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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亚上下班时,都会经过当铺门口,有时候刘老板刚好站在店门口,总是用一种很严肃
的旧式态度,和金薇亚打招呼。刚开始,金薇亚觉得刘老板的脸着起来很凶悍,后来和
他打招呼习惯了,就觉得他的凶悍表情,只不过是因为长年守着祖传的当铺,而那当铺
的布帘子又刚好遮住了光线,外面的阳光总是照不进来的缘故吧?因此,金薇亚偶尔心
情好时,也会驻足停下来和刘老板闲聊几句。
二月十四日,西洋情人节那天,天空阴霾密布,傍晚刚下周一场雨。下班前,金薇
亚收到一束价格昂贵的紫金玫瑰,她愣了一下:全里不断怀疑到底是谁送的花?难道是
杨树杰回心转意了吗?还是叶千钟在提醒她
两人之间曾经说好要维系住的纯友谊关系?无论是谁送的,反正在这样的日子里,
收到一束这么昂贵的浪漫花朵,总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金薇亚穿上外套,拿起随身
皮包,捧着那束玫瑰花,摇曳生姿地走出公司的大门口,一眼就看见叶千钟等在骑楼下
的角落里。
“千钟,这花是你送的?”
“不是……”叶千钟迷悯地看着金薇亚手中那柬紫金玫瑰,他神情迟疑地从口袋里
淘出一个精美的小纸盒,轻轻递给金薇亚:“这个……才是我要送你的礼物,不知道你
肯不肯收?”
金薇亚接过那漂亮的小纸盒,打开一看,里而是一枚亮晶晶的镀金别针,金薇亚犹
豫着,她正在考虑该不该说:“你还是带回家去送给你老婆吧!”不料话还没说出口,
眼尾忽然瞥见隔壁巷前的骑楼外,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汤树杰,金薇亚来不及解
释什么,撇下叶千钟,急忙跑到汤树杰面前,汤树杰看见那束玫瑰花,和叶千钟那枚来
不及掩盖好的镀金别针,眼露不屑之光,语气冷淡地说:
“恭喜你,收到这么多礼物!”
“这束花不是你送的吗?”
“很抱歉,找今天只是碰巧路过这里,空手来。”
“那么……这到底是谁送的花?”
“那就要问你自己才晓得,谁知道你到底有多少男人?不过我今天还真是来对了,
总算彻底看清楚你是什么样的女人!我不妨明白告诉你吧!将来我结婚的对象,一定会
是个温柔贤慧、品格端正的女人,不会娶你这种爱慕虚荣的交际花,没有任何正常的男
人能忍受自己的老婆像个交际花,到处招蜂引蝶,你懂吗?”
汤树杰说完话,立刻态度冷冰冰地离去,根本不留给金薇亚任何解释的余地。金薇
亚百口莫辩,只能眼睁睁看着杨树杰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的街口。然后她心灰意冷地回
头,望一眼叶千钟刚才所站的位置,汤树杰走了!叶千钟也走了!大家都走了!只剩下
她孤单一个人,独自站在原地发呆……”
骑楼外的天空,忽然又下起绵密的冷雨,金薇亚觉得手软腿酸,一时气闷心烦,嘴
里喃喃自语:“这到底是谁送的花?”她看四下无人,顺手就把花摔在地上,转身提脚
正要走,背后忽然响起了粗嗓而有气无力的男人声调:“这花这么漂亮,你为什么不要?”
金薇亚循声回头,正好看见那当铺老板刘英豪,一脸严肃地弯腰捡起地上的玫瑰花
束,她以为刘老板将会责备她随便把花丢弃在他的当铺门口,数落她乱丢垃圾,只好尴
尬地解释:“因为我不知道那花到底是谁送的……”
“是我送的……”刘英豪说话的语气,既严肃又无奈,分明是在认罪,但是正因为
他说得如此一派正经,却让人误以为他只是在开玩笑。
“你骗人!”金薇亚惊讶得几乎呼喊起来。
“我没骗你,只是一束花呼!又不是一颗炸弹,何必大惊小怪。来!把花拿着,花
是给小姐捧的,我一个大男人拿着花好难看,快!待会儿人家着兄我拿花,会同情这来
花,说什么一束鲜花插在牛粪上……”刘英豪彷佛在哄一个闹情绪的小女孩吃糖似地
…哄着金薇亚。
“你为什么要送花给我?”金薇亚无奈地接过那束紫金玫瑰:心里难免觉得委屈,
想不到送她花的竟是一个又老又丑的当铺老板。
“怎么?被男朋友拋弃了,不开心就想找人出气啊?”刘英豪故意调侃。
“你怎么知道?”金薇亚愤慨地承认,她觉得反正在刘英豪这种人面前,也不值得
顾虑什么形象。
“我当然知道,我观察你很久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我也全都着见了。”
“你在观察我?我怎么都没发觉?”
“你怎么会发觉,我长得又不像白马王子,你每天从我面前经过时,都是一副心不
在焉的样子……”
“你想怎样?”金薇亚皱起眉头,赌气似地问。
“好了好了,别装这么凶的脸,小心把皱纹挤出来就变魏了,我又不是钟楼怪人,
不会吃了你,别怕,你着,天已经黑了,外头又下着雨,你肚子一定很饿,我先带你去
吃个饭吧!”
