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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下隐约的一个人影,无声穿廊而过,殊儿惊诧的声音随之响起:“婕妤,您怎出来了。”想来顾婕妤在她掌心写字,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夜风徐徐,吹得人心里都是等待的煎熬,许久殊儿才讪笑:“怎会有人来,殿下早睡下了。”
上官漫眼眶顿湿。
太子却是歇在书房,三更已过,书房里尚未灭灯,德子为他洗脚,他也不知想到什么,一个发狠,只将德子踹到地上,德子半声不吭,一个轱辘爬起来,只是抹泪:“殿下,奴才知道您心里不舒坦,您把气洒在奴才身上就行,千万别跟自己制气。”
太子神情有些木然,这德子跟他许多年,也从未当真把他当成奴才,一句不舒坦,倒让他心里的委屈翻江倒海一般,他脑中极深刻的影子,端庄窈窕,目光温暖的笑看着他,他软软的一声“母后”她便伸出纤细柔软的手轻拍他的脸,弯起的眼睛都那般明媚好看:“渊儿乖。”
渊儿,渊儿,这世上,唯有她才可这样唤他。
夜风突急,窗扇乍开,一股清风袭来,房内烛火顿灭,德子惊了一下,摸索着去找火石,太子一动不动就那样坐到椅上,寂静的吓人,德子轻唤了声:“殿下。”
却听他道:“你退下。”
德子听他声音略略古怪,留心瞧了一眼,却见极暗的微光里,太子俊美脸上一行清泪缓缓滑下,惊得再不敢停留,默默抢了出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印象里隐隐记得这样一句,夜风灌了满室,吹得人都似飘起来,他思绪也不知飞到何处,只记得每次父皇到凤栖宫,唯见漠然的背影,母后殿里隐约的一句:“我哪里不及她?”父皇拂袖而出,他跌撞跑过去,口里清脆的童音:“父皇……”
皇帝蓦然回首,尚未收回眼中骇人的戾气,他一时呆呆怔在原地,“哇”的一声便哭出来。皇帝烦躁甩袖:“将他拉进去。”姆妈只在地上碰碰磕头请罪。
似有人远远朝这里行来,广袖轻帛,飘飘似仙,他一时分不清梦里梦外,道是见着了母亲,光着脚便跑出去,跪在她裙下,只扑上去抱住她双腿,哭出声来:“母后……”
满地残红宫锦污(二十五)
裙裾温湿一片,热泪滚滚,只似烫到心上,她该庆幸,她的母亲顾婕妤,尚还好好的在她身边。 想是这夜色太浓,她一时竟也满心惆怅。
不禁柔声唤道:“三哥,莫伤了身子。”
太子身躯猛然一震,抬脸只是震惊,惊疑之下,脸竟红了:“你……”
她竟也提裙跪在了地上,近观之下,那眼眸黑白分明,竟是难得温柔,她捏袖为他拭脸,柔声笑道:“三哥,夜晚风大,难免被风沙迷了眼睛。”
那袖中暖香扑鼻,指尖不经意拂在脸上温软细腻,他竟是呼吸一窒,半晌才回过神来:“是……我刚才风沙迷了眼睛。”他这样说,不自觉目光下垂,那粉纱罗裙之上,尚留一片泪渍,想起方才抱住的竟是她,身子蓦然一阵炙热。
上官漫这才搀他起身,唯见他赤脚立在那里,裤腿挽的一高一低,比着他一身金冠锦衣的行头,分外狼狈可笑,她终忍不住别过头去掩唇而笑。
那一笑,似是夜里唯独为他盛开的摇曳花枝,花雨纷飞,一刹竟觉万里晴空。
这样出丑,竟觉是值得的。
太子尚在这里发呆,她笑罢睨他,似嗔似怨:“三哥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他这才回神,极优雅的做了一个邀请姿势,上官漫看到,又是笑。
想是受了谁的吩咐,两人进了书房,也并无人来沏茶倒水,上官漫夜里来访,自是知情人越少越安全,太子到了屏风后换了一套干净衣裳,穿上鞋履,方才亲自为她泡茶,茶香袅袅,室内淡香氤氲,一时寂静无声,却觉格外舒畅温馨,太子眉眼不自觉带了几分笑意。茶水声声泄入茶盏,竟也觉分外悦耳。
突就猜到她深夜造访的目的,又是谁将他请了来,心里又是兀的一沉。
上官漫观他神色,知他已然猜到,开口道:“三哥,皇嫂是为了你好。”
他冷冷而笑:“孤知道,她自是为了孤好,孤登上宝座,她便是皇后,她整个家族都富贵不衰。”他只难压心中愤懑:“孤不是她操纵的玩偶,亦不是她家族的傀儡,他们都在逼孤,事事都逼着孤!”他说的激愤,捏的茶盏乱晃,滚烫茶水溅到指上,他竟未觉察。
上官漫拿了帕子上前轻轻为他拭去,他一时呆住,突就反手握住她的腕,嘶哑唤了声:“十二妹。”上官漫垂首轻声开口:“就算他们不逼你,你又该怎样,三哥,你可曾想过,如果孝纯皇后还在,她会如何做?”她抬头看他,眸子明亮,竟让人不敢直视。
太子唇瓣翕动,终道:“如若母后在,她自是与太子妃一般。”
上官漫这才撤身笑道:“三哥既然都明白,又何苦这样作践自己,况且太子妃所为,也并非只为了那后位。”
他神情似有所动:“你这样想?”
