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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淮看完信纸的内容,将信纸递给楼湛。
青枝追到邑南时,碰到他弟弟青砚,两人缠斗起来,等青枝摆脱纠缠时,人已经不见了。
字里行间都是懊恼的意味。
楼湛大概想象得出青枝是怎样咬牙切齿地写完这封信的,心中也有些无奈。
但也怪不得青枝。
谁教当年青砚被拐走后,将他收养、培育长大的人是南平王常晋。青砚报恩无可厚非,青枝手下留情也是人之常情。
现下青枝正在邑南,萧淮和楼湛决定休息半日,便赶去同青枝汇合。
午间两人找到一家客栈,正在用饭,一直默默守在楼湛身后的江家人突然冒了出来。
楼湛脸色平静:“有劳阁下一路护持,若不嫌弃一同用饭吧。”
蓝袍人也不客气,坐到楼湛身旁,犹豫了片刻,道:“如今已经进入云州,你想不想去平漓?”
回江家看看么?
楼湛顿了顿,摇摇头,“若非必须,便不去了。待青枝回来,阁下也可以回江家了。十年护持之恩,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
蓝袍人不语。
半晌,他低声道:“家主一直很想你和楼息回去。”滞了滞,他想起上次楼湛生气的样子,微微蹙眉,加了一句,“带上楼挽也可。”
“抱歉。”楼湛依旧脸色平淡,“江家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
但你们身上都流着江家的血。
蓝袍人摇摇头,看了看萧淮,又转身躲到暗处,静静守护。
楼湛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用饭。
萧淮唔了声,道:“阿湛,真的不想去看看?听闻江家现在的家主,是你母亲的大哥。”
楼湛微微一顿。
她的舅舅。
前几日待在靖王府,听靖王妃说起许多过往。当年她的母亲和父亲能够顺利逃出云州,甚至在一路凶险里抵达云京,是当年的江大公子江恪偷偷派人跟着的缘故。
江恪欣赏楼承,疼爱小妹,自然不忍心看到他们颠沛流离,只是碍于处于震怒中的父母,才迟迟不敢让江素认祖归宗。
安氏曾玩笑道:“江恪是个冷冰冰的人,却常常给你爹娘写信。只是这山高路远的,每次都是寥寥几字,平白浪费了送信人的一身汗水。”
说实话,楼湛的确想见见这个舅舅。
☆、第五十五章
同楼湛一起待久了,萧淮只需扫扫她的眼神便知道她在想什么,面色却没有改变,只当没看见,由楼湛去想。
用过饭,趁着楼湛还在失神想着其他事,萧淮不动声色地将楼湛喝过的茶杯抄到手中抿了一口,这才悠悠道:“阿湛,平漓我们一定要走一趟。”
楼湛果然疑惑地看向萧淮:“为何?”
“还记得我说过的,楼伯父很可能将一样重要的东西交给江家了吗?”萧淮喝完茶,走到楼湛身边,凑近她的耳朵,轻轻说了四个字。
楼湛的双眸陡然瞪大,脸上全是愕然和震惊之色,哑然许久,才涩声道:“……难怪南平王一直想打江家的主意,又对楼家恨之入骨。”
“所以,平漓是一定要走一趟的。”萧淮淡淡一笑,叹息一声。
那个东西实在重要,关乎长烨的江山社稷。若是落入了南平王之手,恐怕这江家用不了多久就会易主。
休息了一中午,两人又开始向邑南赶去。
云州有一条长河,生生阻断了南北两面。邑南陈家在南,平漓江家在北。两家虽以江家为大头,陈家却也不甘示弱,一直都想吞并江家。
近年来陈家的财力势力突飞猛进,据说是因为家里人有在云京当差,并且官职只高不低,又有贵人重视,施以援手。
恰好山路到达的地界偏南,楼湛二人顺着南走,一路询问,一日后到达了邑南。
到了邑南,萧淮才想起什么似的,道:“还记得紫罗云纹布吗?”
楼湛当然记得,点点头:“查裴骏案子时你说过,是云州特产的贡品,一年也只有几匹。”
“这紫罗云纹布,就是陈家每年上交的贡品。只是听陛下随口说起过,贡布每年都在减少,甚至偶有瑕疵。责令陈家时,陈家人便会说是因为江家占地,没地方种桑养蚕。”
楼湛无语了一下:“……倒是个好借口。”
“江家很特殊,所以朝廷也没什么动作。”萧淮笑了笑,“不过说起来,这陈家之人,你也认识。”
楼湛一愣,脑中迅速搜寻了一转,再度愕然:“陈子珮?!”
