这种念头,她的理智告诉她,这样做是对的,剪不断理还乱,她若再与他纠缠不清,不但伤了寒爷伤了上官渊,只怕连她自己也会陷进去,她过去的自己,不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这才匆匆整理神色回府。
“渊大哥,渊大哥……”
耳畔声音轻柔温暖,让他迷恋不舍,他只以为犹在梦里,固执的不肯醒来,可被摇晃的肩膀终一丝丝唤醒他的意识,他以为是要叫醒他的婢女,心里带着怒气,闭着眼就甩开手去:“滚!”
上官漫吃了一惊,刚进了府门便见上官渊十指相握坐在庭院台阶上,他垂着头,只将脸埋在臂弯里难见神情,过去唤了几声,才知他睡着了,夜晚露种,贸然睡着这里只怕要着凉,便试着唤醒他,不想他脾气这样大,恶狠狠就将她的手甩开来。
忍了忍终是没有忍不住,笑道:“不想你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