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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能看到他略有些厚的嘴唇,不像女子一样的丰润,只觉得有力,这样胡思乱想,脸蓦地就红了,等他解开,也没道声谢就跑了,想来真是狼狈。”
罗姑慢慢敛了笑意,上官漫一直知道这是个悲伤的故事,情人终成眷属,那是书上写的,终究不是真实。
罗姑道:“后来远远又见过几次,他总是对我笑着打招呼,碍于身份,我一直对他爱答不理,终有一日,他独自约了我,送给我一个香囊。哪里有男子送女子香囊的,他支支吾吾只说兄弟这样教他,拿给我看我便知道是何意思。我在心里笑,被人玩耍了还不知道,心里却是高兴。”
“……你答应了么?”
罗姑缓缓摇头:“怎会答应,我好不容易争到大宫女的位子,若是被人发现与禁军私通,只怕也怎样死的都不知道,兴许还连累了他。”罗姑沉默。
“后来呢?”
“后来……南方战事,名册上赫然有他,他随军出征就再也没有回来,战场上能分得出谁是谁来,他的尸体也没有找到,就在棺椁里放了件常穿的衣裳,匆匆下葬了,我不能出宫,连送他一程都不行。”
“我常常后悔,我若不是怯懦害怕,他不会到临死也不知道我的心意。又或者,我早早告诉了他,他能为我留下,也不会战死沙场。”罗姑面上泪水断断续续打湿了前襟。
她唯有沉默,罗姑使劲抹了抹泪,轻轻拍了上官漫纤细肩头:“殿下,千万不要像我这样后悔。”
殊儿远远唤了她一声:“姑姑。”
罗姑欢快应了声:“这就来,这就来。”
唯剩了她一人立在树下。
这个冬日异常寒冷,手里的暖炉似也慰不暖了,悲伤的情绪合着冷意一直蔓延心房,挥之不去。
午后却是懒了,在室内睡了许久,殊儿叫上官漫用膳,只被罗姑拦住,说容她睡。罗姑正与顾充媛说起赫连瑜提亲之事,犹自叹道:“未想那大人还是提亲了。”顾充媛道:“官家不是没有召见么?”罗姑笑道:“他既生了这个心,哪里有不成了,这会东边高兴的就差摆宴庆祝了。”顾充媛笑道:“那说的也太武断了些,他只说提亲,并未说谁,有可能是旁人呢。”
罗姑笑道:“还能是谁……”她心头忽有隐忧,很快道:“不是昭阳是谁。”顾充媛道:“未想那样的人也会有真情。”
忽听身畔一声嘀咕:“那大人才不会对哪个帝姬动情。”罗姑一巴掌打到她肩上,嗤笑道:“这丫头也思春了,想什么呢?”殊儿面色腾地红了,探肩道:“您就不能轻一点。”扭身出殿,只闻罗姑在身后笑道:“这小丫头,面皮薄的很。”
“殊儿,你来。”
殊儿听了罗姑吩咐将被褥抱出来晒,就听上官漫倚在殿门前唤她,似是刚刚醒了,眉眼间带着几分慵懒,她肩头披着白裘斗篷,一直垂到脚下,唯见满头乌发堆砌,面上黑眸粉唇,遥遥弯着眼睛对她招手,这样高兴,倒是第一次见,殊儿疑惑将手中物件放下,恭敬道:“殿下有何吩咐。”
不知为何,上官漫面上红晕浅浅,从袖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递给她,道:“过会罗姑会做木兰酥饼,你连这个一块送到天轴苑,找一个叫顺子的人。”
她眸光幽深:“明白么?”
殊儿何等机灵:“奴婢明白了。”
天轴苑是内务府的下部,专职修缮房屋,前日大雪,姝璃宫璃瓦断了几块,便是天轴苑总官顺子亲自带人前来。日头正好,殊儿挽着篮子进苑,一个小内侍笑嚷:“这不是殊儿姐姐么?哪阵香风把您吹来了。”
殊儿笑啐:“泼皮猴子,别的本事没有,就练了一张嘴。”她掀开篮子,面布下香啧啧的酥饼,在萧索雪天里格外香甜,几个内侍同时涌过来,七手八脚就拿了个见底,殊儿忙嚷:“慢点,慢点。”
听见外面喧闹,顺子打了帘子出来就喊:“安静点,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看见殊儿不禁怔了下,马上换了笑脸:“姐姐怎么来了,快屋里请。”
殊儿道:“前日里多亏了总管,不然我们可要看着星星歇息了,这不殿下特让罗姑做了些酥饼送了来,算是谢谢大伙。”
顺子忙笑:“殿下还这么客气,这都是奴才们该做的。”眼见篮子里酥饼越来越少,两忙拨开那些小内侍:“闪开闪开,给老子留点。”
殊儿笑道:“急什么,给你留着呢。”不动声色往他手里一塞,顺子微愣,正要往袖子藏,殊儿又拿了个递给他:“尝尝……”
顺子笑道:“罗姑的手艺谁人不知,提起来那口水都淹了这今天轴苑。”于是她便看着他将那饼吃下去。顺子见她还不走,边吃边笑:“姐姐难道专程就是来看我吃饼的?”
