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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泰一愣,接着却是扯了嘴角随意一笑,毫不在意的放了放自个卷起的袖子,就那般微敞着双腿在锦染对面坐了下来,迎着太阳眯了眼,并没有特意的鄙视,话中只是那么自然而然、本该如此的平静淡漠:“就因为是个卑贱的替身,所以才该看起来好啊,若他真是的就是太子,就该是他随意如何不好,由旁人费劲的学着他代他好了。”
这话有些绕,但锦染立即便也明白了这话的意思,更莫提辛末,彷佛被这话直戳内心,身子瞬间便僵硬了一下,接着却是微微垂眸,面上姿势虽然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动容变化,但锦染却莫名的觉着他就是一下子消沉黯淡了许多,本来挺拔的身形仿佛缩成小小的了一团,一直低到了尘埃里。
看着这样的辛末,锦染心中也是忽的一沉,立即抬头看向对面的辛末,冷哼一声,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怒意:“我就是喜欢他,不管他是太子还是替身!那又怎样?”
钱泰其实说的不错,但那又怎么样?她选择了和辛末私奔,并不是因为他贵族般的礼仪姿态。事实上,她之所以那般抗拒进宫或者回到叶府,归根到底,不本就是不愿放弃了自己几十年的观念与教育,去违心的迎合如钱泰这般“正宗”的陶国人吗?辛末很好,和身份无关。锦染心里其实早已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哼!真是不知……”钱泰一挑眉,但接着不知为何,一个“知”字拖了长长的调子后,那后面的话却终是没有说出来,反而怪异的一个停顿后,悻悻的又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倒是锦染,方才怒意之下说出了这样的话后心头一时却跳得厉害,并不敢再去看辛末的反应,但就这么静默着似乎也怪尴尬,于是终于还是又主动对又去逗毛驴的钱泰开了口,不过话儿里还是没什么好声气,倒似是质问一般:“你为什么那么喜欢那头驴子?”
钱泰闻言扭头瞟了锦染一眼,毫不介意她刚才的冒犯般立即回道:“恩,你不觉的这毛驴的眼睛很像我弟弟吗?”
锦染:“……”
“噢,我倒忘了,你没见过他。”钱泰见她这反应,像是也想了起来,恍然的说了这么一句,接着又很是期待的问了辛末:“你该见过?年宴祭礼什么时候,礼让那家伙老是病蔫蔫的,我也分不清每次出来的到底是谁,怎么样,是不是挺像的,都是细胳膊细腿的!”
“远远见过一次,并不太熟。”辛末慢慢的开口说道,接着又适宜的侧身对锦染解释道:“是先帝幼子,安王殿下,现如今还在京城。”
锦染闻言与辛末对视一眼,两个人便都面色一红,约好了般又一起慌张的移开了目光。
钱泰闻言则很是失望一般,又扭头将毛驴往手边拉了拉,喃喃念叨着:“哎,好久没见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长到毛驴这么大,让叔父那笑面虎关在京城里肯定被吓坏了,本来还想捅他儿子一刀吓唬吓唬他的,接过遇着一替身,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用,还能不能吓着他……”
暂且不理会钱泰非拿毛驴和自己亲弟弟比的怪异感,锦染听到这儿心中倒是真的对钱泰生了出些同情,太子位被夺,亲弟弟又被篡位的叔父禁锢着生死未知,也难怪他压力过大,看来都好像有点不正常了。
尤其是听到最后,锦染心中的感受便越发明显了起身,甚至忍不住的出言问道:“你不觉得,刺杀太子说不准会让当今圣上一怒之下,那个……”
“害了我弟弟性命?”锦染不好把这句话说出来,钱泰倒是瞬间领悟了,不过面上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冷哼一声,口气自信而猖狂:“只要本宫未死,他不敢!”
锦染被这充满王霸之气的话语惊的浑身一抖,一时倒是分不出自己是信他这话多些还是嗤之以鼻多些。
而对面的钱泰,则是在毛驴终于悠悠吃完了他手上树枝的嫩叶后,起身站了起来,笑容爽朗的对锦染承诺道:“你这人不错,放心,等出了关,我便包份大礼送你们上路!”
但愿真能如此顺利。
锦染随之起身,挑挑眉,从身旁的辛末眼神里读出了一样的话。
☆、第十一章
“哈,看来还是我剪的更漂亮一点!”锦染歪着头将两片剪好的彩纸在手里比了半晌,很是简单的便下了这个结论,高兴的弯了眉眼,笑容里有些得意的小炫耀:“我总算是有一样比你强了!”