“你要带我丢吃饭?那你老婆怎么办?”金薇亚露出得意的脸色,她要用精明的问
话,逼使男人现出原形来。
“谁说我有老婆,你从这里经过时,可曾看见过一只猫或狗在我店里进出?”
“怎么可能?你那么老了,怎么会没老婆?”
“我只是外表着起来比较成熟,其实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老,何况政府也没规定三十
八岁的男人一定都要有老婆吧?”
刘英豪自我解嘲地说完话,不等金薇亚点头同意,就急忙锁了店门,从后面的巷弯
里,开出一辆老旧的福斯汽车,停泊在雨中的骑楼外。金薇亚心意未决地站在骑楼内犹
豫,刘英豪在车内不断向她招手。金薇亚望着刘英豪,觉得他外表虽然严肃,长相也不
俊帅,但说起话来直率又逗趣,并不惹人讨厌,因此她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奔进雨中刘
英豪的车里。
“你的车好老旧!”金薇亚皱着眉头说,她并不是故意要糗刘英豪,她只是实话实
说,因为她觉得跟刘英豪说话,用不着修饰或隐瞒任何真实的感受,她知道刘英豪不会
生气,何况就算刘英豪生气,她根本也不会在意。
“丫头,我告诉你,在这个复杂的社会里,开新车的人不一定有钱,开旧车的人也
未必穷,不相信你半夜来我当铺看,常常有人穿着一身名牌西装,开着全新的朋驰车,
来典当东西,这种人通常都是三更半夜来,敲门的声音急得好象要去救火……”
刘英豪说话的声调既缓慢又低沉,金薇亚静静听着,坐在刘英豪身边,她忽然觉得
好象沉溺在父亲的呵护中,心情既安全又平稳。刘英豪开着车绕过半个市中心区,来到
一处旧市场附近,金薇亚圣向车窗外,没看见任何高级餐厅,只看见街灯昏暗的市场骑
楼内,有几家旧式简陋的小吃店。
“你要带我去哪里吃饭?”
“那间小吃店的当归鸭面线很好吃,你吃了可以补补身子……”
刘英豪对金薇亚脸上的讶异神色,彷佛视若无睹,他先停好车,然后帮金薇亚撑伞,
领着她走进小吃店里,并且主动替她点了当归鸭面线,和几碟小菜。
起初,金薇亚觉得要她坐在那些简陋的桌椅前吃饭,真是一件既委屈又心酸的事情,
尤其是在浪漫的情人节夜晚,别人都是在豪华的高级饭店里,品尝着精致的情人节套餐,
想不到她竟落魄到只能窝在简陋的小吃店里,吃廉价的当归鸭面线里腹。不过,当她勉
强吃完那碗当归鸭面线之后,却觉得滋味比她想象中美味多了,因而早先那一肚子的窘
迫遗憾,似乎也化解掉了不少。
填饱肚子以后,刘英豪依旧开车要回当铺。雨势愈来愈大,初春的雨,寒气沁人,
有时竟比冬天还刺骨,水气如雾迷漫在车灯前,刘英豪的车行驶经过一条冷清的旧街时,
忽然踩了个紧急煞车。
金薇亚吃了一惊,不明究理地看着刘英豪,刘英豪来不及解释,匆匆忙忙就撑着伞
下车去,察着车前那一团孺动的黑影…原来是一只被遗弃的小花狗,小花狗扭动着身体,
痛苦地匈卜在马路上,着样子似乎还受了伤。刘英豪蹲下身子,用双手捧起小花狗,将
它移到车道外,榜陀的大雨中,刘英豪回到车内,把车向前行驶了大约五十公尺,突然
急速地倒车回来,淋着雨冲入雨中,把小花狗捧到车上,放在后座的踏毡上,然后才安
心地继续开车。金薇亚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问刘英豪:
“你为什么要检那只小狗?”
“因为那只小狗和你一样可怜……”
刘英豪说这句玩笑话,只不过是想逗逗金薇亚罢了,谁知道金薇亚情绪正低潮,听
见这句话,先是茫茫然地愣了一下,然后沉默不语,接着就做出了揩泪的动
“怎么啦?你哭了?我只不过是说句玩笑话想逗你开心嘛!快别哭……”刘英豪赶
紧赔罪,耐心地哄劝。不料愈是有人安慰,金薇亚就愈哭得伤心,她的肩膀因为抽擂而
抖动得很厉害,刘英豪见状,赶紧把车停靠在路旁,轻轻拍抚着金薇亚的背。
“你哭得这么伤心,到底是气男朋友骂你,还是气我说话逗你?”
“都不是,我只是气我自己,有时候我好讨厌自己
“你长这么漂亮,为什么要讨厌自己:“
“你不了解,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人家才会喜欢我……”
“你只要乖乖的则哭,我就会喜欢你。”
“可是我又不需要你喜欢找……”金薇亚愣了一下,她抬起脸来,从模糊的泪光中
呆望着刘英豪,刚才激动的哭泣情绪,慢慢缓和下来。
“为什么?”刘英豪一脸认真地问。
“因为……”金薇亚迟疑着,她并不讨厌刘英豪,所以不想说话刺伤他,只好胡乱
扯话来敷衍:“因为我很坏!”
“我又没说我人很好。”
“我不是温柔贤慧的好女人……”
“我也不是什么体贴细心的好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