殊儿面红一啐:“你说呢。”
内侍闻言哄然大笑。
光亮的铜镜里映着她沐浴过后莹润的脸,她一头乌发坐在那里,白皙无暇的脸上只见一双黑白分明的剪眸,颊上的伤早已大好,不见半分瑕疵,调养半年,只觉肌肤散发珍珠一般的柔白光泽来,不知何时一颦一笑间万种风情,每每卸去那疤痕,不经意扫过镜面,心中唯有慨叹,这竟是她。
嵌金的漆红梳妆盒里放着海棠色的薄香胭脂,轻轻搭上一点,便见镜里红晕浅生,依旧柳叶眉,精细的一笔,眉色不画而黛,衬着一双秋水眼眸眼波流转,脉脉含情,唇色亦是浅淡的珊瑚红,似是皑皑白雪里一点荤红,莹润饱满,却在颧骨上浅浅画了一只展翅欲飞的蝶,蝶翅妙曼繁美,似是落足花蕊的轻盈,巍巍摇曳,添了别样的艳美。
赫连瑜喜吃木兰饼,顺子是他的人,殊儿送去,定能嗅出不同,那酥饼里藏了花笺,却是星罗棋布的棋局,若是他,定能瞧出更约他花林相见。
那远近不一的黑白圆点,道出她多少欲语还休的心事,眉眼不觉含了笑,只觉室内熠熠,刹那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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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安万善吹筚篥歌(四十七)
天色已经深沉,花林枯技残雪,望去只如梨花绽放,怒放枝头,身外罩了一件雪白斗篷,压住里面轻盈如烟的雪色羽衣,花林里这样多的树,林林总总一直蔓延到望不到的尽头,灰蒙蒙的银色犯着清浅的月色光晕,竟是这样好看。
她心里却是甜蜜,忍不住想,过会他到了,如何说如何做,想起来心如鹿撞,那温润的玉握在手里,紧紧贴在胸口,放在离心最近的地方,林里寂静无声,唯听自己砰砰心跳声。
无论如何,这玉定要亲自为他系上,那日他低沉的嗓音响在耳边,双颊只是热,在树下立的久了,双手冰凉,胸口却是暖的。
悠长的更声远远响起,穿过长长的宫道,幽幽传进耳里,不知不觉立了许久,双腿僵直,初更已过,他还未来,心情只变成焦灼,缓缓往里走了几步,生怕他找不到,又折回来,一直便这样往复不知多少遍,乌云遮月,夜色暗沉,竟渐渐下起雪来,尚算稀疏的雪花飘在半空,落在温热的手心,也渐渐凉了。
二更,宫门已闭,灯火辉煌的宫殿——黯淡下去,唯剩了零星几个,终也灭灯安置,天地间寂静的仿佛只剩了她一人,漫天大雪的暗夜望不到尽头,鹅毛大雪簌簌而落,打在脸上,这样凉。
全身似是冷透了,鬓发上结起冰雾,一转头,雪便会簌簌而落,溜进领口,猛就一个寒颤,她僵直着身子立在那里动也不动,只望着入口的方向,深睫因着冷,上下打的微微作响,远远更声又起,三更已过。
心中总有几分期盼,许是要事耽误了,他总会来,只怕自己会如罗姑当初一般后悔,同自己争斗许久,终下决心放下身价,含羞写下花笺,也因心中笃定,他会来。
四更……五更……那更声似是敲在自己心上,一声比一声凉,仿佛身心都坠入冰窟,四肢五骸冷得打颤,卯时已到,天际渐渐放亮,宫门开启,内侍开始早起,再过一会,文武百官便要早朝。
她终于明白,他不会来了。
却见雪中匆匆忙忙跑过一个人来,气息短促,上气不接下去:“殿下,终找到你了。”她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才辨出是洪飞,洪飞见她全身皆是雪霜,连发髻都是白的,不禁吓了一跳,她心里却是麻木,嘴唇冻得发紫,几乎说不出话来,她自己却听得清清楚楚,气息呼出来,似连声音也是凉的。
“何事?”
“殿下!”洪飞突然失声痛哭,双膝“噗通”跪倒地上,地面积雪深厚,只陷进他一大半的膝盖,平日里沉稳的洪飞,却攥住她的袍角哭的像个孩子:“殿下,属下失职,咱们的暗道被人中途截断了。”
她身子猛然一晃,只不知道是因为太过寒冷还是震惊,她声音竟是镇定非常:“毁的厉害么?”心里却知道。若不厉害,他不会哭成这样子。
“宫外一段皆堵上了,殿下只怕再不能出宫,属下昨晚一更才发现,本要找殿下商量对策,却是找不到,正值门禁,属下派人去补救,已经来不及。”
一更……也是一更……她心里细幽的一声,心中似有什么东西,砰然便碎了,再不见一丝痕迹,只反复的一句,果真如此,雪尚在下着,天地混沌一片,那千万颗花树在眼前越来越模糊,只听自己问:“你说,之前见过赫连瑜的人在坟场活动。”
洪飞狠狠一擦脸:“属下并非诳殿下,属下亲眼见过。”
她已不需再想,她这样无势的帝姬竟能私自出宫,他定会怀疑,况也在坟场遇见她,后来又曾在她房中藏匿数日,她竭力避免两人同处一室,常常留他一人在房中,便是查找暗道的最好时机,那日洪飞要带他出城,他竟拒绝,只怕也是为了拖住她才说了那一席话,可笑她竟当了真,约他花林一见,他正好趁她疏忽,毁了她的后路……
想清这一切,她心头唯有木然,用尽了所有力气开口:“你先退下吧。”
洪飞讶然瞧她,她已缓缓移步,出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