萧淮点点头。
陈子珮同萧暮走得近,他自然耗费一番心力,派人去查了查陈子珮的背景,结果出来时却也让他略吃了一惊。
陈家历代经商,甚少有读书人。虽然长烨开朝来便允许了商人可弃商从仕,可时人拜金之风盛行,很多读书人从仕,也只是为了爬上更高的位置,好谋取利益,或者卖弄钱财,待价而沽。
陈子珮却是陈家的一个异数,他自小喜爱读书,被父亲逼去学习敲算盘记账,却怎么也学不下去。后来总算是要死要活地让父亲同意了他进京修学,七岁时便离开云州,去到云京。
他为人聪颖,精明能干,处事圆滑世故,当年高中探花,骑马而过云京时,也惹出了一片桃花债。
楼湛面无表情,全无信任:“……凭他。”
那么一张开口欠抽的嘴。
萧淮笑而不语。
青枝收到萧淮待命的信后,便在邑南一家客栈里待着,闲不住了才出去晃悠晃悠。是以楼湛和萧淮才一进邑南城,就碰到了到处晃悠的青枝。
十几日不见,青枝对两人都甚是想念,扑过来就喊:“主子!……”
目光敏锐地扫到楼湛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青枝一眼就看出了是靖王妃平日里戴着的那个,当即心下一惊,全部明了,克制住自己,带着一阵风站在两人面前,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世子妃好!”
楼湛:“……”
楼湛:“……!”
楼湛整个人都懵住了,身子也僵硬了,愣愣地看着青枝说不出话。打死她也没想到青枝扑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这个称呼……
她同萧淮都还未成亲好吗!
萧淮倒是眉头一舒,听得心情愉快,笑意盎然,甚至和颜悦色道:“这几日如何?追得可辛苦?受伤未?”
青枝受宠若惊,却也隐隐感觉自己掌握到了让萧淮高兴嗯法子,心情也不错:“主子都请放心,旁人信不过,还信不过属下吗?”
楼湛默然地盯着这笑得灿烂的主仆二人,无言以对:“……”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客栈行去。
到了客栈,青枝先四下检查了一番,确认隔墙无耳,才脸色一肃,道:“主子,当日属下追至邑南,快要入城时,青砚突然杀出来拦住了路。打退青砚后,我循着夜光粉末的踪迹追到了陈家附近。”
楼湛眉头一皱:“陈家?”
陈子珮的家族,当不会是包庇陆潜了吧?
“是,世子妃。”
楼湛口里的茶水差点喷出去,艰涩地咽下,脸色有些可疑的红晕:“……青枝,管好你的嘴。”
她总算是明白萧淮这般大度的人,为何有时也会被青枝气到无语凝噎了。
青枝嘻嘻一笑,并不答应,也不改口,转而道:“我发现断了线索后,便直接潜入陈家搜索了一番,连地下暗道都探过了,就是没找到人。”
连青枝都没找到,看来不是陈家窝藏了陆潜和那个鬼面人。
楼湛稍稍松了口气。
又听青枝道:“对了,原来陈子珮陈大人还有个孪生哥哥,在陈家把持着很大的权力,怪道云京的陈府那么奢华。”
陈家财力雄厚,支持一个在云京当官的子弟也没什么。楼湛哭笑不得,陈子珮平日里只对戏楼里唱戏唱得好的戏子出手大方,对友人都是精明吝啬得很,没想到他居然有这么厚的家底。
商议了一番,如今时间不等人,由不得再游山玩水般慢慢逛,萧淮决定过了今晚,明日便渡河到平漓。
晚上楼湛不怎么睡得着觉。
细细一数,已经离开云京三个月。这三月发生的很多事情都渊源出乎了她的意料。
前世很多不得解的谜团昭然若揭,她知道了父母的死因,知道了仇敌,知道了一直守在身后的江家。
十年前,若不是父母在楼息面前身亡,他也不会性情大变,夜夜惊梦,只能靠着酒水才能安稳睡下。
而楼家,也不会走到那个境地——
仇恨仿若一把磨得锋利的尖刀,在心中捅着,让人鲜血淋漓,痛苦难忍,恨不得将这尖刀取出,手刃仇人。
她辗转反侧,不得入眠。正在此时,屋顶突然传来轻轻的交谈声,细若呐蚊,只是借着万籁俱寂的黑夜,才有只言片语漏出。
楼湛眼神一厉,凝神听去,隐约听到了“时机成熟”“下杀手”一类的私语声。
那声音有些耳熟,楼湛撑着额头想了一会儿,背后猛地一寒。
是青枝。
青枝在和谁交谈?
什么待时机成熟,便下杀手?
另一道年轻的男声楼湛从未听过,只一声简短的“你也小心”,便没了声音。
楼湛额上冷汗都出来了,不可置信地在黑暗里瞪大了眼。
不,不会。一定是听漏了什么,青枝同萧淮从小一起长大,说是主仆,更似好友。他保护了萧淮十几年,怎么可能轻言背叛。
今夜的这番交谈,可以当作没听过。对萧淮,也要保密。
楼湛心中暗暗做了决定,心头还是疑惑不解。
那个男声会是谁?
萧淮四下行走,从来都只带着青枝一人。江家的人更不可能出来同青枝交谈。唯一的可能便是,这个年轻男子是青枝认识、寻来的。
从小在王府中长大,又同萧淮寸步不离的青枝,会有什么相识之人?
楼湛再三思量,也想不出来,睡意渐渐袭来,不过一会儿,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却并不安稳。
楼湛梦到十几年前的事情。
那时候她才七八岁的年纪,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