上官漫道:“在妹妹看来,太子妃对三哥用情至深。”他眸光忽而明灭,竟一时让她看不懂,只听他认真问了一句:“你呢?”
我呢?
她心中竟是笑了,连自己都不知真假:“三哥对妹妹恩同再造,妹妹感激涕零,只要三哥不弃,愿跟随三哥左右。”
他只立在那里,一时神情变幻,让人难以捉摸,忽而垂眸弯唇,似是喜欢又似惆怅,终郑重一句:“十二妹放心,我定不辜负你。”
过了几日,有好消息传来,朝中大臣上了弹劾太子的折子,皇帝看罢,却是冷笑一声扔至案边,门下省也不见诏书下来,群臣惶惶几日,倒也安分守己起来,上官漫暗暗寻思,皇帝心里果真还是存着太子,太子既已醒悟,以后的事情便也顺畅多了。
偶日好梦,揽了薄衫倚在榻上浅睡,正缠绵梦中,忽觉有暗影逼近,灼热气息喷涌面上,隐有恶臭,她不禁蹙眉,突觉臂上一热,那人臭汗黏黏覆到肌肤上,只当梦魇了,忽又觉不对,一个激灵,她历时便醒了,睁眸只见一张麻子脸放大贴到脸前,离挺秀鼻尖仅有一指之隔,她兀的蹙眉,才觉不是梦,那人脏手正握在自己腕上……
又惊又辱,猛的拂袖,拉了衣襟起身,面若寒霜斥道:“哪里奴才,胆敢……”她想起方才这人动作,呕的直说不出话来,这才看清,此人绿色官袍一梁笼巾貂蝉,乌角带,佩药玉,黄、绿织成鸂鶒二色花锦绶,下结青丝网,铜绶环……不过九品芝麻官,竟敢擅自进了内宫,警觉此事并不简单,眼前人惊慌过后竟是静下神来,嘿然一笑,一双贼眼只在她身上打转,双手做拱,朝她弯身一揖:“微臣见过殿下。”
上官漫蹙眉,若论君臣之礼,却是错了,正凝神,却见那芝麻官朝她垂涎走来,喘息唤道:“殿下脸虽毁了,身子却是一等一的好,殿下放心,今日若是从了微臣,我……我日后定好好待你。”他脚下不停,只逼得上官漫连连后退,眼前这情形,倒似是有人有意放他进来,何人……她脑中念头火电闪过,顿时咬齿冷笑,闪身停下,突回眸斥道:“站住!”
那外官倏地驻足,见她眸中发寒,只笑:“殿下头一次,害羞也是平常。”
她自知他指的什么,只气的面色涨红,极力稳下心神,问道:“我问你,是谁准你到这里来。”
那外官竟笑的暧昧不清:“谁叫我到这里来,难道殿下不清楚么。”他欲上前亲近,被上官漫眼神一盯,历时止步,似是得了天大的荣光,向侧拱手:“皇后娘娘将你许了我,特恩准我大婚前来看你一看。”他随即便眯了眼:“这一看,果真值得。”目光只溜溜往她胸前扫,她只气的浑身发颤,门外轻微的脚步声,她张口欲止,那人影已闪进来,口中奇怪问道:“殿下,你醒了?”却是殊儿。
那外官一眼见到殊儿,眸中顿时一亮,欢喜赞道:“宫里的人就是不一样,连个丫鬟也长得这般水灵,日后我将你收了偏房如何?”
殊儿不想上官漫房中竟有男人,自是吃了一惊,又听他后面说的,顿时面红耳赤,瞪目道:“你好大的胆子,谁叫你到这里来,还不滚出去!”
那外官笑的颇为得意:“我是殿下的驸马,堂堂正正,你敢撵我?”
殊儿杏目圆睁,不可置信看向上官漫,随即瞪那外官:“殿下的驸马,殿下都不知何时有了驸马,你从哪里窜出来,快滚,否则我叫了禁军,看你能囫囵着出去。”
外官笑道:“你叫就是,我等着。”说着握了双手,扬首看天。
殊儿傻了,无措看着上官漫。
上官漫面容一板,道:“没规没距,还不退下!”
殊儿领会让她前去搬救兵,却想退又不肯退,踌躇不定,那外官那里放她,听她要退,伸爪就抓她,吓得殊儿惊声尖叫,惹得殿里罗姑斥道:“这个殊儿,你鬼叫什么。”外官循声看过去。
上官漫心道糟糕,这人嘴里不干不净,若让母亲看见,还不知气成什么样子,却是晚了,顾婕妤一身素色长裙随罗姑先后迈出,外官一看,竟呆住了。
看他那目光便知他想的什么,上官漫气的红唇直颤,语气便重了些:“姑姑,带母亲进去。”
罗姑看到外人在场,一惊,正欲问,闻言也顾不得礼数忙将顾婕妤拉近殿里,外官不自觉向前迈步,她一手横在他身前,淡道:“你方才说皇后将我许了你?”
外官盯着顾婕妤殿门连连点头:“是是。”
她闪身挡住他视线,缓缓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到别处一叙如何?”
外官依依不舍收回目光来,细细体会哈头点腰笑了:“好极好极。”
她厌恶的只不愿再看他一眼,道:“你去不远处杏林里等我,我自会前往。”
外官眼珠一转,笑道:“我看,还是殿下带我去才妥当。”
她泠泠一笑,也不言语,进殿换了连襟的常服出来,领他前往杏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