辛末微微弯着嘴角在一旁放下了手里的剪刀,语气和面容都是一样的温和而真挚:“怎么会?您比我强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什么您啊,又这么客气,真是……”锦染低着头不甚在意的随口嗔怪着,边说着便端过了放在一旁的浆糊,大多的心神还是放在了手上的五色彩笺与浆糊上,双目紧紧盯在指尖,全神贯注着尽量将那剪出的五色花瓣完美的粘贴在一起。不过这种精细活,有时候是越小心越紧张,便越容易出错的。
便比如此刻的锦染,没过多久,手下一个用力,花瓣下的浆糊便被挤了出来,恰好糊抹到了石榴红的那一瓣花瓣上,这一朵五色纸花显是已不能再用了。
“呀!”重重出口气,锦染不禁看着自己手上的浆糊郁卒的皱了眉头,面上满是懊恼之色。
辛末见状,不动声色的起身去屋角铜盆内拧了张干净的手帕过来,送到了锦染手上,趁着她擦手的功夫便将锦染剪好的花纸与浆糊一并拖了过来,低头说道:“染……妹剪出来就好,拼粘的事便让我来吧。”
“恩,一起更快些!”虽然已不是第一次听,但锦染却还是莫名的让他这一句磕绊的染妹叫的心头一跳,好在面上倒还控制得住,丝毫看不出异色的平静答应了一声,便又继续起手上的动作来,只不过接下来的几朵花却难免的剪得有些失真难看。
他们这是向北面往常城出关的路上,离开钩子镇后,因为并没有户籍路引,大些的城池都不敢进,本着这样逢城不入的原则便自然弯弯绕绕的多行了不少路,且多是些少有人烟的荒郊野岭,至多到些村镇上停留补给,之前的几日便是镇子都少见的很,好不容易才遇到了她们此刻停留的这处小县城。因为实在是需要补充些物资,加之锦染也着实是受够了和总和钱泰这个大灯泡同吃同行的日子,便提议进城先停留几日。
锦染提出的意见,辛末至今还从未违逆过,更何况确实有道理,自然是立即点头应承了,而在此之前几日就因为个人口味问题坚决拒绝再吃烤肉,已经面有菜色的钱泰就更没什么意见,甚至可说是双手赞成的同意了这个建议。
于是达成相同意见的三人携手进城,许是辛末的化妆技术着实天衣无缝,守城的士兵几乎毫不怀疑,只是每人多收了两个铜版的入城费后,便接受了他们“是附近的农户进城来买点东西的”理由,随意挥手将他们放进了城。不过等的进了城后,锦染便有些明白那守城的士兵为何感觉有些心不在焉了——
城内像是在过什么节,明显的有种欢欣的喜悦气氛,家家户户都在门前窗上摆了各色鲜花,盛放到快败了白黄迎春、含苞羞涩的夭夭粉桃、密集肆意的朵朵野菊,甚至更多锦染叫不出名字的其余品种,有些是真的鲜花,有些是彩色的绢纱布头做出的,放在瓶中盆上,种在屋前土地里,或者径直斜插上窗棂,各种或纯粹或夹杂的美丽色彩处处绚烂着,再加上街道两旁集市一般依次排开的摊贩,穿插闲谈,喧闹谈话的人群,肆意奔跑的孩童,对一个小县城来说着实是有些热闹的过分了。
看到满城的鲜花后便有了些预感,问过了路人后便也真的确实了锦染的猜测——
今日是花朝节。
许是因为花期的不同,在京城里花朝节早已过去多半月,但在这儿却是今日才开始,因为一直困守在叶府后宅,锦染虽然听说过京城里有关花朝节的盛况,但却还从未出门真正看过,更莫提身为太子替身的辛末。锦染见状也立即觉着自己今日进城还正是来对了,不好好逛逛简直对不起这么好的时机。
钱泰却这种小场面却好像不屑一顾的样子,到了客栈后便已“京城的花朝节比这儿盛大的多实在没什么好看的”理由,拒绝了锦染的邀请,只自己一个人点了一桌饭菜大快朵颐后便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去。
好在锦染倒也不是真心邀请他,也并不在意钱泰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得知钱泰不愿意去后反而真心的暗松了一口气,愉快的在客栈洗了个澡休整一下后,便决定和辛末一起出门,好好的逛逛这花朝节。
在京城里,花朝节这一日里是会撤了宵禁的,在节日里似乎连男女大防都并不那么严苛,因此越晚越热闹,在这没有宵禁的地方,花朝节的节奏大约也都是一般。这会旭日西垂,还悬在天边上半落不落,因此出门去倒其实并不着急,要紧的却是准备好花朝节必备的另一样重要东西——花笺。
花朝节是为百花庆生,以此衍生的传说风俗都很多,但锦染辛末匆匆前来大多是都赶不上的,但还好,最常见的“赏红”,也就是亲手裁剪五色彩纸悬于花枝这一风俗,锦染倒还完全来得及亲自赶上体验一番,再加上听客栈掌柜的提起,此地花朝节有一传言,将所制花笺亲手悬于县城正中的百年古树上便可得花神庇佑,心愿得偿。锦染便更生出了些兴趣,因此等得匆匆洗浴过后,锦染便忙忙的买来了五色彩纸,与辛末一并亲手剪贴了起来。
屋内昏黄的光线慢慢西斜,天色越来越黑,等得屋内已不得不点起如豆的油灯后,锦染也算是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满面带笑的拿着花笺站起了身,对着辛末扬了扬:“好了,我们出去逛花朝节吧!”
“好。”辛末随之起身点头,面容在昏暗的夜色里已然看不太清,只有那黑亮的双眼衬着灯光闪烁着,吸摄着锦染的倒影,亮的好似夏夜里的繁星。
县城里的客栈并不大,只是两层,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